作者:程惊堂
想到神主的叮嘱,蛮央下意识抬手护住自己的心脏,抬眼朝空中看去。
金色长剑已经来到她眼前,可就在这时,一条蛇尾环过来,将她朝后卷去。
长剑却丝毫没有停顿,继续朝着她攻去。
蛮央瞳孔紧缩,视线中猛然出现一个翠绿色的庞然大物。
巨大的蛇身像是最完美的护盾,挡在蛮央身前,挡住了两柄长剑的攻势。
只是那长剑在看到蛇身的时候,就从并行,变成了一前一后。
后面的剑身将前一柄长剑击出,直接洞穿蛇身,而被击出的长剑则继续向前,直直刺入了蛮央心口,将她钉死在身后倒塌的建筑上。
伤痕累累的巨蛇也被另一柄长剑刺中七寸,死死钉在地面上。
它浑身无力地扭动着,蛇头挣扎着向后倒下,黑漆漆的双眼望向蛮央的方向。
蛮央张口想说什么,但嘴里涌出大片破碎的内脏和鲜血,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巨蛇的眼神逐渐暗淡,最终归于彻底的灰暗,扭动的蛇身也彻底停下来。
灰黑色的魔气从巨蛇身上浮出,又消散在空中。
金色的剑身收回,重新没入固慈掌心。
而那条庞然大物也逐渐缩小,最终化为一条半米长,手指粗的小蛇。
蛮央身上的剑也收了回去,她缓缓仰头,看向空中站立着的两道身影。
一黑一红。
曾几何时,她也曾站在凌乱的战场,仰视着这两个人的身影。
那时候,她也曾真切地崇拜和尊敬着他们。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从她帮山漆炼制情蛊去暗害固慈开始,又或许从她为了蛊术入魔,开始利用活人炼蛊开始。
又或者,是她做的恶事被发现,被谚世一剑穿心而又被神主大人拯救开始。
总之,她早不是那个一腔热血走出寨子的少女。
她是医仙,是该荣登神榜的预备神明!
瞳孔逐渐涣散,体内的力量不受控制地消散,她少女般姣好的面容也逐渐枯败苍老,数不清的蛊虫从她体内涌出,挣扎着朝四面八方奔去。
但一把火从半空降下,它们全都化作一捧灰烬。
还好。
蛮央想,还好她真的伤了谚世。
神主答应了她,待未来三界归一,她就还有重生且永生的可能!
而在视线彻底黑下去之前,她看到谚世和固慈落到了她身前不远处的地方,谚世踉跄着搭住固慈的肩,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脑海中属于固慈的那段记忆清晰又模糊,蛮央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到,谚世这个狗逼或许是装的。
装受伤博固慈同情,这是他惯用的伎俩。
不、不对!
蛮央的瞳孔骤然放大。
谚世是故意的!他并没有因为炼制伴生蛊而虚弱,他依旧有瞬息间杀死她的能力。
可他没有,他一直在拖延时间。
因为他要让固慈亲手杀了她!
心脏。
是为了那枚被她吞掉的心脏!
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并没有完成对神主的承诺,那即便以后神主统一三界,也不会给她重生的机会!
她口中再次涌出一大口鲜血,而后彻底断了生机,只一双眼睁的很大。
固慈没想到谚世真的会受伤,他忙撑住对方,紧张道:“你怎么样?我该怎么帮你?”
“我没事。”
谚世脸色苍白,头沉沉贴在固慈颈侧不着痕迹地蹭了蹭。
“就是一点小伤。”他声音有点低哑,还很无力,怎么听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怎么能是小伤呢?”固慈有些急。
他刚看过了,谚世背后那两道伤口深可见骨,隐隐还有灰色的魔气在伤口上啃食,触目惊心。
谚世似乎笑了笑,说:“不说这个,你先烧了她吧。”
固慈当即看了眼蛮央,对方身上便突兀地燃起火光。
那是足以烧毁灵魂的火焰,不会给对方一点活下来的机会。
火光映在固慈眼底,明灭不定。
他看着蛮央苍老的脸,视线又缓缓上移,落在她发间零落的银饰上。
他记得。
在他还是康安观祖师爷的时候,曾见过她。
对方当时才二八年华,轻盈灵动,浑身的银饰像清脆的风铃。
她笑的时候会露出两颗虎牙,嗓音很甜地说:“原来您就是山漆的师父呀,没想到您这么厉害的人还这么年轻。”
固慈当时做了什么?
他好像给了女孩一张符纸,笑说:“这是聚灵符,可以帮你修炼。我看你天资过人,日后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蛊师。”
“那就承您吉言。”女孩笑弯了眼,“等我成为最厉害的蛊师,一定来找您切磋。”
“好啊。”固慈也笑,“我等你。”
“不行不行。”一旁的山漆急忙推着蛮央往山下走,边走边回头冲固慈喊道:“师父你不能等她,你是我师父,不是她的!”
蛮央蹦蹦跳跳朝固慈挥手,喊道:“道长,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两人吵吵闹闹,背影逐渐模糊,笑声却似乎永远留在了那片山林。
火光遮盖了一切,再看不出故人的模样。
固慈收回视线,抬手摸了下谚世的额头,发现有些烫。
“你发烧了?!”他震惊道。
谚世脸埋在固慈颈间,嗅着独属于对方的清雅味道,轻笑道:“没有。”
“那怎么这么烫?”
“你没和我牵过手吗?”谚世反问。
固慈一愣,想起自己之前每次和他牵手,似乎都挺烫的。
所以谚世一直都是这种烫烫的吗?
固慈好奇道:“那你是只有手和脸烫吗?”
谚世微顿,低笑了一声。
“怎么了?”固慈有些懵,不太懂他笑什么。
是他问的太蠢了吗?
可这不是很普通的问题吗?
谚世乐不可支,而在固慈看不见的地方,他右手腕上的黑色小蛇不知不觉间就缓缓游动着到了地上。
而后趁着固慈不注意,它用最快的速度游到死透了的蛮央身前。
小蛇从还有余温的灰烬中准确地找到一块烧不化的碎肉,一口含进嘴里,又快速游回谚世手腕上。
感受到手腕上的小蛇重新变回手环,谚世眼眸微闪,而后腿一软,身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固慈身上。
“唔——”固慈被压得一个踉跄,直接坐倒在地。
谚世也顺势倒在了他怀里,下巴担在他肩头,双臂似有若无地环着他。
“你没事吧?”固慈吓了一跳。
他抬起手想扶谚世,但想起对方后背上的伤,又不知道如何下手,有些手足无措。
而谚世也似乎彻底昏睡了过去,一点回应都没有。
这时,固慈身后的空中隐隐有一道身影飘过来。
固慈当即警觉地回头,看到是桑泉后,他当即眼睛一亮。
桑泉几分钟前忽然收到谚世的消息,说固慈快杀死蛊师了,让他在五分钟内赶到这里。
还特意说明看到谚世本人倒在固慈身上后再过来。
于是,两分钟前就已经到了的桑泉,就远远站在半空中。
他心情复杂地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然后确认谚世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倒下后,才慢悠悠过来。
“桑泉先生。”固慈扭过头道,“你来的正好。他受伤了,你知道要去哪里治吗?”
桑泉垂眼,对上了谚世淡漠的视线。
确认桑泉懂他的意思后,谚世才又闭上眼。
桑泉眼角微抽,心道有什么好治的,他要是再晚来一会谚世的伤口都愈合了。
但迫于谚世的淫威,桑泉还是昧着良心,恭敬对固慈道:“司长大人,送医院吧。”
固慈微愣。
他怎么感觉桑泉这句“司长大人”说的好怪。
意思应该是“把司长大人送医院吧”,但固慈听着就好像桑泉在叫他“司长大人”似的。
固慈忙摇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很离谱,也很莫名其妙。
他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又对桑泉道:“那这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