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头青 第37章

作者:苔邺 标签: 玄幻灵异

“那'我'和你说了什么?”姜陟问他。

姜陟受到无垢火的影响入梦,但因为曾有修为的缘故不受布下无垢火之人的操纵,所以他梦里所说的话自然也是不受控的。

只是他并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所说的话,和他之前在王籍做梦时听到的有什么不同。

但林微明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没什么新奇的。”

他虽是这么说着,声音却显然不似往常那样沉静无波。

“那些话,在过去的七年,我日日都会在梦里听到。”

“你以为,我又是为了什么才活到今天的?”

上一个话题还没有说完,他又平白问了姜陟一个问题。虽然是问句,但听着似乎并不需要姜陟的回答。

“封印秘境之中没有找到你的尸体,即使亲眼看到了你的命牌,我也不信你死了。我告诉自己,我一定要找到你。”

“前几年的时候确实是这么想的,只是时间久了之后,再强烈坚定的想法得不到回应也会有怀疑的一刻。再后来,我什至希望,找不到人,找得到尸首也是好的,如果时间太长了没有尸首的话,就算是一根骨头也行的。”

“这样最起码到最后,我能和你葬在一处。”

他越说声音越弱,说到最后竟如呢喃一般,也不知是说给姜陟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所以这一次,我得了线索,来找你之前,就已经决定,即使你不愿见我,厌弃我,恨我怨我,我也是绝计不能放手的。”

“你这辈子,都休想摆脱我。”

嘴里的话说的如此决绝又不容反驳,可姜陟从他侧边看着,却越发觉着他的身影寂寥无助。

医院病房大片白色的背景之下,他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像是在一片大雪中踽踽独行的孤独旅人,朝着一个虚无缥缈的目的地,前途无望地慢慢走着。

姜陟到底是被他这副模样弄得有些良心不安,真觉着是自己对不起人了,伸手附上了林微明放在身侧的那只手,不让他再去扣自己已经出血了的指甲侧边。

“我也没说不让你下定位咒。”

如果这样能让林微明安心的话,他自然是愿意的。

林微明闻言转过头来看他,那一抹熟悉的浅红已然坠在了他的眼尾,眼中像是蓄着一包苦泪,将落未落,鼻尖也微微泛着点赤色,瞧着越发得惹人怜惜。

姜陟看得脑子一热,直接大手一挥:“下!下!随便下!你想下多少都行!”

他不由地就沉浸在了“不惜一切博美人一笑”的奇特幻梦之中,却不防林微明忽地凑近,一张俏脸在他眼前放大,差点吓了他一跳。

“那你让我把你手臂里的那个东西拿出来。”他说。

第43章

姜陟被林微明说得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这人的目的居然在这。

但他都这个模样了,也给自己下了定位咒,把这东西取出来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可以是可以,但是不是该告诉老板一声,这东西本来就是他放进去,拿出来了万一他......”

林微明打断了他的话:“就是因为他才要取出来,我既然找到你了,为什么还留着他的东西?”

他说得果决,似乎容不得半点反对,一副非要较真的态度。姜陟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又被林微明那清凌凌的眼睛一盯,嘴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胳膊就已经先伸出去了。

要是老板在这里,大抵是要骂他几句“软骨头”。

林微明重又去看他的手臂,手指轻抚过那个地方:“当初是怎么放进去的?”

姜陟有些满不在乎地回答:“划开就行了,不过你要取出来可能会麻烦点,日子太久了估计会有点难。”

“不疼吗?”林微明又问他。

姜陟笑了笑,声音不自觉带上了点得意:“这点小伤口算什么,想当初我......”

他正准备好好吹嘘一番自己那些所谓“男人的勋章”,眼光不经意转到林微明面上的时候,却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住了嘴。

林微明敛着一双杏眸,眉心轻蹙,眼中所含的那点情愫在转瞬间就冷却了下来,除此之外明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可姜陟还是感到了一点,危机感。

“别说那种话。”他缓声道,“我希望你有一天可以告诉我,你疼。”

姜陟这辈子都没听过这种要求,难免觉得奇怪,忍不住嘟囔说:“可是本来就不疼嘛。”

林微明抬眼直视着他的眼睛,眼神郑重又带了点莫名的攻击性,仿佛想要看到他的心里去一般,一个字一个字同他说:

“下次,不管以前如何,下次,你一定要告诉我。”

姜陟被他突然这么正经搞得有些发怔,下意识跟着点头,即使他已经忘了上一次对其他人说自己疼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林微明得了他的同意,才状似放心地低头去看他的手臂,又摸了两下大约是在确认位置,趁着姜陟还没翻涌过来,手指忽地一用力,那东西竟被隔着皮肤被他直接碾碎了。

他的劲使得很巧,用的力气并不大,应该还糅合了点灵力,姜陟没有感觉到一点痛意,那法器就直接他的手臂里碎裂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随后又被林微明施法一个一个给引了出来。

这东西一碎,老板那边自然能感知到,第二日他就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他挑的时间倒也凑巧,林微明正好被一个电话叫走,好像是超管局有些事情要找他。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他进了病房,看见姜陟安安稳稳地坐在床上才算是松了口气,取而代之地便是翻涌上来的怒火,两三步就走到床边,指着姜陟的脑袋就开始数落。

姜陟也自知理亏,哪敢回嘴,只能默默地等他说累了,给人递了杯水。

殷泽瞧着那杯水,洗的干干净净的玻璃杯里悬着一朵被泡的盛放的浅黄色菊花,杯壁上还明显有灵力温过的痕迹,就知道这水不是给他准备的。

他又去看姜陟,姜陟以为他嫌弃,连忙解释:“我一口没喝。”

还顺便颇为狗腿地朝他笑了笑:“这茶败火,您消消气。”

殷泽冷笑一声,顺手又将杯子放回了床头柜上:“我可没这个本事喝这茶,上次好不容易闯进来看你一回,差点没给我命搭进去。”

姜陟见他说的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干巴巴地说:“这,不能吧。”

殷泽眉毛一拧,险些拍了桌子:“怎么不能,道上谁不知道我和姬岫有大梁子,林微明这么把我一卖,不是要我的命是什么!”

姜陟又想给他递茶但怕他泼自己一脸。

“不是前男友吗?怎么闹到这个地步。”

“都说了是前男友,分手之后就是仇人你懂吗?”

姜陟愣愣地摇头:“不懂,毕竟我也没交过男朋友。”

殷泽瞧他这个愣生生的样子,忽然“扑哧”笑了一声,满目的怒气在瞬间消弭,他伸手过来揉了揉姜陟的头发,揉得他本就因为住院而一直没打理导致疯长的短发更加的乱七八糟。

“你马上就懂了。”他意有所指地说道。

姜陟今天乖得很,一张嘴管得老老实实,即使想反驳也不断的克制住自己,绝不多说一句。他怕他再说出什么话,林微明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然后他又要被好好“修理”一通。

“说吧,那定位法器怎么突然就失效了?林微明干的?”

姜陟点头,伸出右手来给他看手腕上红绳串起的五帝钱,迎着老板审视的目光不免有些心虚:

“就是觉得,有这个应该就够了......”

殷泽敛了笑意,用手拨了拨那串五帝钱,冷嗤一声:“他倒是舍得。”

说完便盯着姜陟的脸,“啧”一声,问他:“我挺好奇,他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我就走了这么几天,就让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直接投降了?还是说,当年在邶都的时候,你就和他有什么?”

姜陟听了想直接上去捂他的嘴:“别......别瞎说,他就是,救了我几次......”

“那你得和我好好说说,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姜陟便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和他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不过林微明在疗养院和他说的那些话他没好意思说,只道是林微明和超管局的人一起把他救出来的。

殷泽在一边听着,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听到最后直接把姜陟按到床上,从头到脚地给他检查了一遍。

姜陟一边被他摆弄一边挑着间隙和他说:“医生检查过了,说没什么事,就是好像是褚歧在我身体里留了点东西没搞清楚,我前几天甚至都能看见鬼了。”

殷泽专攻炼器,对一些奇门异术也很有研究,他检查了一番,约莫是没查出什么头绪,神情有些凝重。

“有点奇怪。”他说。

姜陟连忙问他:“哪里奇怪?”

“你说你只在林微明一个人的面前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辞秋到底是从哪里知道你就是姜时的?”

姜陟沉吟道:“我想过这个问题,有可能是当时在子畴路招魂现场我的表现被他们看到了,毕竟那房子里都是监控。”

殷泽没有附和他的话,似是还有些怀疑:“也许吧,但你不觉得辞秋,或者说褚歧的态度,基本就是完全认定了你的身份,就凭你在招魂时神魂大震的事,做不到这么肯定吧。”

他想了想,又补充说:“还不如直接说是山海中学那些大火中的尸体告诉他们的,毕竟他们也算是你承认身份时的旁观者。”

说完,他便站了起来,问姜陟林微明去哪了,关于这些事,他要从林微明的嘴里再了解了解。

“超管局找他有事,大概是在这层找了个房间聊着吧。”

见殷泽就要走,姜陟还不放心地跟着说了一句“你俩好好说,别较劲”。

殷泽皱着眉扭头看他:“我和他能有什么可较劲的,他别招我就行。”

他这么一走,病房里瞬间就安静下来了,姜陟无聊地玩了会手机,便有些犯困。

按理说他住了这么长时间院了,天天一大半的时间就躺在这床上,早睡饱了,可今天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老板来之前就哈欠打个不停。这会一个人,困意更是止不住。

他想着也没事,林微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便把被子往上一拉,躺下来准备浅眠一会儿。

因为本就犯困,他入睡得很快,但睡得并不安稳,似是在做梦又似是没有,眼前还是那个病房,却光怪陆离,异象环生,扰得他头疼。

模模糊糊中,像是有人开门进来,穿着一身医生的白大褂,戴着口罩,面容模糊。

姜陟心里告诉自己大概是医生来查房,但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怪异,连带着呼吸的空气都陡然变得沉闷了起来,仿佛是被人扼住了他的咽喉,迫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越急着挣扎,却越难以摆脱这种不适感,混乱中他感觉到了有人,站在了他的床边。

那人伸出手,按在了他的胸骨处。

姜陟猛然睁眼,手腕上的五帝钱倏忽闪过,他抓住了那只落在它胸口的手。

眼前的人确实是一副医生打扮,蓝色的医用口罩之上,是一双细长的,泛着凉薄冷意的眼睛。

“果然是你。”姜陟缓缓开口。

“叶淮初。”

叶淮初没有一点被识破的慌乱,隔着口罩露出了一个看起来十分温和的笑,笑意蔓延到他的上半张脸,却如同遇到了亘古不化的坚冰,怎么也染不上他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

“叶淮初这个名字,我不太喜欢。”他声音有些闷,但仍和从前一样,温暖和煦。

“我更希望你叫我,辞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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