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苔邺
直到他的朋友因为他的突然失联来找他,因为担心他的状态,朋友陪他睡了一觉。
就在那夜过去之后,他的朋友忽然就如同魔怔了一般,说什么也要去他梦中听到的那个地方去,他说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去那个地方解决。
他以为朋友也做了那个梦,可朋友怎么也不肯说,只是执拗的坚持要去那。
王籍自然不肯,也不想让朋友去,长时间的诡梦折磨让他对那个地方生出一种深切的惧意。
可朋友说什么都不听,仿若是中了邪一般偏执。他趁着王籍睡觉,自己只身一人去了那地方。
“他是三天前去的,去之前给我发了消息。”
王籍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手机上是他和他朋友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三天前的凌晨三点四十二分。
“他失踪了。”
第2章
“报警了吗?”
姜陟突然出声问道。
王籍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叙述里,对他的提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人失踪了,报警了吗?”姜陟又重复了一遍。
“报,报了,昨天就报警了。”
“警察那边怎么说?”
“警察让等消息,那地方很偏,没有监控,暂时还没有线索。”王籍说着,把刚才放进口袋里的名片又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有人给了我这个,说你们可能会有办法。”
姜陟扫了一眼那张名片,白色的卡片已经开始泛黄,纵横的皱褶让上面的文字都有些模糊不清,能找过来也算厉害。
他伸手摸了摸,名片背面的角落里有一处隐秘的凹点。
他没再说话,挑了挑眉毛。
王籍被突如其来的安静弄得有些不安,他又朝前坐了坐,几乎要坐在了空气上。
他觉得有些渴,下意识地就要去拿杯子,结果手刚一碰上又一次如触电般地收回。
姜陟见状,问道:“有冰水需要吗?”
王籍点头:“麻烦你了。”
姜陟去旁边给他装了满满一杯的冰,王籍接过后喝了一大口,原本看起来十分局促的状态这才稍微稳定了些。
冰块敲打的玻璃杯的杯壁上,发出“叮铃咣当”的脆响,空气凝结成水珠缓缓下滑,留下一条长长的水迹。
姜陟把手伸进了卫衣面前的口袋里,从里面摸出了一块皱巴巴的薄荷糖来。他撕开糖纸,碧蓝色的糖块被丢进嘴里,在舌尖滚了一圈,一股清凉的甜意从口腔顺着喉道探入胸腔,让他挥之不去的困意消散了一些。
他把糖块卷到腮边,脸上的笑意未退,眼神却不知何时冷了下来:
“这位先生,干我们这一行的呢,什么冤亲债主,宿世仇敌的见得太多,来来回回无非就是一些恩怨情仇,所以有些事情不好说出来我们也理解,能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吧,您要是故意不把事情讲明白说清楚,我们想帮忙也会无从下手的。”
王籍被他这一通说的愣住了,张了张嘴没讲出话来。
姜陟其实有些焦躁,被人突然打断的睡意还裹挟着他的思绪,本想着就是卖两张符的事情出乎意料的复杂,他已经很久没帮人解决这些事了。
甚至,眼前的人还不肯跟他说实话。
他敛了笑容往后一仰,靠在了身后的靠背上,两只手揣进了身前的口袋里,双脚交叠着伸直在桌子下面,一颗糖从左腮卷到了右腮。
“这房子之前的租户是什么人?”
他突然地转换话题,让原本看他变了脸色而惴惴不安的王籍有些措手不及,不过马上反应了过来回答道:
“是一对情侣,后来要结婚就搬走了。”
“这几年就只有这一任租户吗?”
“对,对的,因为房租便宜,房子也没什么问题,就一直在租。”
“他们搬走多久你住进去的?”
“三......不是,四个月。”
“之前有人和你说房子有古怪吗?”
“没,没有。”
“你开始做梦之后有没有试着在别的地方睡觉?也会做一样的梦吗?”
“试过,但在除了那个房子之外的任何的地方,我都没办法睡着,我很害怕。”
“害怕什么?”
“怕热度,怕一切能感知到的热度。”
“那你现在还在做梦吗?”
“还,还在做。”
姜陟笑了一下,带着些许凉薄的讽意,他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看着忠厚,但实际上是铁了心地要撒谎。
事情比他说的要大得多。
他不太想管,也懒得去猜那些弯弯绕绕,反正是对方的问题,他现在只需要直接开门送客,就可以一身轻松地回去补他的觉。
不过就是失踪了一个人。
“你不能这样。”
耳边声音如同昏沉黑夜中骤然亮起的微弱星火,流淌过了近十年的漫长时光,落入了他的眼中。
“你不是这样的人。”
他在心里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他走了很久,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成功变成了另一个人,昨日种种都抛之脑后。
但实际上,那些过往还是如同烙印一般镌刻在他的身上,他的骨上,即使剜出血肉,也无法挣脱。
姜陟忽然站了起来,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黑如曜石的眼睛微微眯起,形成了一种难以忽视的强烈的压迫感。
此时再看他,已经再难说出“阳光小帅哥”这几个字了,他仿佛在一瞬间就换了一个人,眸色沉沉,眼色如刀,俨然一位在严苛考验中历经千难万险而磨练出的,顶级捕食者。
“你其实,根本没有报警吧。”
王籍心头一动,短短的一句话如同利刃般刺入他的眉心,他瑟缩在姜陟逆光投下的阴影里,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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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陟站在大太阳底下给老板打电话,打到第十八个的时候终于没忍住骂了一句。
这混蛋每次出门出差就跟死了一样,除非他自己回来,否则永远也联系不上。
他不过是看着王籍实在不老实,想诈他一下,用了点之前学的刑讯手段,没想到这人这么不经吓,他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忽然开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看着一个一米八的壮汉在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是一个极其惊悚的事情。
姜陟想刨根问底的心思就这么被硬生生地掐断在王籍的眼泪里。
不过也算他有点良心,哭完之后也抽抽噎噎地给姜陟倒出了那么一点实话。
房子确实有问题,但王籍其实也并不是一无所知。
在那对情侣搬走之后,其实还住进去过一任租户。
那租户不是中介介绍的,是他朋友的朋友,一个从乡下来的年轻人,来山海镇找工作,听说他有套房子,托了人来求租的。
王籍那时还没有辞职的心思,想着本来就要找租户,不如就卖个人情给朋友,就同意了。
他特地请假回了一趟山海镇跟这个年轻人签了合同,年轻人叫杨东,高高瘦瘦的很朴实的模样。
可杨东只住了一个月就是消失了,连押金都没退。
“消失”,姜陟注意到了这里王籍的用词,不是失踪,不是离开,是消失。
王籍说,他是是突然间的不见了,他发现第二个月房租没到账,打电话又没人接,就找人上去看,敲了半天门也不见有人来开门,用钥匙开门进去发现房子里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住过人的痕迹。
分明他是亲眼看着人住进去的,大大小小的行李搬了不少,他甚至还上去搭了把手。
问了这栋楼的邻居,却没人见过最近有人搬家。
杨东似乎是,凭空消失了。
王籍只好打电话给当初介绍的朋友,朋友却说,他从来都不认识一个叫杨东的人。
还觉得他是不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了出现幻觉了,问他要不要去看医生。
他自然不相信,打开手机想找一找当初的转账和聊天记录,却什么都没有找到,甚至连签好的合同都不见了。
关于杨东这个人的所有痕迹都在一夕之间全部被抹去了,独独王籍记忆里还留存着。
他想不通也无法理解,这件事在各种诡异因素的影响下俨然成为了他的一块心病。
他有些偏执地想,只有他自己记得,或许冥冥之中就注定要他来弄清事情的真相。
于是他辞职回到了家乡,住进了那间老房子。
姜陟还是不太理解,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
王籍的眼泪已经快止住了,只是仍旧停不下抽泣:
“其实,从三天前开始,我就不做那个古怪的梦了。”
“我的梦里,出现了杨东。”
“他说,这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我。”
“我做过一件错事。”
“我不能说。”
再问他就什么也不说了,只是沉默着低着头,又变成了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
姜陟愈发觉得头疼,只能打发他先回家去,事情的起源是那间房子,得先去那房子看看。
王籍在睡觉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他那个失踪的朋友生出奇怪的执念,他要先搞清楚。
他把抽屉里剩下的符纸全揣进了包里,什么桃木剑铜钱串的也拿了一堆,但其实大部分他都用不了,最多拿着撑撑场面,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