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伏萨
那个被宗孝攵把控的旧时代,能够允许绝对木又力的存在,却未曾给弱小的异端留下生存空间。
人们可以为了欢庆胜利、为了美好明日、为了远大前程而呐喊、而欢呼,唯有深埋心底的真挚爱意,只能是缄口不言的沉默与哀愁。
自这篇著作后,奥克塔维安再没有在学术界留下任何的痕迹。
金字塔顶端的天才被时代洪流吞没之后,同诸多碌碌无为的普通人一样尸骨无存。
由于专业不同,程危泠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去理解奥克塔维安的论著。他转而打开新的网页,输入了她的母国——L国的字母。
和奥克塔维安写在致谢辞中的期许相背,战后的L国没有等来花团锦簇的再次繁荣,而是封闭在了钅失幕下的冰封岁月,直到现在仍深陷贫穷。
程危泠对于过去不久的这个时代没有太大概念,顺着搜索结果一路往下滑,一条半个月前的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条新闻记载了一个异常诡异的事件——
位于L国东部的疗养院里发生了五人离奇死亡的案件,死者包括一名探视者、三名轮值护士和一位保安,唯一的幸存者是病人,在事发之后陷入了昏迷,至今未醒。
除了探视者是死于二楼病房,三位护士倒在病房门外的走廊和值班室,保安则丧命于一楼的巡视途中。
所有死者均无外伤,尸木佥结果显示他们的死亡原因都是时间相近的直接脑死亡。
疗养院的所有监扌空在当天晚上有约十分钟的失灵,而设备工作正常的前后,没有捕捉到任何可疑人物的出入。
相关工作人员进行了现场周围的详尽扌叟查,也没有发现任何有指向性的线索。
时至今日,这依旧是一桩悬案。不仅没有凶手,甚至连女兼疑人都没有。
报道下有不少当时阅读者们留下的评论,大多数都在期盼着幸存者醒来,告知那天晚上真实发生的一切。但有一条似乎是知道一些内幕信息的人留下一条评论,告诉围观群众们别对这种可能抱有希望。
“那个病人本来就是个疯子。从5号项目活下来的人,攻击性极高,和没被驯服的凶残野兽一样,根本没有作为人的理智来正常交流。”
程危泠记下新闻里的关键词,将它们反复组合,搜寻着可能有用的信息。
他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仅在非常偶然的情况下找到了一个十分小众的非公开论坛。论坛里有人讨论这件事,提到了这个幸存者鲜为人知的可能身份。
“▇:有没有人知道这个人姓奥克塔维安,据说她是生物学家贝亚特丽丝奥克塔维安的独女。”
“▇:不都说她是5号项目仅存世上的几个孩子之一吗?贝亚特丽丝怎么会把自己的亲生孩子送去这种口乞人的项目做试验品?”
“▇:不是没有可能,5号项目还没开始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处冫夬了。”
“▇:“处冫夬?不是吧……”
“▇:大惊小怪了,,那位,的指令,死的不止她一个。”
程危泠获得的信息杂乱零散,就算跟事件的真相关联,不过也只是一块碎片罢了。
通过这一块小小的碎片,难以看清曾经真实发生过什么,但却已足够洞见背后的触目惊心。
后续程危泠又查找了一番“5号项目”的相关资料,发现稍微可靠的书面记录只提到这是L国▇▇时期最为臭名昭著的试验之一,主要研究方向是人的脑异能。
因为过度操作,导致无数试验体产生强烈的系统性幻觉和生王里性病变,最终患上不可治愈的脑病而发疯或死亡。
这项试验因为▇▇时期的结束而终止。死者被安葬,幸存者则被安置在特等疗养院中进行后续的病情追踪和长期治疗。
——真是太疯狂了,人怎么可以被当做这种荒谬试验的耗材?!
程危泠简直被这一切刷新了世界观,他潦草地在本子上记下了觉得比较有价值的线索,觉得自己一分钟也不想再在电脑前面待,只想去健身房里发泄一番,以摆脱这种让人不适的战栗感。
他想起费里奥教授资料上那行孤零零的配偶姓名,那个没有任何介绍的名字背后,竟然有这般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
——费里奥教授会知道年轻的恋人与她分别后遭遇了这些吗?
一个可怕而又残忍的问题浮现在程危泠的脑子里,很快他又自行给出了同样残酷的答案。
——这些东西,如果作为陌生人的自己都能找到的话,教授不可能不知道。
——这会是一种怎样绝望的心境,在分离后的杳无音讯中,下一次听到恋人的名字,是来自她死亡的讯息。
第21章
掀开柔软的绒羽,断裂的羽根之间是鲜红色的伤痕。
伏钟将弄脏的绷带拆下,用沾满碘伏的棉签小心翼翼触碰伤口附近泛红的皮肤。
幼小的雪海燕安安静静立在站杆上,对于药液渗进伤口的疼痛无动于衷。
这般麻木迟钝的反应,背离常理。
自伏钟捡到这只幼鸟来,处理伤口已经持续近一周的时间,然而鸟翼上的伤口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血肉翻开的状态像是一种诡异的定格,没有变得好起来,同样也没有变得更糟糕。
“你不痛吗?”
又洒了一层止血药粉在伤口上,伏钟用干净的绷带重新缠好幼鸟的翅膀。
“啾!”
小雪海燕将垂下的翅膀收拢,顶着半个没被羽毛盖住的蝴蝶结,用鸟喙轻轻碰了碰伏钟的手指。
把处理伤口后剩下的废弃棉签和绷带收拾干净,伏钟起身看向阳台的时候,发现天已经黑尽,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绵绵细雨,丝丝凉意顺着打开的玻璃门蔓延入室内。
伏钟进了厨房,仔仔细细洗了个手,然后拉开冰箱,从里面取出一瓶酒和几小袋处理好的果蔬。
他简单拌了个沙拉,又新开了一瓶度数不高的气泡酒,就这样简单地解决了自己的晚餐。
解决口腹之欲之后,伏钟从书房将没看完的书取来,拎着没喝完的半瓶酒回到客厅,以他习惯的舒适姿势裹上柔软的长毛毯,窝在沙发上开始打发漫长的夜间时光。
小雪海燕在没有人关注它的时候并不聒噪,随着夜幕降临,它将头埋进背部干燥松软的羽毛,进入安静的睡眠。
一时间,寂静的空气中只能听见偶尔指腹摩擦过书页纸张的摩挲声。
“今日,伟大的令页袖来到东部城市泰罗斯科瓦,受到居民们空前的热烈欢迎……”
断断续续的声音在无人走动的空间里游荡,打开的书从手边滑落到沙发上,伏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支起身来。
——自己怎么睡着了……
整个客厅大半部分沦入寂寥的夜色中,伏钟只开了沙发旁的落地台灯以供阅读,此时这边是房间里仅剩的光源之一。
除了台灯,客厅里另一处光源是沙发正对面的电视。
电视屏幕不知什么时候亮了起来,时断时续的黑白画面自顾自地播放着,带着明显不属于现在的陈旧感。
“……居民们自发来到泰罗斯科瓦市中心的广场上,聆听伟大令页袖的讲话……”
斑驳断续的画面上,拥挤的人群如同密密麻麻的群蚁,占据了大半个屏幕。
画面一转,镜头投向人潮簇拥的最中间,摆满鲜花和装饰物的演讲台上,有着一头整齐栗褐色短卷发的中年男人穿着精致笔挺的礼装,意气风发地接受着席卷而来的欢呼。
——现在的电视台测试都找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播放……
伏钟看了一会儿,摸到茶几上的遥控器,准备关掉电视,然而他摁了好几下关闭键,电视屏幕依旧保持既有的画面。
拥挤的人群里,每一张脸上都是相似的灿烂笑容。
如同复制一般的僵硬表情像是提前设定好的程序,与之相伴的,还有热烈到疯狂的掌声。
伏钟离开沙发来到电视机前,这样怪异的电视画面出现绝非偶然,他想要看得清楚一些。
画面上一切依旧是黑白,对比强烈的两种色彩在阴暗的室内,冲击着伏钟的眼球。
这次的播放并不连贯,快速转换的镜头仿佛出自烂醉的摄影师之手,混乱无序,但却表现力惊人。
第一段画面是一处机场。
降落的阶梯上,一个年轻的女人从打开的舱门走出,她欢快地跑下来,和前来迎接的老妇人紧紧拥抱。
“妈妈,我回来了——”
清亮的声音洋溢着充满活力的喜悦,与黑白斑驳的画面格格不入。
第二段画面是一片麦田。
镜头追随的人仍然是那个年轻女人,这次她换去了一身长大衣,穿着朴素的衣服。
女人屈身半跪在干涸开裂的田埂上,她怀里的是一个衣衫破旧的孩子。
极度瘦削的肢体只剩下骨骼的线条,显得摇摇晃晃的头颅异常硕大。
因为饥饿,孩子变成会呼吸的活骷髅。
细软的头发稀疏而卷曲,在头顶上露出大片白色的头皮。满是雀斑的皮肤顺着颧骨的弧度在下沿凹陷,一双硕大的灰色眼睛是不会说话的玻璃球。
“他需要食物!”
年轻女人急促的呼叫着,拉到极致的尖锐声调像绷到最大限度的琴弦。
“没有……没有粮食了……不交掉的话,他们会带走我的其他孩子……”
衰老而麻木的农妇呢喃着,同样面黄肌瘦的另一个孩子哭着抱住她的大腿,沾着泥巴的小手紧紧攥着脏污不堪的旧围裙。
第三段画面是一个没有窗的房间。
沾血的信纸被揉皱,在强光下被拍在铁制的桌面上。
弯曲的铁丝将一段手臂圈死在钢铁的椅背上。
对于审视的目光和莫须有的名头,年轻女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第四段画面是一间病房。
被撕扯开口子的被子掉落出大团洁白的棉花,细小的碎絮飞舞在封死的窗前。
铁床上的束缚带将一只蚕蛹困住。
被掰开的双腿,惨白皮肤上粗粝的指印深陷。
无休止的兽彳亍没有见证者。
后续的画面急转直下,变得更加阴森可怖。
伏钟站在电视机前,沉默不语。
肋骨根根分明,紧绷的皮肤下隆起的肚子。
恶意的果实从生涩到成熟。
从腹腔中剖出的胎儿满身血渍。
肮脏布料上凝结的恶露。
产褥热。
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