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毛橘
蒲颂对着他淡淡地说道：“他们的死亡是死亡吗？这不过是给他们结束痛苦。”
楚环后退了两步，抬头看了看，发现那罩子的形状竟然是放大的鼎形状，是肉眼可见的坚定和稳固。
他尝试着用雷劈了劈，结果真的是不能撼动它，他的牛角匕首能戳出一个浅浅的洞，但是距离破开它的程度还有十万八千里。
“艹！”
楚环转头对着李宣明喊：“李宣明！”
“我来试试。”
李宣明一句话都没多说，手指往剑上一抹，鲜红的血就往下面滴，以地为纸，以剑为笔。
红色的血符很快就书写完成。
四周突然刮起了旋风，四象的影子在四个方向出现，四头庞大的巨兽虚影停在了空中，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相貌清晰可见。
“乾玉辟毒，振适罗灵，八仙秉钺，上帝王灵，……吾佩真符，役使万灵，上升三境，去合帝城。急急如律令。”
随着他的驭灵咒语，四象的形象逐渐凝实，最后还出现了相应的色彩，红色的长羽，青色鳞片，白色柔软的长毛，黑色的龟甲，最后数十米高的威武的四象齐齐仰天咆哮。
地上的恶鬼们都瑟缩了一瞬，几个恶鬼躲避不及就被直接消灭。
“王真人，召四象，你这弟子天赋可真是高啊。”
王真人一剑戳穿了一个恶鬼，看似谦虚实则炫耀地说道：“唉，他还有得学呢。”
四象从上面扑了下来，全都撞在了巨大的透明青铜鼎上，四种颜色爆发，青铜鼎护罩在闪光中坚持了几秒，然后猛地破碎。
蒲颂也在此时睁开了眼睛，只对着他们说道：“业火燃身。”
他说完，那一团业火就变成了无数细小的火苗朝着他们飘来，火苗看起来速度不快，但是却怎么都躲不开，楚环一回头就看到了数人躲避不及，那业火都落到了他们身上去了。
甚至不仅是这里的人，那些阴差力士的身上同样飘去了业火。
“嗷！！”
李璇光愣了愣，在业火进身后他的反应异常剧烈，他惨叫了一声，然后就直接跪下去了，半趴在了地上。
“好痛，我好痛。”
“师兄，师父，我好痛。”
他捂住了脸崩溃地哭了起来，说道：“是的，我咒骂了那个女人，不孝，凭什么说我不孝？她只是生下我了，她没有养育我！”
“她甚至没有确定我被人带走就离开了！她不是我妈，她不是我骂，她已经丢下我，我可以骂她。”
“是她错了，是她错了……”
“璇光！”
王苦木真人转头看了他一眼，就急忙跑过去把李璇光抱在了怀里，“业火从心起，璇光，怒、恨、怨都是人正常的情绪，咒骂并不会影响任何人，不会有任何问题！”
李璇光似乎是陷入某种强烈的痛苦中，他眼睛紧紧闭上了，那眼皮底下眼珠在不断转动。
“李璇光！”
李宣明也脸色苍白地喊了他一声，但是李璇光还是没有反应，甚至身上还出现了燃烧的裂纹，他顿了一下，然后就直接一巴掌扇在了李璇光脸上，说道：“李璇光，静心咒不会背了吗？”
声音冷得像是冰坨。
王苦木真人的脸上满是心疼，他吸了几口气，还是没忍住对着李宣明说道：“唉，你师弟还是年纪小……”
李璇光顶一个巴掌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他，说道：“师、师兄。”
“起来。”
李璇光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倒是异常迅速地爬了起来。
“你身上有什么罪？”
李璇光昂首挺胸地说道：“什么都没有！”
有些人反应快，暂且躲开了，但是飘动的火苗却再次闪动了一下，最后还是落在了他们的身上了。
业火并不在他们的肉身上燃烧，落在了肉身上就直接进入了魂魄里。
这业火之前都是在罪鬼受罚的地狱里，活人对业火的了解甚少，这下不仅是李璇光，其他人也在抵抗业火的炙烤之痛。
就连楚环也是，看到那一小撮朝着自己飘来的火苗，他就是条件反射地念了护身咒。
“仁高护我，丁丑保我，仁和度我，丁酉保全，仁灿管魂，丁巳养神，……明堂坐卧，隐伏藏身，急急如律令！”
结果咒语念完，那火苗还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六丁护身咒都没有用！
他又用符去挡，结果那火苗竟然直接穿过了符飘到了他的手背上。
楚环就是一眨眼，眼前的画面就变了，他看到了数个漆黑的小鬼抱住了自己的大腿，“是你杀死了我们。”
“？”
“我什么时候杀你们了？”
在楚环的印象中，他也没做过随便打杀路边鬼这样的事，怎么就杀死了这么多鬼了？
“你杀死了我们，吃了我们……”
楚环仔细看着这些小鬼的脸，然后从它们的脸上看出了鸡、鸭、猪等动物的影子，这好像是他吃过的食物啊……
这也算有罪？
楚环对着它们说道：“不对吧，虽然我吃了你们，但是我身死了以后，身体不也同样回馈天地了吗？”
抱住他腿的小鬼们哼哼唧唧的消失了，接着他的面前又出现了他刚杀死的那个恶鬼，詹广开站在他的面前，对着他质问道：“你为什么杀我？”
“你害人不该杀？”
楚环看着那鬼红通通的脸都认了出来了，是刚才他杀死的那个浑身血气的新鬼。
詹广开对着他说道：“我生前自有法律定我的罪，死后又有地府审判，你直接打死了我，我现在连轮回都入不了，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楚环：“停！”
“你浑身血气我想杀就杀了，有本事你就去阎王那里告我。”
“我灰飞烟灭了！”
楚环耸了耸肩，说道：“那你就是没本事啊，你可以等等看，看老天爷会不会因此惩罚我吧，杀了你这样的人，我认为我应该得到老天爷的奖赏才对。”
詹广开：“……”
业火无力地在他的身上跳动了一下。
业火从心起，被业火炙烤的痛苦也是从心起，这业火燃身不过是对心的一场审判罢了。
道士大都随心，除非身上真有罪，大都能从业火燃烧中挣脱出来，和尚又修身禁欲不杀生，心性同样坚定，在被业火燃神后，没多久就有人陆陆续续的脱离出来了。
“你们是能忍受业火烧身的痛苦，那这些人类呢？”
楚环睁大了眼睛，对着他叫道：“你想干什么？”
蒲颂脸上淡然一笑，双手向前，他手上那点燃烧的业火就被他丢于鼎下。
不过巴掌大的业火在四方人面鼎下跳动了两下，然后就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一样，猛地窜高，直接将整个四方人面鼎都包裹，鼎上的四张人面在火焰的炙烤下全都变成了哭泣的模样。
青铜鼎好像变大了，比刚才还要大，上天，下地，将这里空间全都囊括其中，这里好像成为了一个单独小世界。
楚环在恍惚间都听到了那巨大的青铜人面发出了痛苦的哀嚎，一声又一声，哀嚎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声音各有不同，男女老少，最后竟然像是无数人类都在耳边的发出了痛苦哀嚎。
他看到了青铜鼎中出现了无数细小的人，那是无数活人如同微小的蚁虫一样在业火中挣扎，无法从自身的罪业超脱。
他们挣扎、哭泣，走向死亡，最后不过是变成鬼，鬼又“投胎”，变成人、变成动物、变成植物，大多数人不断转生，很少的一部分人变成了妖或者走上了修炼道路，但是不管怎么样，也不过是在鼎中活活煎熬罢了。
情绪感染太强烈了，楚环的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的心仿佛被放在了火上炙烤一样痛苦，坐立难安的感觉朝着他袭来，想要抓破皮肤、撞破脑袋，血管里都流动着让他不安的分子。
这就是被业火灼烧的真正的痛苦吗？
楚环抬起了眼睛，天上不再是晴朗的天空和暖暖的太阳，而是跳动的巨大的火焰影子，火焰从地面升起，最后燃烧到了天上——C 市的所有人、动物，一切生命存在都被业火所包裹。
“楚公！楚公！环儿被业火烧了啊！！”
在另外的一栋楼上，一只灰色的大耗子看到了下面的场景，顿时急得跳脚，转身对着后面的人叫道。
但是它刚说完，就惊恐地跳了起来，“楚公，业火也来烧我们了啊！”
楚泽阳靠在了窗户边缘，朝着下面投去了担忧的视线。
大老鼠在窗户上跳起了“街舞”，一边叫道：“楚公我们什么时候把楚环带走啊，我的子子孙孙们已经把地道都挖好了。”
“闭嘴！”
楚环的眼前全是晃动地火苗影子，他朝着面前伸出了手，那面前的火苗影子竟然会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不是虚影，是真实存在的火苗。
蒲颂淡淡然地站在原地，站在四方人面鼎面前，说道：“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轮回，转世，因不同罪孽功德变成人、动物、植物，或化为养料，身不由已，不管是什么，都不过是相同的痛苦罢……我帮你们结束痛苦，你们即助我成仙。”
蒲颂的声音都带着一股压抑的兴奋，“天地如熔炉，而我要从这熔炉而出。”
楚环看到了鼎中真的有痛苦觉得无望的人类选择了彻底死去，称不上罪孽的罪孽被业火烧尽，最后的灵性化为了一点白光在鼎中飘荡，并且数量越来越多。
“痛苦……是啊，不管变成什么都是一样的痛苦。”
楚环的身体顿住了，眼睛也闭上了，像是陷入了某种迷障中。
“叮——”
“叮——”
烦人的闹钟声响了好几下，楚环才从睡不安稳的梦中醒来。
外面是恼人的刺眼太阳，周围的是忙碌的同事，他睁开眼睛，视线聚焦后，看到的是一台电脑，电脑旁边还堆叠着一大堆文件，面前的场景看起来熟悉又陌生。
赵葵从他的背后路过，看到了他茫然的背影，对着他说道：“你在干什么？睡午觉睡蒙了？”
“醒醒，今天工作多着呢。”
一大波工作安排涌进了脑袋里，楚环顿时垮下了脸，说道：“哦，为什么要提醒我这么残酷的事实？”
“快接受现实吧。”
繁忙的工作全都压了上来，楚环很快就没空想东想西了，等他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的时候，发现早就过了晚餐的点了。
他疲惫地趴在了桌子上，打开了外卖软件刷了起来。
“都没吃吧？我刚点了外卖，今天累了一天，犒劳一下大家，应该快到了。”刚好，那边传开了赵葵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