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化屋村
他抬起头,眼角带着清浅的笑意, “今晚可是您睡在这张被踩脏了的床上。”
阿诺被他说得嫌弃了一秒,很快又反应过来, 对方是在嘲笑自己,怒而瞪起眼,又踹了男人一脚。
这一脚, 他用了好大的力气。
但尤莱亚的身体却纹丝微动,依旧稳稳地单膝跪在那,甚至眼疾手快地擒住了那只乱踢人的右脚。
抵在脚踝处的食指不由摩挲了一瞬,感受着手里细嫩的肌肤,尤莱亚的手指忍不住攥紧了些。
阿诺被他抓得有些痛了,轻“嘶”了一声,下意识弹腿,却如何也挣脱不开,“快点松开!你抓疼我了!”
他怒视着尤莱亚,眼中惑人的怒意不禁令他有些失神,手里的力道微微松开了些。
阿诺感受到男人松动的手指,立马毫不客气地踢上去,踹到了男人的怀里。
尤莱亚回过神,便下意识兜住往怀里去的脚,结果阿诺挣扎得更厉害了,扑腾着腿一顿乱踢。
混乱之下,尤莱亚的面中忽然一疼,微凉的触感稍纵即逝,眼前一花,再定睛看去时是阿诺略微心虚的脸。
阿诺气焰稍降,记起眼前是可怕的“恶灵”,不由畏缩着脖子,色厉内荏地道:“看……看什么看!不许再抓我的脚了!”
尤莱亚摸了摸鼻子,对于“母亲”虚张声势的警告,他见过无数遍,早已熟悉。
眼底浮出一丝笑,他熟练地微低着头,掩去眼中的笑意,怕让阿诺见了又以为自己在笑话他,不然脾气上来了完全哄不好——在那些与“母亲”相处的日子里,尤莱亚早已熟悉阿诺的习惯和小脾气。
他总是那般娇气,作为曾经被富商丈夫用无数财富妥帖供养的妻子,是习惯不了破旧潮湿的木屋的。
回忆着那短暂的半个月,尤莱亚的心中忽地生出自愧。
在伪装成奥狄赛的这几天里,他见识到了母亲嫁给奥狄赛的生活。
精致的食物,华贵的衣裙,美丽的珠宝……以及那座他每日最爱待着的玻璃花室——生前的尤莱亚从未想象过世上还有能时刻保持温暖的屋子,里面还种着各种不知名的美丽花卉,就连那灰扑扑的哑巴鸟住的也都是黄金笼子。
就像尤莱亚无意间听到的童话故事,精灵与仙女住的房子。
他曾幻想过自己长大,赚好多好多的钱,带着母亲住上大房子,可来到奥狄赛的庄园,却发现自己曾经的幻想不过是小儿痴语,荒诞不羁——这座庄园里的任何一件物品,或是草木,都能买下他曾经的幻想。
而前夫是富商的阿诺,这样的生活对于他来说,估计只是回到了以前。
只有与他生活的那半个月里,阴湿,贫穷,灰暗。
尤莱亚的思绪不由生出一个念头——阿诺嫁与奥狄赛,似乎是件十分好的事情。
可是……奥狄赛联合着镇民杀了他。
尤莱亚有些迷茫,他此刻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性格怯懦、身形瘦小的男孩,仰头望着他成为妻子的母亲,轻声问道:“夫人,如果您知道有人杀了您的孩子,您会感到难过吗?”
阿诺有些摸不着头脑,眼前的“恶灵”在被他不小心踢到脸之后就低下了头,一副阴暗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得阿诺心慌慌。
他以为“恶灵”要恼羞成怒撕破伪装吃了自己,谁曾想对方只是抬起头,露出一副泪眼朦胧的表情,哀切地问着莫名其妙的话。
但既然“恶灵”没有主动撕破伪装,那阿诺也决定接着演下去。
他露出一副十足愤怒的表情,手捏得紧紧的,大声嚷道:“怎么可能?!谁杀了我的尤莱亚,我就要让他偿命!”
听到这句话的尤莱亚心神一震,本就湿润的眼睛充盈着泪水,嘴唇微微蠕动。
「妈、妈妈……」
在过于激动的情绪下,尤莱亚忽地腾起身,紧紧地抱住了阿诺。
因猛然的冲击力,阿诺的身体向后仰去,慌乱地撑着手肘。
而尤莱亚环抱着阿诺的腰,将自己的脑袋埋入阿诺的小腹,依赖又眷恋地无声呢喃着“妈妈”之类的称呼。
“夫人,我爱您……”
「妈妈、母亲……我爱您,我深爱着您……」
感受着小腹处传来的湿漉凉意,阿诺的面色变得又青又白。
但他却不敢拒绝,又怕对方察觉到异样,只好顺着对方的姿势,艰难地抽出一只手臂,抬手抚在男人的后脑,一点一点抚摸着他略微硬直的发丝。
“当、当然,我也爱你,亲爱的……”阿诺语气稍稍不自然,但沉溺在幻想中的母爱的尤莱亚丝毫没有察觉。
这样的姿势维持了好久,让本就困顿的阿诺打起了盹,支撑着身体的右手不知不觉没了力气,但他却没有直接倒在床上,而是被尤莱亚全部抱在了怀里。
渐渐地,阿诺的手指从“恶灵”的后脑滑过耳后与脸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模糊间,他似乎听到了这个可恶的“恶灵”在唤他,喊他什么…… ma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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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的阿诺发现自己安然地躺在被窝里,身旁并没有其他人。
并没有太多奇怪,阿诺穿戴好衣服后,下楼却听到了“奥狄赛”与仆人要出门的消息。
“等等!那我呢?!”阿诺慌乱地望着已经准备好了的两人,下意识看向明显是决定人物的“奥狄赛”。
男人语气冷静,似乎和以往的他并无两样,“夫人,镇上又出事了,这次事情有些麻烦,只能委屈您一个人待在家里了。”
“抱歉,夫人……”
看着阿诺茫然无措的眼睛,尤莱亚眼神微闪,蜷缩着想要伸出的手指,侧头避开他的视线,丢下一句话后便带着仆人离开了庄园。
阿诺睁大了眼,却只能看着他们乘坐上马车,逐渐步入浓郁的黑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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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尤莱亚的脑中一直回放着阿诺茫然无措的眼睛,心脏像被揪了般不断传来绵密酸涩的痛楚。
没事的,这里到处是他的雾气,夫人待在庄园很安全,没人能伤害得了他……
他心里默念,然而依旧没有任何效果。
尤莱亚只好闭上眼睛,思考其他的事情,竭力忘却那双灰绿色的眼眸。
车辕一侧的油灯随着道路的偏陡微微晃动,玻璃的灯罩与车辕轻轻磕碰,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与车下车轮碾过石子的声音一同传入尤莱亚的耳中。
他睁开眼,眼底一片沉静,望向一旁操控着马车的仆人。
此时的仆人依旧顶着他那张过于年轻的脸,沉默且面无表情。
而他则在阿诺醒来前,便从对方的口中得到了答案——
背对着仆人的男人盯着他的侧脸,探究地问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对方驾驶着马车,语气恭敬:“先生,我向雕塑许下了愿望。”
“为什么?”
“想要活着,恢复曾经的模样,即使代价是……”他顿了顿,“我拥有的一切。”
男人的目光倏忽变得尖锐起来。
“瓦尔德,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契约——”
“当然,先生,我从未忘记。”仆人如此答道。
然而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仆人那张英俊到妖异的脸上瞬间变得无比阴沉。
瓦尔德阴恻恻地想着,他当然没有忘记他与奥狄赛之间的契约——在他复活后从牢中逃出,即将濒死时遇上了彼时同样恶名在外的奥狄赛。而那时的奥狄赛不过二十出头,格外年轻的模样让瓦尔德一时失了判断,本该拿捏着对方的他在那次狠狠地栽在了地上。
一张由巫女施加了诅咒的契约书,被奥狄赛作用于两人之间,要他永远为对方卖命,不得伤害,直到对方死去。
想到契约书上的内容,瓦尔德的脸色越发阴沉。
不过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完全弄清楚,在不触发契约条例的前提下,如何杀死奥狄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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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堂里,经历了昨夜惊魂一瞥的“噩梦”,八爪鱼顶着浓厚的黑眼圈,吓得皮尔登面上一惊:“你昨晚也碰到那些恶鬼了?!”
“恶鬼?”还未彻底清醒的八爪鱼重复着念了一遍,表情呆滞。
他用力揉着脸,尝试打起精神,“什么恶鬼?镇上又发生什么大事了?你怎么又来礼堂了?”
“就是那群复活过来的外来者,他们昨天杀了不少镇民……”皮尔登指了指被一群人围住的门口,八爪鱼这才注意到此时礼堂的喧闹,几乎每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的脸上皆是掩饰不住的恐惧和慌乱。
皮尔登好心提醒:“你最好别靠得太前,现场有些吓人。”
然而他的提醒已经晚了,八爪鱼已经看到了门口的景象——大量的血液顺着地面流淌到玩家的脚尖,他看见了被挂在礼堂门前围栏上的三具尸体,如同被吊挂的罪人般,原本作用于装饰性的铁艺尖顶深深地从尸首的后颈刺入,最后从前喉穿出。
而刚好在这个时候,人群中有位镇民崩溃大喊:“我受够了!不过是群被我们弄死的蠢货!死后还能拿他们没办法不成?!!”
八爪鱼寻声看去,却在不远处看到了庄园的马车,肤色苍白的男人眼神冷漠。
他正从马车上下来,站停住身体,抬头望向被吊挂在礼堂门前的尸体,眼中似有嘲弄与愉快之色一闪而过。
八爪鱼微愣,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下一瞬男人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但不知怎得,玩家却莫名联想起这段时间“奥狄赛”奇怪的地方,心里生出了淡淡的恐惧……
第42章
八爪鱼看着男人身后跟随着的仆人,表情逐渐难看了起来。
庄园里一共就三个人,“奥狄赛”带上了瓦尔德,那岂不是说明此刻的庄园里只有夫人一个人? !
他难道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危险吗? !让阿诺一个人待在偌大的庄园里,要是那伪装成尤莱亚的“恶灵”又冒出来怎么办? ! !
八爪鱼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奥狄赛”,躲在“罗埃尔”的皮后大胆开麦:“混蛋!要是老婆出事了!我绝对要你好看!!”
可恶的奥狄赛, 娶了老婆还不珍惜,他要剥夺这个男人“老婆的丈夫”的称号, 至于老婆的新老公,就让他八爪鱼顶上吧!
一番无人听见的大放阙词之后,八爪鱼冷静了一瞬,对“奥狄赛”的身份产生了狐疑。
还是那句话,虽然讨厌,但却又不得不承认对方在面对阿诺的任何方面,都做得十分妥善。
逐渐走开的男人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锐利的目光直直射来,与玩家对视。
八爪鱼瞪大眼,试图用眼神警告对方。
然而被他严阵以待的男人只是微微眯了眯眼,面上毫无变化,稍稍一秒便移开了视线,像是看到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感觉自己被羞辱了的八爪鱼捏紧了拳头,可恶啊……居然敢怎么忽视他……
但下一秒他又松开拳头, 悲催地想到自己似乎拿对方没有任何办法。
八爪鱼悲从中来。
他难道不是玩家吗?怎么会这么没有存在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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