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术子佚
内心之中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只要凑回来宁恙,一切才能回到正轨。”
宁恙还在,那么他就善良过。
张玉庄不再质疑自己是否走错了路,也不再设想任何回头的可能。
只是,他低估了自己对于宁恙的执念。
同时也低估了月舟对于司江度的重要性。
虽然知道他们兵刃相对是迟早的事,但张玉庄万万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再次见到成意时,张玉庄正在一片焦土中央,周围漂浮着无数幽蓝光点,那是才被他掠夺了生命的凤凰们。
“张玉庄!”司江度厉声喝道,“你是疯了吗!杀妖怪还不够,你如今果真在对凤凰一族下手!”
成意紧随其后,不可置信地看着此处一片荒芜。
张玉庄平静地看着他们,眼中尚有余光没有退去,那是吸收凤凰之力的象征。
“我杀凤凰又如何?”
司江度已然幻出灵剑在手:“你要涅€€之力做什么?”
张玉庄没有回答,他只是看向成意,寻常不已地陈述道:“我不止要涅€€,我还要禅心。”
“听明白了吗?玉兰的禅心。
他眼睁睁看着成意脸上的表情一寸一寸,变得震惊,凝固,空白。
司江度怒吼一声,率先发起攻击,剑锋直向张玉庄命门,成意结印出章,金光大作,拦住了张玉庄的退路。
张玉庄身形衣衫,避开了剑光,轻轻挥动双手,无数幽怨便从他体内迸发而出,化作利刃,朝两人吸取。
见此情状,司江度和成意皆是一滞。
“你身上怎么会有幽怨!”
张玉庄平静地笑起来:“谁知道呢。”
战斗瞬间白热化,张玉庄才吸收了大量凤凰生命,实力更甚,每一次出手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威能。
即便司江度和成意再如何配合默契,仍然难以占据上风。
关键时刻,成意收了所有攻击的招式,纵身一掠,在张玉庄尚未反应过来时,砍下了他腰间那枚玉环,一把抓住再纵身后跃数步。
张玉庄下意识要抢,司江度的剑锋已砍向他伸出的手臂。
他躲都没躲,就这么任由司江度砍断了自己的手臂,鲜血飞溅,他似乎感受不到疼,一双眼仍旧死死地盯着成意手中的玉环。
张玉庄伸出另一只手,动作自然而平静,可他眼底早已赤红一片。
“还给我。”
成意抿了抿嘴,执意劝道:“玉庄,你现在回头,什么都来得及。”
张玉庄恍若未闻,问:“连你也要用他威胁我吗?”
他质问成意:“我杀了几只凤凰,杀了几只妖怪而已,我有什么罪孽,我自会承担,但是连你,也要用他来威胁我吗?!”
成意紧握着玉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玉庄,我当真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成意不解,“我也从未想过用谁来威胁你,我只是想让你停下来。”
他的目光在张玉庄身上游移,试图理解这个曾经亲密无间的挚友到底经历了什么,却被对方眼中的赤红和疯狂烫得一阵心痛。
“发生了什么?玉庄,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张玉庄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唇边漾起一丝苦笑,“这可怎么回答。”
说他为人时饱受命运蹉跎,把一腔救世之心折磨得只有护住宁恙这么一点私心都没能护住。
说他成仙之后为了众生屠戮仙人自创规矩,想要挽错,却眼睁睁看着最后一点念想被摧残于眼前。
说他看清自己的执念要不顾一切拼一次,可自己创建的善恶之道却横亘在面前。
说他每每尝试迈向光明总要被推入深渊,害得此心恨意磅礴。
千言万语,无从说起。
张玉庄对成意倾诉:“我不会伤害月舟和玉兰。”
成意复杂地望着他:“你不信我能帮你。”
张玉庄回:“我要杀蛟龙族,你会帮我吗?”
成意一噎。
张玉庄却笑了起来,他歪了歪头说:“看,你这样伟大的龙神,不也有做不到的事吗?”
“我说到做到,我不会伤害玉兰和月舟。”他再次强调,“把玉环,还给我。”
司江度拦在成意面前:“若你杀光了最后一只凤凰,杀掉了最后一只妖怪,你也不会把手伸向月舟和玉兰吗?”
“张玉庄,你杀孽滔天,你说的话,一个字都不可信。”
张玉庄低低一笑,断臂处鲜血淋漓,但他并不在乎,确认过成意此时不会主动把玉环还回来,他缓缓收回手,吐出了一个词:“蚂蚁。”
“曾经,我还是个人的时候,会在大雨滂沱下护一窝蚂蚁,让他们免受水流侵扰。”
“但是天在头上,为它们撑伞的我也在它们头上,它们会怒骂大雨无德,让他们流离失所,却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应当保护它们。”
“等他们重整旗鼓,便会爬上我的屋梁,啃咬木柱,反噬之时,它们不会在乎屋顶塌下来,我会不会被砸死。”
“成意,妖怪是不会懂得感恩的,当保护成为常态,正义和道德就不是会被珍惜的东西了。”
张玉庄扭了扭脖子,抬眼看过去:“我不想对你动手,把东西还给我。”
气氛瞬时僵持住,成意垂目静思片刻,不置一语。
正待张玉庄还要说什么时,忽地法力大作,成意周身龙气勃发。
恍惚光影里,成意说:“我知你要说什么,但我不能让你再错下去了。”
张玉庄静静地看了片刻,忽而摇头笑道:“成意,你每次的退路都只会幻出真身来一名相搏吗?”
他唇起唇落:“我真不屑于看你如此姿态。”
这话说得实在太过游刃有余,成意不禁为此紧了眉,他警惕地看向张玉庄,却见后者缓缓抬手,凭空招出了一册灵光闪烁的卷轴。
“我从没想过,在你们面前坦白是如今这样的情状。”
司江度感受到了异常,冷声说:“这是……天地规则?”
张玉庄不多言说,只是冷漠地看着他们,手指在卷轴上轻轻一划。
随他如此漫不经心一个动作,天地间仿佛消失了什么。
“我忘了说,成意,我还要神骨,我要你的神骨。”
成意看着那一栏消失的名字,脸色骤变:“你做了什么?”
张玉庄惊讶于他丝毫不在乎自己想要杀他这句话,反而先关心那一族消失的生灵,复又平静下来。
是了,龙族是这般的。
“你可放神识去看看,我刚才划掉的这一族,天地间还有吗?”
事实很快得到了验证。
随着神识一点一点收回来,成意的心也逐渐凉了下去。
刚才灵卷上出现的那个名字,天地之间再也搜寻不到气息,都随着张玉庄一指划过而消散了。
这是张玉庄第一次展现自己的力量,他告诉成意,天地存亡,只在自己喜怒之间。
“你为什么可以……”
张玉庄平淡地笑了:“我为什么可以更改规则?因为这个规则是我建的。”
这是多少神仙梦寐以求的能力,可此时从张玉庄口中说出来,却半点都不能感受到有何欣喜之处。
多么可笑,他这样,护不住一个宁恙。
他这样,又懦弱到不会因为愤恨而覆灭三界。
他这样,一直都是个笑话。
再开口,张玉庄只觉得自己实在太过疲惫。
“你明白了吗?这是我的力量,你们是在蜉蝣撼树。”
他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
张玉庄期待成意能站在他这边一次,或者谁都好,跟他站在一起。
哪怕一次。
他想说服成意和司江度,却无力地发现自己的语言是多么匮乏。
直到这一刻,张玉庄才看清了自己其实很懦弱。
意料之内,他在成意眼中看到了决然。
金色龙鳞在他身上浮现,磅礴力量席卷开来。
张玉庄皱眉,正要出手,却发现自己被一股无形力量所困。
这股力量不足以伤害张玉庄,却足以限制他的行动。
混沌之中,张玉庄才意识到成意用了半龙之力将他限制在此。
他们相隔几步,金光为障。
成意似是感知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向手中这枚玉环,复又抬起眼,张了张嘴,终究也没有问玉环中的残魂是谁。
但他却以龙神之名起誓:“此后,若张玉庄再由天地规矩滥杀无辜,那么,这枚玉环也会随之消散。”
这是一道不容拒绝的誓言。
成意说:“我拦不住你使用这本事,只好用这样的下作手法了。”
龙威天生压制幽怨,张玉庄本身元神就未能恢复,挣扎不破这个困局,只能眼睁睁瞧着成意和司江度带走了玉环。
带走了宁恙。
场景交错,他似乎看到了昔年预知中,那个玄衣男子。
他又把宁恙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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