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笒
十月份的天还没正式降温，少年只穿了一件白色T恤，因为喝酒上脸，现在脸还是粉粉的。打量他时眼睛睁得很圆，眨也不眨就盯着他看。
相吾深吸一口气，转过头，逃避似地道：“车来了，上车。”
鸦透慢吞吞“哦”了一声。
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他面前。
“黑色SUV，车牌号xxxxxx。”
司机是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暗夜遮住了他有些发红的眼眶。
鸦透能看清的原因是因为在司机看见他时，眸中出现的一瞬间怔愣。
对方似乎认识他，但鸦透记忆里并没有这个陌生的司机。
他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个司机在来接他的路上好像哭过。
鸦透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年轻司机没有和乘客搭话的习惯，一路上格外沉默，但不知道是不是情绪影响了开车技术，连续几次急刹让鸦透有些难受想吐。
“抱歉。”司机有些局促地道了歉，声音极力克制也难以掩盖颤抖，“我重新给你叫一辆车吧，我好像不能载……”
“我想先下去缓缓。”鸦透打断他的话，“可以吗？”
“……可以。”
他们把车停在桥边。
远离了车里的皮革味以及颠簸的感觉，夜风吹在脸上格外舒服。
年轻司机站在他身边，有些失神地看着河面，有一瞬间鸦透都怀疑他要跳下去。所以在对方下意识往前走的时候，鸦透叫住了他，“过来喝一点吗？”
鸦透是放了学过来饭店里帮忙的，因为不能喝酒所以店长往他包里疯狂装饮料。
他见年轻司机不过来，特地解释：“不是酒，就只是普通饮料。”
司机这才走过来。
鸦透给他开了一罐，递给他没有说话。
少年很好看，即使简单的白衣黑裤，也让人挪不开眼。声音刻意放得很轻，圆眼小脸没有任何攻击性，很容易让人起好感度。
特别是对即将崩溃的人来说，他这种包容性的姿态让人想将一切跟他说。
年轻司机说自己上班被人排挤，钱被人偷走，还要被有些乘客无理谩骂。成年人的痛苦都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压断那个平衡点的是他是从大哥那儿才知道母亲不久之前住过院，身体有很多毛病，但因为怕他们担心一直没有告诉他们。
因为没钱，说了也是徒增烦恼。
鸦透很早就知道自己不会安慰人。
毕竟小时候那么复杂的环境里都是他一个人自己走过来的，他一路都很沉默，没有人教过他应该怎么做，他努力长大的环境也没有让他无师自通学会这些东西。
他在司机旁边沉默了很久，最后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翻出了经常吃的糖。
鸦透努力组织着语言，最后实在想不出什么。他只知道将这么多事说给一个陌生人听的，恐怕心里已经很难承受了，所以他愿意当一个倾听者。
“天气预报上说，大雨在今天就会结束。”
年轻司机擦了擦眼泪，不想让鸦透看见自己的狼狈样子。
鸦透把糖递过去，犹豫了一会儿开口：“明天天气应该会很好，不然去看看吧。”
*
鸦透坐在车里时，还能听到年轻司机的崩溃哭声。
“你认识他？”相吾问。
鸦透茫然，“不认识呀。”
“那你还帮忙。”
“不帮的话，我感觉他下一秒就会跳河里去了。”鸦透捏着自己的指尖，不太好意思，“我不会游泳。”
而且那个司机那么大个个头，鸦透估计也拖不上来。
手机里的相吾停顿一刻，又很快垂下眸。
司机上来得很快，他打开车门时眼睛都哭红了，询问的第一件事却是：“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鸦透。你呢？”
“杜青阳。”
……
[2099年，1月中旬，高二寒假。]
时间稳步向前，离高考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今年过年很早。不同于去年，今年他们过得格外开心。
安倩楠正式改名为“安薇儿”，鸦透也在期末考试中拿到了很不错的成绩。
几个经历各不一样但结果差不多的人聚在一起侃大山，从去年的成就聊到明年的计划，又聊到未来想干些什么。
鸦透则借口胃不舒服去了一趟厕所。
他还戴着耳机，在嘈杂环境里听着相吾的声音。
从高一到现在，他除了和相吾待在一块儿之外，还和很多恋爱游戏的npc有过交流。刘莹曾经疯狂戳他问他是怎么拿到这么多npc的好感度的，鸦透一脸茫然地回他什么都没干。
恋爱游戏里的npc对他都很友善，偶尔会有几个站在一边，说什么“好像啊，是弟弟吗”这些话。
而每当这个时候，相吾都会冷不丁冒出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最近可能会有点忙，要处理点事。”相吾道。
鸦透好奇：“什么事？”
“有东西想造反。”相吾语气是止不住的轻蔑，“是个废物却在肖想不属于他的位置。”
鸦透：“……”虽然他经常听到相吾用这种语气说话，但还是头一次听他直接骂废物。看来他应该很讨厌对面那个东西。
“你不要趁我不在喝酒，想喝就喝饮料。”
“等会儿热了也不要脱衣服，你很容易感冒，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早点回家，回家之后早点上床睡觉。”
相吾一下又转了个话题，鸦透眨了眨眼，“我们话题跳这么快吗？”
相吾：“还有更快的。”
“比如？”
“比如你数学试卷倒数第二题，你做错了。”
“……”
鸦透面无表情地关了手机。
“我错了。”相吾立刻道歉，声音也低了很多，“呀呀，等我回来。”
……
[2099年下半年，高三上学期。]
相吾消失了接近一整年。
鸦透不知道相吾的离开是不是和软件更新有关系。手机桌面上没了相吾的Q版小人之后，软件才露了出来，他一眼就认出，这个图标和之前不一样了。
【刘莹】：我的图标还是正常的啊？这游戏一年半载都不会更新的，你不会是又碰上什么bug了吧。
鸦透说不清楚。
他看着和别人完全不一样的恋爱游戏图标，最后还是没有点开。
学业更加紧张，其他方面也出了问题。
暑假新转来一个叫黄小龙的学生，在考试前夕找上鸦透要他给他传答案，被鸦透拒绝之后恼羞成怒说不会放过他。
从八月开始就一直在纠缠他，他没有关注过的表白墙上关于他的帖子也在不断增加。
最初还好，只是会骂他假清高。
而到了后面，就是造谣。
幸好高中生的本事还没有那么大，谣言只在表白墙上传播，范围并没有那么广。加上高一高二和他认识的同学很多，也有很多人相信他。
只是这并不代表不会有人相信，也不代表黄小龙会放过他。
特别是有些话从和他一起长大的发小唐乐的嘴里说出时，可信度明显上升。
“你爹妈不管你，你指望着你那个姐帮你是吗？”
哄笑和纠缠伴随着他一整个高三上学期，鸦透反抗过，但没有效果。他一个人躺在床上，被子很厚，身体却很冷。
他趴在那儿计算着还有多长时间高考，还有多长时间可以成年，这样他就可以离开这里，再也不想和这些人碰面。
“但你甘心吗？”
房间里突兀响起的声音，却不是相吾。
相比较相吾，此刻的声音更像是电子音，没有什么起伏，格外平静。
而声音的来源，又是那个恋爱游戏。
那个已经和之前样子完全不同的图标，此刻变成了一个眼睛，缓慢地眨了眨。
鸦透被吓的差点握不住笔，“……你是谁？”
“系统。”那声音并没有完整介绍自己，他有点看不下去少年一直被欺负，声音很冷：“寒假请假回家，其他的事我来解决。”
……
[2099年12月底，鸦透提前请假回家。]
刘莹是他了解学校信息的唯一人脉，今天说黄小龙太嚣张好像被另外一个大哥给揍了，明天说黄小龙作弊被学校抓了。
后面唐乐跟黄小龙说了鸦透住在哪儿，黄小龙来找过他，但鸦透躲在兼职的地方，黄小龙扑了空，回去还因为翘课被学校惩治了。
莫名的，鸦透觉得这是那个奇怪的app干的。
因为有过于智能的相吾在前，所以他对系统的存在也深信不疑。
但系统很忙，要忙恋爱攻略区那么多事，过来找鸦透的时间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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