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之敌 第36章

作者:星坠 标签: 强强 ABO HE 玄幻灵异

他戴着无线电的收音耳麦,压住被风吹起的松软的头发,飘扬的姿态总令人想起给长毛狗洗澡过后,吹风机一响起来那自由奔放的毛。

特工的眉眼耷拉着,一副忧愁思考的冷淡表情,他的手指摩挲着扳机,DESERTⅡ架在腿上,大杀器此时安静蛰伏,仿佛先前狙爆一辆车的不是它。

“傅闻安……”谢敏嘟哝一句,他从腰上掏出望远镜,准确地追上下方那道从容不迫的身影。

傅闻安刚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谢敏琢磨了半晌也没弄清。

他总觉得傅闻安知道了什么,却又好似单纯的调情。

对方总是习惯将野心藏入隐喻中,讨好、退让、示弱在他的价值观里并不存在,那句话乍一听是落入下乘的渴望,实际又是压抑占有欲和破坏欲的劝告。

但谢敏并不讨厌这种被胁迫的感觉。

反倒说,他喜欢这种杀死胜券在握的猎人的快感。

只不过,他可能要考虑再谨慎一些来行动了。

不多时,谢敏的耳麦传来了杂音,犹如接通前试探的电波,按照暗码的频率发了一串,待谢敏回应,耳麦才接通。

一个温润的男声出现在频道里:“银,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行动开始了。”

那是邮差的本音,邮差的马甲一层套一层,就连谢敏都不清楚自己这位同僚有多少个隐藏身份,但由于邮差心地善良,每次谢敏都能顺利认出他。

邮差的右眼有一道疤,靠近眉骨那里,跟天生的胎记差不多。他在见“殉道者”的核心高层时,就算套着马甲,也还是会露出自己的疤。

主要是曾经有次谢敏没认出,差点在基地砍了前来送手工冰淇淋的邮差。

“我似乎说过,如果子爵打算对执政官动手,我非但不会帮助,还会从中作梗,令你们的行动以失败告终。”谢敏冷冷地盯着码头上的身影,回复道。

“银,矿头山和我们的合作已经刻不容缓,安斯图尔垄断军造,组织必须截断安斯图尔的发展势头,虽然我也不想这么快动手,但这已经是权宜之计。”邮差的语调平和,带着一股哄小孩子的味道。

他确实很会捋毛,性格温厚内敛,是个好好先生。

谢敏有时候觉得,邮差应该是幼儿园里带小朋友玩捉迷藏、穿着小太阳围裙发饼干、哄调皮学生午睡的老师,而不是一个非法组织的信使。

“我知道你一直不满意子爵,他确实激进了一点,但我们都知道组织的难处。”邮差又道。

“都多少年了,你们的难处还是这么多,我带回去的情报你们该不会一点都没学吧?”谢敏冷嘲一声。

“子爵他经商头脑不太好,投资眼光差了些,但努力……还是很努力的,至少每天都在看经商手册和宏观经济学。”邮差斟酌了一下用词。

神特么努力,那经商手册还是傅闻安前年出版的那本。

这要是换了傅闻安,有谢敏这个小细作往家倒腾好东西,“殉道者”早占领大陆入侵外太空了。

“宏观经济学?他从十一岁就在看,看到现在连个毕业证都没考下来。没夸的词就别硬夸,还特么努力。”谢敏啧了一声:“所以,这次我们的计划是什么?”

“……”耳麦那头沉默了一会,才出声:“在此之前,银,你和执政官……现在是什么关系?”

谢敏毫不迟疑:“咬过脖子的敌人。”

“???”

邮差窒息了一下。

这个关系,就,有点点,微妙?

第31章

“恕我冒昧。”邮差咂了咂嘴,尽管声音很轻,仍是透着一抹无从下手的错愕,“你咬他还是?”

“你猜?”谢敏嗤了一声,异常坦荡和笃定。

邮差沉默了一秒:“银,我相信你不会向任何人低头,也相信没人比你更有猎奇心,只是这样畸形的关系是否会影响到你的工作?我的意思是……”

邮差有些难以启齿,但谢敏只安静聆听,仿佛在教堂中潜心背诵唱诗班的曲调。

他的同僚,似乎误会了什么。

但……

谢敏抿了下唇。

算了,继续这么误会着吧。

掺杂微弱电流声的频道里淌过一霎空白,紧接着才响起金玉相击般的男声。

“我听说,信息素的交融会引起alpha对对方的情感变化,比如占有欲和保护欲的增强。我知道你心志坚定不受干扰,但客观的生理条件我们不得不考虑。”邮差客观地评价道。

“你可千万别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邮差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敏打断。

晚了,谢敏已经有了。

还是最不堪入目的低劣想法。

特工一手拢了下耳边细碎的发丝,视线从岸上那道身影移开,投入天边渺远的黑云。

“我不会屈从alpha的兽.欲,我说到做到。你不必担心我与他之间的种种会影响到什么,一切都不会从既定轨道上偏移。”谢敏的声音很轻,却重如万钧:“我比你更清楚,怜悯敌人的下场是什么。”

邮差的话音被吞进肚子里,甚至连呼吸都暂停了一瞬,不久后,他遗憾般地低叹了一声:“对不起,我不该怀疑现在的你,我只是怕你重蹈覆辙,我希望你能活着。”

“真是久违的母爱发言,你温柔到不像一个信使,我猜你下一秒就要说等我回来给我做小浣熊蛋糕。”谢敏眯起眼,他语调中的冷厉与严肃褪去,显出几分熟络的打趣。

“我,我其实最近新学了血河排骨酱。”邮差不太自信地道。

“我们伟大的子爵试吃了?他这次又写了几千字的赞美小作文?”谢敏揶揄道。

“他没吃。”邮差难掩低落:“溪崖说子爵最近身体不好,要吃清淡,所以……”

“所以子爵又听从了溪崖的建议,对吗?”谢敏眯了一下眼,闪过一抹不乐意。

“溪崖说得对,是我不合时宜。”邮差嘟哝了一句,很轻,但谢敏还是听清了。

谢敏还在“殉道者”以银的身份参与组织内部事情时,重大决策都是三众臣说了算。子爵挑大梁,银是个冷淡听话的杀器靠山,子爵和银的关系不算太好,但凭邮差从中斡旋,内讧倒是不会有。

至于溪崖,是后来的狠人。

谢敏打入安斯图尔内部两年后才听说溪崖,彼时这位有着男大学生纯洁无害的脸的参谋,已经成了子爵的心腹。

溪崖性格沉稳,手腕强硬,为人忠诚,深得子爵信任。他就像一条只对主人摇尾巴的狗,除了银和邮差,他不给任何人面子。

“邮差永远能在纷乱情报中摘取最具决定性的一条,这是你与生俱来的能力,也是所有人都信服你的原因。”谢敏幽幽道。

“你不必介怀一个来路不明的插足者,如果必要,我可以替你动手。”

特工的话语带着其特有的冷硬,却不难听出其中罕见的维护。邮差的轻笑传出,染了笑意的尾音俏皮地发抖。

“银,这是上次的小浣熊蛋糕换来的承诺吗?”

“……那可能需要你给我做十年小蛋糕才行。”谢敏认真想了一下。

“你呀。”邮差低低笑了一声,转回正事:“闲话先放一边,这次行动的计划需要先告知你。”

谢敏正色,认真听着。

“殉道者”代表封控区与矿头山的合作协议是子爵在溪崖的陪同下签订的,不仅是为了垄断矿石贸易和矿业开采权,还包括其他一系列商业合作和政治支持。封控区想要与安斯图尔抗争不仅需要武装,更需要雄厚的经济实力做支撑,这点谢敏也认同,从这点来讲,矿头山的确是目前最好的合作伙伴。

其中绝大部分合作项目的进展也在谢敏的监视之中,子爵野心勃勃,侵略欲并不比傅闻安小,只是后者城府深又善忍耐,步步为营,更像个斯文的疯子。

“前段时间收到情报,在洛特航道处有不明人士活动,但碍于来往货船数量庞大,矿头山曾突击进行过数次排查但一无所获。”

邮差的语气严肃。

“今晚是我们与矿头山合作的最大一个走私行动,但行至中途突遇水雷,货船残骸和货物一同沉底,贸易委员会的动作比想象中快,安斯图尔在事发当刻便通知各位代表到场,这简直是……”

“简直是等着这批走私货出事。”谢敏恰到好处地接道。

“是。事发航道在三十年前曾是安斯图尔和苏林城邦的交战区,后来苏林覆灭,矿头山掌权,战事平息。战后,在和平委员会的主持下已经在事发河段进行过排雷活动,当时出具的报告是完全安全。”邮差欲言又止。

“当年负责排雷的是谁?”谢敏沉吟一声。

“是当时安斯图尔的航道武装部。”邮差叹了口气。

“自己给自己排雷可还行。我猜子爵如此急于行动,其中一个原因是傅闻安主动揽下遗漏水雷的责任,打算替三十年前的安斯图尔政府重新履行好义务,清理航道吧?”谢敏冷笑道。

“银,你还真是了解你的敌人……难道是咬过脖子的原因?”邮差促狭一笑,在谢敏不悦之前立刻道:“你猜的不错,子爵怀疑,这是傅闻安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目的就是卡住洛特航道,阻碍我们的交易。”

“不用怀疑,他确实找了个地质教授偷偷研发水雷,至于你们和矿头山的交易,他可能只是顺手为之,主要还是扳倒矿头山。”谢敏分析道。

“银,傅闻安在研发水雷这件事你并没有在情报中传达。”邮差顿了一下,正色道:“请不要再有任何工作的失误,这对我们来说非常致命。”

“抱歉,下次一定。”谢敏拖长了语调,有些敷衍。“我以为你们……子爵和他的红人能掐会算,会想到这一层。”

“阿银,你对子爵的敌意太重了。”邮差有些无奈,似乎不知道该拿自己这位同僚怎么办才好。

“敌意?呵。我授权你将我的原话传达给子爵,对只睡在纸皮房子里做复兴梦的领导,我连再警告一遍都嫌费事。”谢敏一哂。

“我知道了。”邮差服了,他轻声道:“希望他不会生你的气。”

“你们现在是要围堵傅闻安?这个任务的难度应该不小,人带够了吗?”谢敏真诚发问。

邮差感激涕零,银很少过问他们的行动,总是高悬天边事不关己的漠视态度,连必要提醒都已是仁至义尽,更别说现在居然主动关心。

是战友爱觉醒了吗?邮差抹了一把辛酸泪,颇有孩子长大成人能反哺老父亲赚钱养家的感动。

谢敏不清楚邮差的内心活动,如果他能听见,大概会潇洒地比个中指。

傻逼,老子只关心自己的猎物能不能活到被收割的一天。

“不不不,围堵傅闻安是不现实的,子爵知道你现在是傅闻安的保镖,为了不让你难做,我们行动的目标已经改变了。”邮差连忙道。

“所以,需要我做什么?”谢敏问。

“我们会尽全力拖住傅闻安,制造出刺杀他的假象,同时派出精锐与你一同行动,你只要杀一个人就好。”

“谁?”

“傅闻安的副官,黑枭。”

邮差的话音重重落在谢敏心上。

谢敏眯起眼,远处灯塔一转,拖着那道柔软的光影,映在那双黑眸里渐行渐远。而后暗色一点点覆盖,直到漆黑的瞳孔浓郁成一汪古墨,如荒原冻土般冷锐的寒气爬上了青年瘦削的身躯。

他站起来,舒展许久未活络的筋骨,如一尾在深渊中拔起的荒草。狙击枪的枪管倾斜,贴在他身侧,比他的身影还要寂寂荒谬。

浓云稠密,被风一吹,一缕月光伸到河面上。

特工背上枪,在细长的吊臂上疾驰起来,他猛地抓紧绳索,从几十米高空飞速下落。

轻盈似燕,矫健如豹。

风猎猎作响,特工的回应比风还要锐利。

“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