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之敌 第124章

作者:星坠 标签: 强强 ABO HE 玄幻灵异

那埋藏在污浊里的眼睛正一转不转地盯着他,混着血与泪,除了淡淡的悲伤外什么都没有,仿佛在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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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轮到你了。”子爵示意谢敏。

谢敏将视线从姜琪脸上移开,他扬手扔掉显示器,像脱去了什么枷锁,脸色紧绷,迈开步子朝姜琪走去。

“你最好站在原地别动,不然我可能会提前激活斩首机关。”子爵高声警告,但谢敏不为所动,瘦长的身躯像扎在地上的一柄刀,随着他的移动一步步向前挪。

“是吗?那你激活吧。”谢敏瞥了他一眼,踩上被血腥污染过的地毯。

姜琪充血的眼皮紧紧合在一起,脸上没了血色,头发像海藻一样贴住面颊,沾着湿漉漉的血。

“你!”子爵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暴喝出来,他身后的亲兵端起枪,皆严阵以待。

眼下情势因谢敏的行为急转直下,霎时剑拔弩张。

“怎么,很惊讶我会反悔吗,那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谢敏道,他走到姜琪的面前,一脚抬起蹬稳箱子,右手的手枪抵上桶盖,枪体偏转,对准封箱盖的铜钉。

由于姿势角度问题,谢敏看向子爵的目光是从下往上瞥出来的,黑深的瞳孔贴着上眼皮,盯住某人时显得额外阴郁凶狠。

为了防止箱子在枪击中移位,谢敏必须用脚踩住,以保证手部的灵活性,而这意味着他短时间没有闪避的可能。唯一的遮挡物就是他面前的箱子,但姜琪在里面,除非他想用姜琪做挡箭牌。

“你的确变了很多,我惊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吧?”子爵眼珠一转不转,他喃喃道,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狞笑,越拉越大,背在身后的手攥起拳,又缓慢张开,重复这个动作几次,是一个准备射击的信号。

这可是你主动露出的破绽,如果不抓住岂不显得我很没用?银。

子爵在心里喃喃道,他看向中央区踩着箱子俯身的男人,垂落的长发遮住了他的面部,整个人像是从地面血污里被连根拔起的枯草,暗淡又纤长。

谢敏没接子爵的话,他摸索着箱外的铜钉,可能是因为潜行军将姜琪封进箱子里的动作仓促,铜钉比他想像中的更容易拔除,他在心中排演着接下来的行动步骤,错一步都会导致他们在此丧命,所以谢敏确认得额外仔细。

他将手枪卡在虎口与拇指之间,用指腹擦过铜钉,摸到箱子外侧的纹路时突然一顿。

嗯?

谢敏眨了眨眼,重新摸回去,微微用力下压,先前偶然涌现的诡异感成了真。

是刻文暗码。

「上」。

暗码如此写道。

谢敏心头直跳,他镇静地收回手,以防停留时间过久引起子爵怀疑,表情也与先前如出一辙。他慢条斯理地给手枪换弹夹,肩膀随呼吸一沉,瞬间调整好状态,抬眼看向子爵。

“不要拐弯抹角了,我们做个交易,你停止斩首机关,我切断爆炸感应,之后各凭本事。”谢敏道。

苍白的光从头顶罩下,在他鼻尖颧骨勾出一轮弧形阴影,谢敏的唇扯成一抹直线,看上去胜券在握。

子爵抬起下巴,有些惊讶地道:“这个交易对你来说可不太划算。”

诚然,谢敏这方只有他一个,且承担着挑开木桶、将姜琪从密集火线中带走的任务,中间存在一定的时间差。而一旦他按照交易切断爆炸感应,子爵的亲兵可以在第一时间射击,谢敏几乎必死无疑。

他在想什么?他为何如此自信?子爵心思急转如电,拿不准主意。

“无所谓,你留不住我。”谢敏理所当然地道。

子爵额角一跳,咬牙切齿地笑了下。“既然如此,我却之不恭。”

气氛降至冰点,隐隐流动着令人血脉凝滞的肃杀气氛,谢敏用手指触着姜琪的脸,直到对方在昏厥中艰难地睁开眼。

“你见过他吗?”谢敏用气音道。

姜琪的眼睛微微睁大,意识涣散的瞳孔迸出少许亮光,又很快沉寂下去,她没力气转动头颅,只得微微嗡动嘴唇。

谢敏揉了揉姜琪沾满血液的头发,心下了然,再抬眼时已一片冷酷。

他解开立领最上方的扣子,将颈项间戴着的传输器取出,中途碰到邮标项链的圆角,他神色微微一凝,将项链塞进里衣,确保它不会在接下来的混战中掉出来。

子爵也拿出一个黑匣子,里面装着传感器,他将连着电池的电线捞出来,大大方方坦给谢敏看。

双方都拿着足以掌握对方命脉的东西,遥遥对峙地举在空中,一目了然,毫无遮掩。

“同时倒数三秒,一起毁掉手中的东西,可以吧?”子爵道。

谢敏点了点头。

“三。”/“三。”

他们同时出声,两重倒数声在一起,在落针可闻的宴会厅中回响。

“二。”/“二。”

子爵向身后的亲兵做了个全力射击的手势,离他最近的一人走到他侧方,将匕首对准他颈项上的定时炸弹。

谢敏将启动器捏在手里,手枪对准箱子最边缘的铜钉,手背青筋如巍峨山峦般隆起,在薄薄的皮肤上蛰伏着。

“一!”/“一。”

仿佛最盛大荒诞的血腥表演拉开帷幕,随着齐齐的一声号令,周身死水般氛围登时炸开,各种复杂的声响在一瞬交错摩擦。

谢敏率先开枪,封闭并不牢固的铜钉被子弹轰飞,他一脚踩在箱盖边缘,手掌攥拳,连着枪柄向下重击,将卡在姜琪脖子上的木板砸出一个瘪。

他的掌根因过强的捶击力被断裂的木屑划伤,蜿蜒的血口出现在掌纹根部,但他管不了那么多。

透过被砸烂的顶盖,谢敏看见了箱内的情况。

密密麻麻的刀片切割着姜琪的防弹衣,重点防护的内脏与心口没有创伤,但血淋淋的倒钩扎进四肢。坏肉糜烂,与碎布弹片搅在一起,有的创伤过深,露出惨白赤裸的骨片。

谢敏咬紧牙关,一手扶住姜琪还算完好的左肩,将所有重量都接到自己手上。然而瞬间,开裂的箱子发出“滴”的一声,斩首的刀轮从缝隙中探出利齿,滚动着向姜琪的脖子绞去!

是被动触发装置!

谢敏瞳孔一缩,当即用右脚军靴的鞋跟抵住前侧刀轮,枪管卡住后侧刀轮,金属与金属之间的绞杀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他脖颈筋脉因施力而暴起,瘦削的躯体爆发出难以估量的巨大力道,随着咔嚓一声,箱子裂开,竟是被谢敏徒手拆成了两半。

轰隆!

谢敏一脚将半个箱体踹飞,落地时右脚鞋跟不平,是在最后关头被刀轮整个削掉了。他将姜琪护在身后,整个流程说起来长,实际发生不过电光石火,眨眼之间的事。

他将剩下的半边箱子横在身前做掩护,手枪枪口从缝隙中探出,瞄准子爵。

另一边,子爵躲在人群之中防止谢敏暴起狙杀,身边的亲兵用匕首挑掉他脖颈上的爆炸引线,细长胶皮被抽出,环状炸弹彻底卸下。

子爵猛地松了一口气,转而手臂前伸,如铡刀般有力地斩下:“开枪!”

话音一落,一切景象如电影慢放镜头般在谢敏眼珠中呈现,清晰全面,所有动作都变得有迹可循。谢敏如盯住空中胡乱扑腾的蚊蝇的蟾,视线随那被解下抛飞的环状炸弹移动,他抬起手枪,瞬间开枪。

世界回归正常的速率,子弹穿过三指宽的塑质环,精密火线在撞击中爆出亮光,只听轰地一声,爆破力惊人的炸弹在子爵头顶两米外炸开。

环状炸弹中储存的钢珠在爆炸的推力下无差别地扫射,人群中爆开一片血雾,腥味顺着风浪扑进谢敏与姜琪的鼻腔。

由于远离爆破中心,射向他们的钢珠被谢敏身前的箱体遮挡,但即便威力有所削减,箱体还是被打成了筛子,表面蜂窝般凹下不少孔洞,不少地方直接被打穿了。

姜琪倒在地上,耳内因爆炸带来的声浪而出血,她望着将自己护在身后的谢敏,对方清瘦的脊背在此刻成了一座无法撼动半分的山。

“谢……”她沙哑地叫对方的名字,可视线一移,又哽住了。

她看见从对方军服外套中流下的血,一滴滴砸在地毯上,像枯萎的树木被剥开树皮,溢下不算丰润的树汁,在寂静中忍受苦楚。

谢敏知道姜琪清醒着,也听到了对方的呼唤,但没有回头。一枚钢珠嵌入他的肩膀,正好卡在筋肉*隙里,他随意用手抠了下来,将血抹在裤子上,保持手指的灵敏度。

他不能被任何外来因素干扰。

远处,血雾散开,雨一样附着在一具具被轰得千疮百孔的躯体上,满地都是黏糊糊的液体,分不清从谁身上来的,也分不清从哪个部位溢出来的。谢敏盯着那死寂一片的尸堆,快速在其中分辨着。

如果他没看错,爆炸前一秒,子爵就近抓了个亲兵挡在自己身前,避开了钢珠的散射。

对方仍旧藏在这里,在昔日部下的尸体中窥探着他的一举一动。

谢敏不断开枪,逼子爵移动位置,同时,他听见身后走廊传来跑动的脚步声,是子爵的援军到了。

“银在这!”“开枪!”“别让他们跑了!”“保护子爵!”

乱糟糟的厉啸突破狭窄走廊逼近,谢敏猛地回头,开枪击毙最先踏入宴会厅的领头者,然而更多人乌泱泱地冲了上来。

无数枪口对准了谢敏和姜琪,他浑身血液仿佛凝固了,将死的冷僵感袭上大脑。

就在此时,异状突生!

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如滚滚云雷在宴会厅中炸响,整个地面都在震动,如地龙翻身时强大的威势,排山倒海般猛扑而来。整座堡垒如狂风巨浪中的舟,钢架结构发出呜咽,光彩夺目的水晶吊灯在晃动中猛然断裂,狠狠砸在地面。

是爆炸?

哪里来的爆炸?

谢敏心里一惊,抱住姜琪的上半身,用后背挡住水晶吊灯碎成渣渣的残片,有碎块扎进身体也无暇顾及。他猛地回身,还没等弄清状况,只见高高的穹顶突然塌陷,大片钢筋水泥砸了下来。

这架势是要把堡垒拆了吗?!

谢敏心中暗骂,他抱起姜琪,腰间固定的钩爪在他按下机扣后向外探出,钢爪抓住窗框,绳索收缩,两人瞬间移动到窗下地带。谢敏把姜琪放下,塞给对方一把备用手枪,目光在混乱中寻找着。

不同寻常的嗡鸣鼓动着耳膜,天际划过拖着长尾的流星,明明是白日却能看得一清二楚,谢敏从窗边一瞥,当即瞪大眼睛。

那不是流星,是对地导弹。

是前线的支援。

是机会。

“保护好自己。”谢敏语速极快,他伏身贴地,如猎豹般窜了出去,手中枪响不断,不断收割着生命。

突如其来的坍塌将即将进入宴会厅的援军尽数掩埋在地下,有预谋的爆炸在堡垒各处回荡,如同祭典中此起彼伏的烟花声。

厅内混乱一片,哭号、呻吟、咒骂,各种声音不绝于耳。有人朝谢敏射击,他就着头顶倾塌砸落的墙块做掩体。辗转挪腾间,他与子爵间的距离不断缩小,子爵狼狈地从地面抓起手枪,直到某时,在废墟之上,他们互相进入彼此的射程范围。

谢敏就地一滚,躲开对方的第一枪,腰间钩爪带着伸缩绳向外发射,牢牢嵌进子爵的半边身子,他扣下机扣,钢索收缩,将对方猛地拉到自己面前。

突然失去平衡,子爵却好似料到了一般临危不乱,他用藏在袖间的匕首压住钢索,使自己在空中强行改变姿势。窗外导弹的迅疾光芒扫过玻璃,将两人身影拉得老长,黝黑枪口镀了层银光。

子爵满脸是血,唯有一双狰狞眼瞳是干净的,他瞄准谢敏的头就是一枪,然而子弹擦着对方的脸打进地面,灼出一个圆形孔洞。

空了?子爵试图调整姿势,但来不及了。

谢敏左手无名指压住钢索伸缩进出的闸口,在急剧摩擦中强行改变钢索的受力,令钩爪的方向偏了一点。

这毫厘之间的偏差救了他的命,也磨平了他指腹上的血肉。

随滑轮高速回收的钢索表面涂满糜烂的血水和肉块,无名指末端指节被刮得只剩森白骨骼,裸露在外时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谢敏脸色不变,唯有额角抽搐的幅度证明了他所忍受的极端痛意,右手因此有了些许颤动,弹道偏离,一枪击中子爵的右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