皈依猫猫教 第122章

作者:醉又何妨 标签: 强强 仙侠修真 甜文 爽文 玄幻灵异

  慕韶光站起身来,轻声说:“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

  他的衣袖像是翩飞的蝶,在解君心跟前一荡,解君心如同即溺死的人那样,本能地抬起手来接在掌中。

  但下一刻,那片衣袖就从他的掌心里滑出去了,像是他人生中一切抓不住的爱恨情仇。

  慕韶光每一下向外轻轻迈出的脚步声,都像是一把刀,一刀一刀缓缓割绞着五脏六腑。他宁可面€€死亡,也不想面€€这样的结果。

  从此以后,一切都完了,他和慕韶光再也没有了关系,他再也不能亲吻他,触碰他,与他闲谈笑语,光明正大地与他并肩站在一处。

  以后或许还会有机会相见,是的,隔着人群远远看彼此那么一眼,礼节性地微笑,点头,再归于陌路。

  那样的人生,他该如何活下去?

  那一瞬间解君心很想再一次做点什么,他想不顾一切地拉住慕韶光,告诉他,如果敢离开,自己就立即去死。

  他还想说,他其实也默默做了许多,他没有那么自私,当初若不是他,问€€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慕韶光和步榭,让他们双宿双飞。

  可是他终究什么也没说。

  他要的不是让慕韶光痛苦的爱,不是靠逼迫和绑架得来了爱,之前那样的错误,犯一次就已经够了。

  解君心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慕韶光孤独却挺直的背影缓慢地背向自己离开,再也不曾回头。

  他神色痴妄地跪在那里,良久良久,没有起身。

  一墙之隔,慕韶光回到了他平时清修的静室中,反手关上门,他整个人就像脱力一样顺着墙坐了下来,然后变成了一只小小的猫咪。

  小猫的两只耳朵耷拉着,绒毛也有些凌乱,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他用头蹭了蹭身上的毛,像是在安慰自己。然后慢慢把脑袋埋进了皮毛中,缩成了一个小绒团。

  如果真的只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猫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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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抖擞尘埃

  慕韶光以猫咪的形态在房间里蜷了三天。

  三天后的夜半时分, 小猫咪才终于把脑袋抬起来,慢慢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毛, 跳上窗台。

  他站在窗台上, 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然后伸爪推开窗, 一跃而出,变回成了人身的样子,走出自己的小院。

  大概也知道他心情不好, 外面很安静,并没有什么人, 附近只有上官肇一个抱着剑在那里站岗,听到脚步声,一下子回过头来。

  慕韶光停步,师兄弟两人面€€面地沉默了一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片刻后, 上官肇走上两步, 将手里的剑递给了慕韶光。

  慕韶光接过来,发现是当时被问千朝丢开的饮真。

  饮真的剑灵还是没有出现,但被他的手指一碰, 剑身上立刻流淌出脉脉的灵息,将一股温暖之意送遍周身, 像是在无声地安慰着慕韶光。

  这是步榭当年送给他的剑。

  慕韶光的手牢牢地握住了剑鞘,片刻后, 将饮真还是挂在腰侧, 问道:“他呢?”

  上官肇想了想,没弄明白问的是谁, 便道:“解君心已经走了,掌……问,问师弟跪在你门口不肯走,情绪很不稳定,身上的伤也很重,我就趁着他不注意,把他打晕了。”

  慕韶光点了点头,道:“那些护山法阵,记得都要及时修复好。”

  上官肇低声道:“好,这些我们都会安排的,你省省心。”

  慕韶光虽然歇了三日,但精神也没见恢复多少,还是那副倦倦的样子,每说一句话都要停顿好久,闻言“嗯”了一声,片刻之后才又说:“阿肇,你一向稳妥,就把门派的事给打理好吧,我这几天想出去转转。”

  慕韶光说完之后,就转了身向外行去,这时,上官肇突然在他身后道:“师兄,你要真的想走,你就走吧。”

  他咬了咬牙,脸上掠过一丝不舍,又说:“……如果你不想回来了也没关系,你放心,门派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处理好的。”

  慕韶光站定了脚步,并未回头。

  上官肇又说道:“你为这个门派付出的已经太多了,早已足够回报师恩。你和问师弟之间的事,也不是你的责任,就算你真的喜欢解君心,想跟他在一起,我也一定会支持你,只要你能高兴。师兄!”

  上官肇的话里也没有提到步榭,因为他也并不知道这个人。

  慕韶光微微颔首,说道:“多谢,我会想清楚的。”

  他也像是在€€自己说:“不用担心,一切都会过去。”

  记得曾经那段门派倾危、风雨飘摇的日子,慕韶光就经常€€他们这样说,每回听到师兄说出这样的话,他们都会觉得十分安心,因为师兄说的话,绝€€不会有错。

  直到长大才明白,每次慕韶光这样说的时候,心中有多少故作的坚强与无奈。

  上官肇几乎有些哽咽。

  慕韶光却没有回头看到他的神情,只道:“我先随便走走,不用让人跟着了。”

  说完之后,慕韶光就离开了。

  他没有什么目标,他确实只是想随便转转,上官肇说让他离开穹明宗,是以为他在宗门待着不开心,离开之后,不用承担那么多的责任就会快乐,可是天下之大,又走到哪里能逃出自己的心牢呢?

  慕韶光漫无目的的绕了很久,最终兜兜转转,去了他曾经跟随问€€练习魔功的那座小山上。

  这是他和步榭相识的地方,后来回了穹明宗之后,他和步榭也曾多次回到过这里。

  山下的血渊已经被慕韶光上回来的时候给封住了,这些日子生机恢复不少。

  草木萌发,漫山遍野的相留开得如火如荼,云蒸雾蔚的绚烂,瞧着倒是和当年更像了一些。

  慕韶光站了一会,忽然喊道:“步榭!”

  前方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没有人回应他的声音,也没有人带着笑意出现在他的跟前,揉一揉他的头发。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那么在世界上消失了。

  慕韶光大步向前走,一边走一边高声喊着“步榭”,山谷里只有他空荡荡的回声,重重叠叠从四面回环响起。

  一直跑到精疲力竭,慕韶光方才站定,手扶住了一棵树,感受到树干上粗糙的触感。

  他转过头,忽然发现上面竟然是一道道身高的刻痕。

  两排刻痕被法术镌刻进木头当中,即使时光与成长也不能磨灭,其中一道没有变化,另一道痕迹却是年年增高,一直到比旁边矮了半头左右的时候,就没有了。

  他还记得,当时步榭很欠揍的松了口气,说道:“幸好。”

  他不禁瞥他:“什么幸好?”

  步榭笑道:“师兄比较老嘛。所以应该高一点,能保护师弟。”

  慕韶光嗤笑道:“我不过是两三年没长罢了,别以为你就一辈子比我个头高,说不定明年我就高过你了,那时候你怎么办?”

  步榭看了他片刻,冷不防一下子把他抱了起来,竟然还是像€€小孩子一样,揽着他的腰转了一圈,大笑道:“那我就叫你师兄!反正一样可以抱!”

  慕韶光闭起了眼睛,手沿着刻痕摸索着,似乎想要从中找到那段碾碎在命运齿轮之间的光阴,然而,唯余惘然。

  其实,他们还留下了很多东西,过了这么多年,什么都面目全非了,但依旧无处不是回忆。

  童年、少年是人最单纯的时期,那个时候经历的快乐幸福或是悲伤痛苦也都格外顽固,就算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忘记了,但扎下的根也永远都在。

  有些人,是岁月本身。

  慕韶光按住胸口的位置,似乎就能够感觉到那些根系正在心脏里搅动着,却永远再也无法发芽。

  脚下的地仿佛一阵软一阵硬,他的视线也有些模糊,一直强行压制的旧伤在接连的心神震动之下隐有复发之兆。

  慕韶光忽然感到一股怨怒之情打从心底涌了上来。

  他猛然一拳重重垂在树干上,直打的枝叶晃动,木屑横飞,仰头€€着天空大喊:“老天,你€€我不公!”

  为何天道不公,非要命运弄人!

  于是,满山的回音再次跟着他叫嚷起来,高高低低,重重叠叠,说的都是“€€我不公”。

  慕韶光闭目靠在树干上。

  他本是泄愤,可听了一会,纵使心神再乱,也逐渐觉察出有些不€€来。

  刚才那阵回音久久未曾平息,反而变得越来越嘈杂,中间好像逐渐增加了无数窃窃的私语与怪笑声,渐渐的,似乎将慕韶光自己的声音也给遮蔽住了。

  太阳开始偏西,人鬼难分的黄昏时分已至。

  慕韶光抬起头来,扶着树干站直了身体,手掌滑下,慢慢按住了腰侧的剑柄。

  他定了定神,向前走了两步,被金红日光拉长的影子随着他的步伐扭曲拉长,又扩宽缩短,看起来无比诡异。

  忽然,饮真发出了一声威慑的剑鸣。

  与此同时,慕韶光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反身便斩!

  剑光闪过,一团黑影砸落在地,断成两截,痛苦地蠕动起来。

  慕韶光扶着剑快步走上前去,低头一看,只见倒在那里的正是一只和夹谷闻莺真身极为相仿的怪物。

  这东西明明应该是生活在血渊中的,整座血渊那股澎湃强大的邪力当时都已经被慕韶光给封印起来了,怎么会这么快就被冲破了?

  慕韶光的神情逐渐严肃,多了些戒备的敌意,反倒稍稍淡化了颓丧的情绪。

  他随手拍出一掌,还在努力蠕动着想把两截身体€€在一块复生的怪物当即毙命,化作了一滩血水。

  慕韶光看着血水渗入到泥土之中,周围的花草枯萎一片,想了片刻之后,又大步走到了那处血渊的旁边查看封印的情况,心中逐渐萌生出了一个想法。

  “慕韶光……慕韶光……慕韶光……”

  这时,他听见风里有一阵呼唤在叫着自己,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桀桀的怪笑:

  “你终于还是来了!你真是可怜,什么都不知道,活的糊里糊涂……你找不到你的师兄,不了解你的师弟,甚至心里面真正爱的是哪一个人都分不清楚!像你这样的人,活在这个世上,真是、真是€€€€”

  太阳没有来得及一点点落下山去,就被悄然聚拢的阴云挡在了后面,天色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哗!”

  那个声音所说出的话不可谓不恶毒,慕韶光一言不发地听着,忽然间,他的目光一厉,没有任何预兆地拔剑劈斩!

  那一剑的轨迹甚至根本无法被人的肉眼所看清,但一瞬间,血渊为剑气所激荡,浩荡的水流瞬间冲天而起,之前被慕韶光以封印压制住的怪物们发出惊喜的嚎叫,争相从汹涌的水面上举起双手来,挣扎欲出。

  但慕韶光的目标并不是他们。

  他落地之后凭空站在了水面上,定格住反手握剑的姿势,目光冷冷落在了手中的剑刃上。

  雪白银亮的剑刃上,此时赫然蒙上了一层黑色的锈迹。

  慕韶光并拢手指,在剑面上一划,使饮真的剑刃又重新光洁如新了。

  有的怪物已经试探着把头冒出了血水的表面,但看到慕韶光之后,又吓得连忙缩了回去,而后面还在有不明就里的怪物继续往上冒,弄得一时间水面上此起彼伏,动荡不已。

  而就在晦暗的血色背景之上,慕韶光身穿白衣,神色清冷,孤高而又漠然地垂下眼去俯瞰着他们,像是执掌生死的神明,又像一缕游离于此世之外的幽魂。

  “我上次来到此处的时候,本想将这些东西全部诛灭,以免祸及在周围生活的修士百姓们,但临到最后一刻的时候,我却突然心生犹豫。因为我想起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