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尾文字鱼
他刚走到潭边往下一看,就“呀”了一声:“怎么这个色儿?”
潭底的石头仿佛火山岩铺就的一般,透着一股黑红底色,殷红透亮,仿佛包了浆一样,说不出的诡异。
祁景抬头一看石壁,也皱了皱眉:“好多……抓痕?”
石壁上斑斑驳驳,全是深刻的划痕,一看就是什么东西抓出来的。可什么东西会有这样大的爪子,这样可怕的力气?
瞿清白试探的弯下身子,跪趴下去,好不容易触及了谭底,手指一抹,又是一声惊叫:“这……这是血!”
祁景一看,他手上粘着一层黑红色的凝着物,散发着阵阵腥气,竟是一层厚厚的血痂!
江隐道:“你们还想不起来吗?”
阿勒古紧皱着眉头:“什么东西,你到底要让我们看什么?有话直说,婆婆妈妈的什么意思!桑铎,你说是不是?”
他没有得到回答。
阿勒古回头一看,就见桑铎跌跌撞撞的向后倒退了几步,像受到惊吓的动物一样缩进了最近的角落。
他一下子楞住了:“桑铎,你怎么了?”
桑铎紧咬牙关,没有说话,但他的腮帮子都在颤抖,整个人显而易见的到了崩溃的边缘。
江隐走了过去。
他弯下腰,把手放在了蜷成一团的桑铎的肩膀上,看着他的眼睛,用一种非常诡异的语气问:
“你看到了什么?”
祁景大半天没回过神来,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这是神婆的声音!江隐在用神婆的声音说话!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桑铎的牙关咯咯作响,那声音整个洞穴都听得到,他终于被这一问击溃了理智,像发了疯一样尖叫起来:“我什么也没看到!我看什么也没看到!”
江隐死死按着他的肩膀,此时他的背影和桑铎畏缩的样子,与祁景看到的情景完美的重叠了起来。
他猛得打了个寒颤。
桑铎满面惊恐,这个高大坚强的汉子好像被江隐的一句话打回了原形,变成了一个弱小、无助的小男孩,他拼命的哀求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求你了,我什么也没看到!”
阿勒古一把推开了江隐:“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担忧的摇晃着桑铎,但桑铎就像犯了痢疾一样,浑身打着摆子,目光失焦的看着地面。
江隐说:“我什么也没做,是他自己动的手。”
“他被内心的恐惧击垮了。”
阿勒古狠狠的瞪着他:“你一定施展了什么妖法!我就不应该相信你,你杀了金鸾,现在又来害我们了……要是你再不停下,我就和你拼了!”
瞿清白警惕的挡住江隐:“你别冲动,好歹把话说清楚了啊!”
他又转向江隐:“大佬,你就别卖关子了,怪€€人的……到底怎么回事啊?”
江隐不知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朝桑铎走了过去。
阿勒古不愿让开,祁景硬生生把他拉走了:“你还想不想知道真相了?”
江隐蹲下来,不知做了什么,就见桑铎激灵一下,好像被马蜂蛰了似的,这口气到底缓过来了。
他伸出一只手,掌心是一只莹莹的虫子。
祁景讶异道:“班纳若虫?”
“你知道为什么这种虫子叫灵魂的使者吗?”
祁景猜测着:“因为……他们能吃掉人的灵魂?所谓的灵魂,其实就是……”
“记忆。”
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出了这个答案。
瞿清白满面不解:“你们谁来给我解释一下?”
江隐道:“被班纳若虫群盯上的人,都会被吸干了灵魂,枯槁而死,但只被咬一口的人,往往不会有什么影响,只会觉得灵魂被牵扯了一下。班纳若虫之所以叫灵魂的使者,就是会将人脑中的全部记忆吞进身体里,化成……”
他两只一捏,这只小虫就被捏爆开来,掌心只剩一捧银粉。
“这种粉末。”
祁景明白了:“如果不小心吸入这种粉末,就会短暂的看到那人生前的记忆。”
他看到的,就是在班纳若虫咬了桑铎之后的,他幼时的记忆。
他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转头问阿勒古:“你说过,当年你和桑铎一起去了禁地?”
阿勒古点点头:“但桑铎没有进去,他只是在外面帮我放风,进去的是我。”
“那如果……其实他也进去了呢?”
阿勒古一愣:“什么……”
他看向桑铎,但他的伙伴深深的埋下了头。
“不可能……”他坚持道,“要是他也进去了禁地,看到了里面的东西,是要被抹消记忆的!”
“所以他才会说,他什么也没看到。”江隐说。
他摊开掌中粉尘:“要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杀金鸾,不如亲眼看一看吧。”
手一扬,粉尘在空中飘散,碎成点点荧光。
祁景只感觉晃了下神,就又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视角。
黑暗,水滴,阴冷,紧张的呼吸声。
一只小手紧紧拉着他的,手心里都是黏糊糊的汗,黝黑的小脸凑近了,是小时候的阿勒古。
“你在外面等着,帮我看有没有人来……我先进去,然后换你……”
小桑铎的声音有点打颤,却故作淡定:“交给我吧。”
阿勒古从石缝里溜了进去。
桑铎在外面等着,很长时间过去了,阿勒古还是没有出来。
他有些着急了,看了看左右,终于抬起了腿,向那神秘的禁地一步步走去。
越过一条漆黑的石缝,视野逐渐拓宽,白惨惨的光映着黑洞洞的墙,一个巨大的黑影挂在石壁上。
小桑铎的心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悄无声息的走近,看清了。
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鸟。
它全身的羽毛宛如一匹流光溢彩的锦缎,金色的如同日出乌云,红色的如同朱砂丹顶,银色的如同月光织就,即使不动,每片羽毛都在反射着瑰丽的光彩,水银一样缓缓流动。
但是,它全身都被血染透了。
这只鸟儿被紧紧的绑在了石壁上,无数粗大的铁链刺穿了它的翅膀,胸脯,它痛苦的仰着头,修长的颈项朝向天空,颌下一颗硕大明珠熠熠生辉。
桑铎的目光慢慢向下,尾羽,好像彩虹般美丽的尾羽,长长的拖入了深潭中。
那潭水是殷红的。
它痛苦的长鸣,挺着不屈的脖颈,拼命的在石壁上抓挠,更多的血从皮开肉绽的伤口中涌出来,汇入潭中。
这一池都是它的血,满墙都是垂死挣扎。
这样美的生物,被这样残忍的折磨,就是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要落泪,最残酷的刽子手也要惊心。
桑铎的眼泪不知不觉的掉了下来。
他听到了一个声音,是站在他前面的,那个小小的身影发出的。
阿勒古好像失了魂一般,喃喃道:
“这……就是金鸾。”
这就是傈西族的圣物,应该生活在大理一样美丽的仙境的金鸾。
第243章 第二百四十三夜
在小桑铎和阿勒古呆呆的看着金鸾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桑铎离出口比较近,他一下子回过神来,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下意识的€€€€
他扭头就跑了出去。
在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中,他忘记了阿勒古。
刚钻过石缝,没跑几步,就和来人撞了个满怀。
神婆的表情从未像这一刻这样可怕过,她似乎比桑铎还惊惧交加,像拎小鸡一样掐着他脖领子甩到了一边去,快步走进了禁地。
桑铎被人按住了,他抬头看,是哈日格族长,下意识辩解:“我……我不是故意的……”
哈日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种眼神,就好像他是一块案板上的猪肉,没有丝毫温度。
桑铎吓傻了。
一个可怕的猜测从他心底浮现出来,他们不会杀人灭口吧?
正在这时,阿勒古被拖了出来,他被人捂住口鼻,脸色通红的挣扎着,嘴里唔唔作声,桑铎能听出几个零星的词汇,他说:“你们骗人……你们都是骗子!骗子!”
他们可不是骗子吗。好不容易编造一个美丽的童话,却被两个小孩撕开了血淋淋的事实。
哈日格族长问:“怎么办?”
神婆说:“两个都杀了。”
有人的脸上露出了不忍的神情:“他们还小……”
神婆摆摆手,有点疲惫似的:“有些秘密是绝对不能碰的,知道了就留不得。你们两个也别怪我,谁让你们闯入了禁地呢?下辈子投胎,做个安分守己的蠢人吧。”
“快点弄死,不然夜长梦多。”
她说的那样轻巧,好像他们的性命像蚂蚁一样微不足道,说碾死就碾死了。
桑铎看着周围黑洞洞的洞穴,举着火把的,看不清脸的黑压压的大人,这就是他们的行刑场。
他忽然爆发出了一股怪力,挣扎着往前爬:“我……我没有进去,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一直在外面放风,别杀我!别杀我!”
可神婆只说:“手脚利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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