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虞渊
水宛轻笑着开口，“我们又见面了。”
容棠的目光却落在水宛的身后。水宛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许多同样穿着红衣的仆从，一个个都垂着脑袋。
容棠虽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容，但他却记得，水宛来君梧山的时候明明是孤身一人。水宛这些仆从，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
“那些是香丸。”
水宛见容棠蹙着眉看向自己身后乌泱泱的人，很贴心地解释道，“我随身携带过来的，放到水里泡开就好了。”
“……什么？”
容棠怔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和水宛说的并不是一样东西，但他还没来得及解释，下一刻水宛便从袖笼里拿出一颗白色带有异香的药丸，从旁边拖过一个铜盆，将药丸浸到了水里。
容棠还在想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却只瞧见那药丸吸水后迅速膨胀，不到片刻便变成一个人形，从铜盆里“长”了出来。
“再在它身上，滴上一滴我的血。”水宛对于容棠的惊异像是早已见惯不惯，指甲在指腹上划出一道伤口，挤出一滴血滴落在那似人非人的“人形”上面。
容棠惊愕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忍不住惊呼出声。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那”“人形”上便出现了栩栩如生的五官和细致的皮肤，瞬间便化成一个真假难辨的“人”。
“这便是香丸。”
水宛笑语盈盈地凑近容棠，他的身上有一股极为奇特的异香，容棠警惕地察觉到，又想起从前谢翎说过的话，下意识地便向后一退。
水宛看出了容棠对自己的戒备，便也只是笑笑没再说什么。他凝望了容棠片刻，目光又在容棠身后的不远处片刻停留，勾唇一笑，手掌一翻，掌心里赫然出现了一枚骨哨。
容棠依旧戒备地望着他。
“这是兽语哨。”
水宛凑到他的耳边，故作亲昵地在容棠耳边窃窃低语，目光却含笑望着不远处的谢翎，“可以听到兽语。”
他故作守礼地向后退了一步，将那枚骨哨放到了容棠手里，用一种很轻松的语调开口，“送给公子了。”
容棠皱了下眉头。
那枚小巧玲珑的骨哨落在自己手里，轻盈地恍若无物。他刚想还回去，却不想水宛便已经带着那一众形态各异的“香丸”走远了。
容棠低下头想要端详手中的骨哨，谢翎却突然走到了自己身边，皱着眉嗅着自己身上的气味，竭力掩饰着自己的不悦：“他没对你做些什么吧？”
容棠摇了摇头，望着谢翎这样紧张的样子，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是什么？”
谢翎注意到了容棠手中突然多出的骨哨，上前来想要察看。
“这个是����”
容棠本想直接告知，余光却突然瞥见了谢翎手中的盘成一团蚊香形状、正在香甜酣睡的绿玉蛇，还有那只正停在谢翎肩头毛色乌黑的傀儡鸟，突然想起谢翎似乎经常对着他们窃窃私语。
容棠一直都很好奇，谢翎到底在和他们说些什么。
“这个，只是个小哨子。”
容棠慢慢地把骨哨攥进自己的手心，对着谢翎笑了笑，含糊着说了过去，“很普通的小玩意罢了。”
第62章 喜欢
谢翎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那枚不怎么起眼的骨哨，但看上去确实不像什么可疑的物品，便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
容棠望着他只是笑，谢翎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自己被容棠看得毛毛的。
谢翎不好意思继续在这里死皮赖脸地站着，生怕惹容棠不快，端着自己的绿玉蛇便又重新进了屋，准备过会再找个借口出来。
他不知道的是，容棠拿着水宛给的骨哨，悄没声地来到了谢翎所在的那间房外的窗边。
绿玉蛇还在酣睡。谢翎其实觉得这绿玉蛇，用处说大似乎不大，但是说笑似乎也算不上小。
若说用处大，绿玉蛇虽说能辨别气味追踪，但至今为止，绿玉蛇好像还没帮上自己的忙，但吃食倒是吃了不少。不仅爱吃，还爱睡。
若说用处小，但确实也不小。毕竟容棠可是为着这个小玩意才同意让自己留下。
谢翎屈指弹了下绿玉蛇的脑袋，瞧这小家伙晕晕乎乎地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把头在自己手指上蹭来蹭去，闷声笑了一下。
他把下巴抵在桌子上，专注地望着绿玉蛇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你说阿棠喜欢我吗？”
绿玉蛇用鲜红的信子舔了舔他的手指，发出“嘶嘶”的响声。
“你觉得他喜欢我吗？”
谢翎对着绿玉蛇说道，垂着眼睛自言自语，“我也觉得他喜欢我。”
绿玉蛇继续“嘶嘶”地吐着信子。
“我知道，我和阿棠会慢慢来的。”谢翎揉着绿玉蛇的小脑袋，声音压得很低，“要是你娘亲愿意重新和我在一起，我给你做一顿大餐好不好？”
“嘶嘶……嘶嘶。”
窗外的容棠则皱着眉头，满脸怀疑地望着自己手中的骨哨。他在刚才谢翎和绿玉蛇说话的时候，就按照水宛教给自己的办法，把兽语哨贴在自己耳边，去听绿玉蛇说了什么。
但令容棠意外的是，绿玉蛇方才两次对于谢翎的回应，和谢翎说的话完全对不上。毕竟绿玉蛇“嘶嘶”地叫着，说的却是：“我想吃鸟蛋，鸟蛋好吃，我不想吃饼渣！”
容棠困惑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兽语哨，又看着屋里一本正经对着绿玉蛇说话的谢翎，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拿起兽语哨放在耳边，这次听到的却是谢翎和绿玉蛇讨论起了水宛。
谢翎：“那人我一看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贼眉鼠眼的，君回息还不够，还敢觊觎阿棠。”
绿玉蛇：“鸟蛋……青蛙……泥鳅虫……”
谢翎严肃地跟着点头附和：“你说得对，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容棠：“……”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也没有说什么，去了趟后厨拿了些生肉来，礼貌性地敲了敲谢翎的窗子。
容棠耐心地等了片刻，一个阴沉着脸的谢翎满脸不耐地打开窗户，但是在看清外面的人是容棠后，神情瞬间转晴，小心翼翼又有些期待地望着容棠，声音也变得非常温柔：“阿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
容棠忍住自己已经在喉口的笑，看见谢翎手里还端着那个似乎已经是饥肠辘辘的绿玉蛇，对着谢翎问道，“我可以进来坐坐吗？”
谢翎简直是受宠若惊，他险些把自己手里的绿玉蛇给扔出去，但还是非常矜持地朝着容棠轻轻颔首：“当然可以。”
容棠忍着笑走进谢翎所在的房间，一眼便瞧见谢翎用来喂绿玉蛇的果然是饼渣。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想要确定自己从水宛给的兽语哨里听到的是不是真的，便随口说道：“你便给绿玉蛇喂这个吃吗？”
谢翎满心满眼都是容棠，此时见容棠把注意力放在绿玉蛇上，怔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他心道果然如此。容棠怎么可能会为了自己来，他愿意来找自己，多半是因为这条整天就想着吃东西的小蛇。
谢翎神情阴郁地盯了绿玉蛇一眼，又朝着容棠笑：“它喜欢吃碎饼渣。”
绿玉蛇“嘶嘶”地叫了起来，耷拉着头吃得心不在焉，甚至有些不耐烦。
容棠心中想笑，但是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把自己从后厨里端来的生肉摆到绿玉蛇面前，说道：“其实我这几日研读古书，也学会了一些蛇语。”
谢翎似乎是呆了一下：“什么？”
“我听见绿玉蛇说话，觉得你的绿玉蛇也许会喜欢吃这个。”
容棠神秘地开口，把那碗生肉朝着绿玉蛇那边放了放，“让他试试看？”
“他不喜欢吃荤腥的。”
谢翎随口就说道，“绿玉蛇和那些寻常的蛇不一样����”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自己的绿玉蛇如饥似渴地冲向了容棠的手边，先是讨好地蹭了蹭容棠的手，然后张开血盆大口，津津有味地吃起那碗生肉。
“……”
谢翎看着眼前这幕，又看了一眼旁边笑而不语的容棠，狡辩道，“那是因为绿玉蛇喜欢你。”
容棠没有说话，看着谢翎只是笑。
难怪自己刚才用兽语哨听谢翎和绿玉蛇的对话驴头不对马嘴，原来是各说各的。
谢翎不知道容棠信了没信，但是看着容棠笑自己心里也高兴，便把小蛇抓过来，当着容棠的面哄骗绿玉蛇道：“这个不能多吃。”
绿玉蛇：“嘶嘶，嘶嘶。”
谢翎严肃道：“听话。”
容棠本想告知谢翎真相，水宛送自己的骨哨是兽语哨，能听得懂绿玉蛇在说什么。但是他看着眼前的谢翎，实在想笑，便假意问道：“他说什么？”
谢翎一本正经地道：“他说很喜欢你。”
容棠想，哪里是喜欢我，是饿坏了想吃点荤腥吧。但他却也没有拆穿谢翎，只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望着谢翎和绿玉蛇，又笑着想说些什么时，心口却猝然疼痛起来。
起初容棠并没有当回事，最近的心口疼已经越来越频繁，虽然让人困扰，但是忍一忍便也就过去了。
但这一次，容棠轻视了它。
因为这一次疼痛得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剧烈，容棠再也站不住，剧烈的疼痛让他站不稳，扶着桌子才堪堪止住。
“阿棠！”
谢翎瞳孔紧缩，顾不得一切冲上前，立刻扶住了他，“你怎么了？”
容棠捂着胸口没有说话，他剧烈地喘息着，脸色变得煞白。
他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也已经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只是闭着眼，想强撑过去。
“……你的手很凉。”
谢翎已经顾不得其他，抓着容棠的手便开始给他体内输送灵力。起初容棠的状况好了些，但很快谢翎便察觉到了不对。
虽然容棠给自己多次说的只是心口疼痛，但谢翎却发现，自己的灵力进入容棠体内，便只见他灵力逆行，犹如刀割经脉，寸寸欲断，甚至危及心脉。
“怎么……怎么会这样？”谢翎喃喃自语，立刻撤去了自己的大半灵力，仓皇着望向容棠，“怎么还更严重了？”
“……别管我。”
容棠睁开眼睛，强行掰开谢翎的手。他喘着气，对着不知所措的谢翎开口道，“你……现在立刻出去。”
谢翎站得远了些，手里的傀儡鸟应主人的意念振翅飞走去找随行的药修，他则慌张地退了又退，不敢违背容棠的话，但也站在能看得见容棠的地方注意着他的情况。
谢翎茫然而又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方才痛苦的回忆在自己脑海里次次重现。
他险些就害了容棠，就差那么一点点。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容棠的身体……会对自己的灵力如此抵触？
谢翎放飞的傀儡鸟及时喊来了众人，谢翎眼睁睁地看着君回宁上前，自己却只能硬生生地站在原地，看着容棠被其他人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