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种 第16章

作者:吾九殿 标签: 星际 天作之合 情有独钟 玄幻灵异

等到这个时候,忠贞、专一与极端的掌控欲、占有欲,混合在一起,就沦为让人无法喘息的噩梦。

俊秀美丽的恋人,变成优雅的魔鬼€€€€他们的爱永不转移,他们的欲望永无止境。基因改造带来的顶级体能,与可怕的欲望杂糅在一起,让一切耳鬓间的温存,便成挣扎不开的堕落沼泽。

鸢尾庄园的莨苈涡卷立柱、浮雕山花墙、交叉拱顶连廊。

化为新星际哥特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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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会无法忍受,”钟柏轻声说,“不仅仅是无法忍受谁看了爱人,爱人看了谁,还会无法忍受爱人的视线、思想、不在自己身上……我们会嫉妒,起初只是嫉妒朋友、同事,后来连血亲都无法容忍。”

“基因天赋越高,特性越强。”

“就像我母亲。”

钟柏的母亲。钟鸢。

一个相当美艳的女人。

十几年前,银翼财团的竞争对手,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她节奏从容的高跟鞋声。

或西装外套,或礼服长裙,她的身影不容忽视地留在财团转型的一页。

这么一位以理智冷静著称的前任钟家家主,对自己的伴侣,泽诺家族的大小姐,莉塔黛丝的占有却极端到令人毛骨悚然。

“那时候,妈妈坐在石砌花坛边,穿着洁白的长裙,金子般的长发如瀑布垂落,翡翠的眼睛澄澈美丽,摊开一本厚厚手抄本,给他读古典时代的诗歌。她很瘦,纤弱,身上有阳光、风信子和玫瑰的气息。”

“读的是一首神秘主义的诗。”

“有很多宗教隐喻。”

“关于心与灵。”

律若知道神秘主义。

一种地月时代的唯心主义,指相信通过密契仪式向伟大神秘存在合而为一的思想。起源于旧纪元的宗教时期,散布在文学、绘画、雕刻、建筑、炼金等多个领域,现衍生为星际新神秘主义€€€€即宇宙至高论。

律若能背出神秘主义发展的历史时间轴。

但所有诗歌,在他眼中都只是押韵的长短句。

信息破碎,解读模糊。

他对钟柏的妈妈为什么会选择一首神秘主义的诗发表不了意见。

就又:“嗯。”

表示有在听。

真可爱。

钟柏想,忍不住揉揉他的头发。

€€€€要知道,初高中的文学必修老师,向来不吝啬于给天才律学弟的阅读答卷打一个干脆利落的“0”。

“人的心与灵的比喻,妈妈刚念到一半,母亲就回来了。”

钟鸢穿着白金西装,裤线笔直修长,银高跟鞋敲着花园的石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一弯腰,将脸色苍白的妻子抱起,径直离开。

“打那以后,妈妈就没再出现过了。”

“关起来了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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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后,钟柏最后见了妈妈一次。

那时,钟鸢的掌控欲和占有欲,已经达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她把妻子莉塔黛丝锁在卧室。

钟鸢靠着门框边,领扣解开两粒,带着抓挠留下的血痕。

听见儿子的声音,莉塔黛丝在里边苦苦哀求:让我见见他!我想看看他。

钟鸢一言不发,点燃烟。

最终让开了。

莉塔黛丝被锁在床上,手腕、脚踝,戴着金锁链,金发陷没在衾被里,她想要摸摸许久没见的儿子。

钟鸢却一伸手,攥住她的手腕,颔首对钟柏说:

抱歉,你妈妈累了,你先回去吧。

后来,钟柏十四岁,带律若回鸢尾庄园。

钟鸢在长廊见到律若,曾俯身想碰碰律若。

钟柏本能一伸手臂,挡开她和律若,彬彬有礼道歉,说:律学弟累了,我先带他休息。

钟鸢轻笑:这么早啊?

届时,钟柏不明白钟鸢的话,甚至没有发觉,自己将钟鸢与律若隔开的姿势,与当年钟鸢将自己与妻子隔开的动作,如出一辙。

直到五年后。

他19岁,第一次想把律若关起来。

他听到那段残缺基因的叫嚣,也终于明白了母亲当年的话:

这么早,就把人圈起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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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在想,是不是如果有人能给你提供更好的实验室,更好的实验设备,你是不是就走了?不回来了?”

钟柏捏着律若的手腕内侧,指腹轻轻摩挲。

“那时候我刚开始接手银翼集团的部分事务。翻阅集团投资项目时,发现有个外太星系的研究站,建在你笔记写的“白马星系奇点”€€€€据说,从那个空间站的€€望窗看出去,能看到浅紫的星云与银色的宇宙光。”

“暑假快到了,我想带你去看看。”

“如果你喜欢,就把研究站送给你作生日礼物。”

钟柏垂眸,道:“可你接到邀请就走了,你去了研究院,没告诉我……我没办法第一时间找到你。我不知道以后你会不会也这样离开,一句话都不留下。”

他以异乎寻常的冷静,让人送来了植入式检测器。

军用纳米级,24小时监测。

等待律若回来的时间里,钟柏想了很久,要给律若植入哪种检测器。

又觉得植入检测器也不能百分百保险。

就想……

“€€€€该把你锁起来。”

就锁在鸢尾庄园里,哪里也不许去。

等以后,就锁在他的床上。

这么想着,傍晚的时候,律若回来了。

他没带伞,从银翼浮车下来,抱着研究院预科实习员的统一制服,快步进庄园回廊。蒙蒙细雨落在他的银发上,在仿古暖色灯的照射下,仿佛一粒粒碎钻。钟柏在回廊等他,捏了捏他的手腕,把外套罩在他身上。

带他去洗澡。

自始至终,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洗完澡出来的律若坐在床沿,垂着眼睫,等他给自己擦头发。

19岁的钟柏拉开抽屉。

检测器和冷银手铐都放在抽屉里。

他站了很久。

最后,轻轻推上抽屉,给律若擦头发。

和刚到庄园相比,律若已经长高了许多,出落成挺拔青涩的少年。随着年岁增长,那种无机质的科幻精致感,越来越明显,仿佛他只是个只会听从指令的仿生人。

将毛巾叠好放在一边。

19岁的钟学长弯腰,看着律学弟的眼睛:

“以后去哪,都要告诉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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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人在得知好几年前,自己与被囚禁的结局擦肩而过,第一反应该是后怕和恐惧。

然而律若却心算了一下概率,困惑地问:“为什么没有把我锁起来?”

按照当时的情况,钟柏要将他关起来,没有任何难度可言€€€€哪怕他是100%脑域开发者,但尚未参与任何重要工程,不可能有任何势力因此对银翼财团说什么。

没有任何舆论压力、法律压力。

“想那么做和真那么做,是两回事,律学弟。”钟柏无可奈何,“第一,我不能强行剥夺你的人身自由,那违背法律。第二,人具有理智,就像人会有自杀的冲动,会有突然杀死他人的躁狂,但很少有人会真的那么去做。”

“第一,你不是完全遵守法律的人。”

“第二,人真正的理智是趋利避害。不会自杀是因为畏惧生命结束,不破坏是畏惧后果。人的至高理性是趋利避害。牺牲、救助他人,表面是损害自身的利益,但符合个体对道德荣誉、社会声名的追求。”

律若的音色清如玉石,是很好听的声音。

但始终冷静,没有起伏的语调和过于标准的发音,让他的话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基于你对我有生理需求这一点而言,你的行为,除了损害你自身的利益,没有任何作用,”律若问,“是基于道德要求吗?”

钟柏轻触律若的脸庞。

他没有直接回答。

指尖微凉。

稍许,钟柏很轻地笑了一声。

“律学弟,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么有道德观的人?”

律若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钟柏只是笑,“律学弟,我可没你认知里的那么好。”

“就银河市的财团情况而言,你的道德水准,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