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nightfall
“嗯,对。”洛希扬起眼眸,理所当然地说,“我曾经受过无数次伤,有几次比你更严重,通过你的脸色、瞳孔和呼吸能够判断伤情,你大概在前两天就能动了。”
“那你还悉心地照顾我?”邓槐灵以为这几天的照料是洛希给他的特殊优待,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因为我想让你开心啊。”洛希仍然有些脸红耳热,却认真地同他对视着,睫毛扑闪如同蝶翼,“就像你想取悦我一样,我也想取悦你……无论是陪伴照顾你,还是给你看我的记忆,只要能让你开心,我都可以的。”
*
东1的后勤官办事效率极高,翌日邓槐灵睁开眼,床边已经摆放着一套头戴式外接设备,不知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邓槐灵从床上爬起来,首先打开电脑看了眼晨间新闻,顺便将医院送来的营养早餐一扫而空。边看新闻边吃早饭是他十年如一日的习惯,只不过在洛希回到二区执政后,他主要浏览的新闻内容从塞西娜城变为了二区。
随后他登录赏金猎人的暗网,检查未读消息。罗拉忙着和行会的其他高层讨论成立分会的事宜,以便拿出具体的方案,经由邓槐灵提交给洛希。通讯栏里暂时没有新消息,说明高层们的讨论还在进行中。
似乎没有什么事需要他去做,洛希在行政中心主持修宪,也没法过来陪他。邓槐灵人生中鲜少有这样百无聊赖的时刻,过往的每一天几乎都是在刀口舔血中度过的,忽然多出一大段空白,令他无所适从。
他想了想,将Rose寄身的存储条插入外接设备的端口,戴上了设备。既然他被困在病床上无事可做,那么探索一番恋人的内心世界也不错。
何况,他挺在意那张罗伯特、Rose和洛希的三人合照。罗伯特和洛希明显有过交情,洛希却绝口不提他们是如何疏远直至决裂的€€€€或许那是洛希心上从未愈合的旧伤,想要向他诉说却开不了口,于是选择用这种方式与他分享。
灰雾弥漫而上,吞没了病房里的一切,视野里混沌而昏黑。雾气散尽时,头顶展现了明朗辽阔的天穹,脚边延伸开碧波轻荡的海面,细密的浪花在阳光下绽放。
这是洛希的记忆之海,不仅气候温暖、湿度合宜,而且还有一轮金日高悬。邓槐灵见过许多人的记忆之海,包括他自己,海域上都没有阳光。
“这是Rosie在液氮里沉睡前的记忆存档,跟现在的不一样。”Rose的声音在邓槐灵背后响起,金发白裙的女孩缓步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封进液氮舱后,这片海域就迅速冻结了……当然,跟物理上的低温没有关系,只是他的心境改变了而已。”
“冻结?”邓槐灵诧异地问。
“是啊,冻结。”女孩遗憾道,“冻成了一片永夜的冰原,十年来始终刮着同样的暴风雪,没有日和月,也没有一丝火光。还好我在变化前及时保存了记录,否则我们就得在冰原里跋涉了。”
第170章 琴行,03:04 pm
邓槐灵一怔,他以前进过Rosie的幻海系统,那里的确是一片冻原,狂风在雪地里回舞盘旋。但和Rose说的不一样,冻原上是有光亮的,绵延无尽的火把在风中燃烧,将永夜照彻得煌煌如昼,每一团火里都有他的幻影,代表着一段与邓槐灵相关的记忆。
是他给洛希的幻海系统带来了光亮。在长达十年的黑暗和孤寂之后,雪原里燃起了火把,铸起邓槐灵的青铜雕像。
“洛希……”邓槐灵对比着碧青的海洋和回忆中的冰原,棕眸里的神情凝重,“你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过去?”
Rose在前方背着双手,步履轻快地领路,忽而回过身来看着他,白色的裙裾在空中一飘一落:“我们走吧。既然Rosie委托我带你来看他的记忆,我会努力当个好导游的。”
她小小地蹦跳了一下,接着往前漫步,海面上荡开几圈涟漪。邓槐灵跟在她身后,踩着涟漪朝前走,身侧渐渐有水柱升向半空,透明的线条层层叠叠,形成建筑的内部结构。
待到海水表面镀上了色彩,凝固起来,他们已身处一家大型商场的琴行内部。枝形吊灯散发柔和的光芒,过道两侧陈列着各色的钢琴,琴身光滑如水的漆面上并没有映出他们的影子,而是一对父母牵着孩子的倒影。
那是组合古怪的一家三口,父亲衣着光鲜,钻石的领带夹和黄金袖扣,佩戴丝绸领带,母亲和男孩相比之下则异常寒酸,母亲穿着发白的涤纶连衣裙,磨秃了跟的系带凉鞋,男孩的衣服上打满了花朵状的补丁片。
邓槐灵心念一动,视线落在那个男孩身上,随即他“嘶”地吸了口凉气,下意识别开了目光。
实在是……长得太甜了。
钢琴前的男孩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却不难看出是个美人胚子,纤密睫毛轻巧地扇动,清澈的眼眸柔弱无害,笑起来像是甜腻的白巧在舌尖融化。即使世界上好看的孩子不少,他也是其中最特别的一个,乖巧而讨喜,安静地依傍在母亲腿边,认真仰望着每一个跟他说话的人。
邓槐灵好不容易止住了起伏的心绪,伸出手指想逗逗那孩子的脸颊,指尖却从虚空中穿了过去。年幼的洛希回应着父亲的呼唤,走到另一边去,察看一架价格不菲的钢琴,完全看不到幻海系统里的邓槐灵和Rose。
“很可爱,对吧?”Rose转过头来,金色的发辫在肩膀上一晃,“简直无法想象Rosie从前有这么乖巧。”
“比我小时候乖多了,”邓槐灵含笑说,“我在他这个年纪还是个讨厌鬼。”
他想起四岁时和师父生活在二区的地面上,周围的居民不多,但是每家每户的孩子都怕他。那时他的个子就比同龄人高,眼里也有了练刀磨砺出的戾气,从小到大都摆着生人勿近的冷脸,也只有洛希会夸他可爱。
“可惜这么讨人喜欢的孩子,也没能撬动他父亲的心。”Rose悠悠地叹道,“你看到那对母子的臂弯里一个购物袋也没有吗?Rosie的父亲很有钱,带着他们逛了半天的商场,却只是做做样子,什么都没买。”
邓槐灵怔了下,他从没听过洛希提起自己的双亲,便想当然地以为对方和他一样,自小就是孤儿。主城区和二区加起来的新生儿中,每年总会有一半以上的弃婴,这毫不稀奇;可他没想到,洛希有父母,或者说,曾经有过父母。
“Rosie的父亲出身繁华区,凭借家族的关系成为高级军官,他的母亲却是贫民窟里清苦的女人,除了倾城的容貌与一身傲骨以外,她一无所有。”
Rose轻声说,“这段恋情注定会受到阻挠,因此他们没有结婚,生下孩子后继续在贫民窟里幽会,偶尔经不住Rosie母亲的恳求,带着孩子来繁华区逛逛。”
“他的父亲看上去一点也不靠谱。”邓槐灵评价道。他冷眼观望那个男人牵着洛希,向导购问了每台钢琴的价格,再佯作嫌弃地挑剔缺点,“他根本就没打算买下任何一台。”
“是啊,毕竟他只是在玩弄那个女人。至于她的情感需求,和她那麻烦的孩子,敷衍一下就好了,何必花钱呢?”Rose海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线冷意。
西装革履的男人终于演完了戏,朝母子俩摇了摇头,抱怨着这里的钢琴质量低劣,便脸色阴沉地走出了琴行。洛希晕乎乎地被拉着看遍了华贵的乐器,满心欢喜地认为其中有一件属于自己,真挚的希望却摔得粉碎。
他呆住了,眸中一点点浮现出茫然,半晌才想到跟上去,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父亲的衣角:“爸爸……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男人弯下腰来,假装亲切地摸摸他的脑袋:“你没有做错,只是这里的乐器有质量问题,配不上我的儿子。下次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一定给你买最好的钢琴,怎么样?”
洛希澄净的眼睛倒映着父亲虚伪的笑容。他不相信€€€€在经历过几十上百次的爽约后,他已经不相信父亲会履行承诺,也对掺杂着爱意的词句心怀警惕。
他不再信任口头表达的爱,这种后遗症甚至持续到少年和青年时期,他对求爱者的表白一笑而过,认定这是对方一时脑热。他也不再有兴趣接触与乐理有关的事物,听着帕里萨感情洋溢的小提琴曲,他只觉得昏昏欲睡。
“对于Rosie来说,他父亲承诺的‘下次’始终没有到来,因为两个月后,那人就听从家族的牵线安排,与财政部某位官员的女儿举行了婚礼,从此杳无音信。”伴着Rose的叙述,面前的商场如墨水般化开,又聚集成新的场景,“Rosie一直跟母亲住在贫民窟的棚屋,直到他的母亲死去。”
邓槐灵和Rose静默地站在原地,注视美丽苍白的女人牵着男孩的手,走在贫民窟的瓦砾小路上。供他们容身的只有几根木梁搭成的棚屋,遮在四周的雨布到处透风,屋外用石头垒成灶台生火。
三十年前,仿生人技术还处于混沌的探索期,更不必说全城应用。当时贫民区的人们还可以靠体力活谋生,虽然挣得不多,勉强能够吃饱穿暖。
但洛希的母亲做不到。如果没有生下洛希,她也许能通过诚实的劳动养活自己;如果她不是那么正直和骄傲,愿意接受一份非诚实的工作,她就能出卖肉体养活自己和孩子。
可是这两点,这个女人刚好都不满足。她拼了命地擦地板、糊纸箱、收垃圾赚钱,得到的却是微薄的酬劳,以及男人们饿狼似的目光。
洛希的父亲不再来棚屋以后,贫民窟的男人发了疯。这本就是片漠视法律、缺少管辖的无主之地,美艳的单身女人流落在贫民窟,无异于把生肉扔进了狼群,招致狂热的撕咬。
那天她工作结束回家,快走到棚屋时,被人捂住口鼻拖至路旁的树丛。她极力反抗挣扎,最终却只是滚下热泪来,反复地哀求道:
不要在这里。
不要让我的孩子看见。
洛希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母亲会在次日穿上唯一的裙子,梳妆打扮后带他去了繁华区,他只记得那是无比幸福的一天。母亲拿出所有积蓄请他吃了大餐,为他买了几件换洗衣服和新的洗漱用具,问他还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他雀跃起来,眺望晴空下旋转的摩天轮,指向黄昏之星游乐场的方向:“想和妈妈去那里!”
剩余的钱却不够买一张进入黄昏之星的门票,那座游乐场就此成为了洛希心中遥远的永无乡。尽管多年后他将这一切都忘了,然而缓缓旋转的摩天轮还在记忆深处,像一只谨慎的独眼,透过迷雾望着他。
第二天清晨,洛希在破旧的木板床上醒来,身边的母亲则再也没有苏醒。她像贫民窟里无数绝望的人那样吞药自杀,嘴角流出的鲜血染透了木板,素白的身体悄无声息。
细碎的光束从雨布的窟窿洒下,宛如一场黄金雨,夹杂着棚内漫卷的灰尘,溅在那个沉默的孩子身上。他还太小,不足以彻底懂得生与死,他只是隐隐约约地想着,原来幸福是离别的恶兆,昨天的快乐,原来要以今天的痛苦为代价。
既然如此,他不要快乐,是不是也可以避免痛苦?
邓槐灵蹲在木板床边,隔空用手掌覆住了那个孩子的手。即使过去的洛希不能感受到,但至少出去之后,他可以抓紧现实中洛希的手,抚慰那道相隔多年的伤痕。
清风灌进了棚屋,掀起死去女人的衣角,露出血迹斑斑的木板。邓槐灵忽然瞥见木板上干涸的血迹组成了一行字,仅由几个简洁的单词组成:
“做个好人。”
一个四岁的孩子读不懂“博爱”“正直”“慷慨”这些复杂的词汇,却能明白“好”是什么意思。好就是好,无论在哪个方面,都要规束自身到极致,洛希是这样理解的,也如此传达给了邓槐灵。
那行字并不是母亲送给洛希的最后一件礼物。在她死后,社会福利部门的工作人员很快上门,将洛希领去了当地条件最优越的福利院,接受基础教育。
这并非塞西娜政府的善举,而是以皮相贿赂该部门一名官员换来的。那位母亲利用自己的身体,为孩子换得了活下去的机会。
第171章 福利院,12:23 pm
在福利院生活的八年,对洛希来说就像是暖融融的午后,阳光透过树梢落下的点点光斑。他仿佛一只微渺的蚂蚁,时而爬进光斑里,时而路过冷清的阴影,在沙地上孤独地前行。
尽管阴暗的记忆仍然占生活的大部分,但一个个光斑€€€€那些珍贵的情感和体验,串成了他的前进路线,指引他爬向树荫外,大片的阳光下。
他所在的福利院规模庞大,由塞西娜政府拨款建立,直属于政府部门。类似规制的福利院,城中还有几十家,用来解决日益严重的生育和养育问题。
整个福利院生活着上千名儿童,内部设立了学校与食堂,以五十名儿童为单位划分班级,每班只拥有一间集体宿舍。
洛希初到宿舍时是个晴天,他抱着小包,跟在福利院工作人员的身后经过长廊,廊边树木的清影在他脸上摇晃。工作人员把他领进了一扇门,里面吵闹的男孩们好像猫崽,在双层床间跳来跳去。
他有点不知所措地睁大眼睛,从前他都是跟自己玩耍,或者和母亲说话,没有见到过这样多的同龄人。领他进来的工作人员,也就是被孩子们称为“福利院妈妈”的女人指给他一张床,告诉他,这就是他今后的家。
洛希茫然地坐在了床边。还没等他弄明白,这里为什么是他的新家,他原来的家又去了哪里,其他孩子就从床架上蹦下来,将他团团围住。
“你就是新来的女孩?”为首的一个大孩子高声喝道,似乎是想给他个下马威,“你走错了,这是男孩的宿舍,你的宿舍在另一栋楼!”
可是洛希生来就匮乏害怕这种情绪,在二十三年的人生中,他为数不多的几次恐惧都与失去邓槐灵有关,除此以外,就算面对刀山火海,他也不曾恐惧过。
他扬眸对上那孩子的目光,平静地摇头:“不,我没走错。我是男孩。”
“放屁!”对方气得要跳起来,拽着他的头发疾言厉色,“不是女孩你留这么长的头发?”
洛希不说话,只是低头整理自己的小包,打算把包里的换洗衣物拿出来,放在床角。那个大孩子蛮横地扯过他的发梢,强迫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脱手一甩,让他跪在地上:
“快承认!快承认你是女孩!”
“女孩!女孩!女孩!”同宿舍的男孩们拍手大笑,起着哄。
洛希撑着地面,发丝滑落遮住了眼睛。放肆的喧哗将他淹没,不堪入耳的嘲笑声击痛他的鼓膜,在塞西娜底层的淤泥中,就连儿童也怀抱着深深的恶意。
背后很快挨了一脚,没得到回应的男孩们泄愤般在他身上踩踏。洛希还记得母亲留给他的字句,他要做个好人,所以不能还手;他必须宽容又友好,对种种欺侮逆来顺受,那样才叫作好人。
“一根筋的笨蛋。”混乱的人群外,邓槐灵蹙起眉看着挨打的洛希。明知这是洛希记忆之海中的影像,他还是感到心疼,“当初他救下我,告诫我要做个好人之后,我也没觉得不能打架……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事罢了,跟做不做好人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个笨蛋,又怎么会把反抗主城区、统率二区的责任扛在肩上?换作聪明人,在他的位置捞上一笔就跑了。”Rose微抿红唇,嫣然一笑,“不过你放心,Rosie从小就很难被欺负的,他是个打架的天才,只要他想,随时可以还手。”
画面转到庭院的一角,这里是孩子们的游戏场,树荫下泥尘飞扬,男孩女孩围着地上的格子跳跃,把树枝当作枪械相互追逐,只有浑身尘土的洛希站在一边,脸上有一块擦伤。
福利院妈妈碰巧路过,遥遥对他招了招手,待洛希走近了,俯身将他抱进怀里。她问洛希是怎么回事,洛希便一五一十地说出了事情原委。
使他惊奇的是,福利院妈妈既没有立刻惩治其他孩子,也没有指责他,而是问他:“为什么不还手?”
“什么?”洛希怔了怔,他还以为暴力是不对的。
“别人打你,你就要还手。”女人把他搁在膝上,耐心地用酒精给他的伤口消毒,“哪怕他们人再多,也没什么好怕,打回去一次两次,下次他们就不敢再欺负你了。”
“但是,妈妈告诉我要做个好人……”
“不敢还手的是懦夫,而不是好人。”女人笃定地说,“在这座福利院里,有我能帮你讨回公道,我也会这么去做,但在福利院以外,塞西娜城里没有公道可言。在懦弱中忍气吞声算不得好人,真正的好人,是为自己讨回公道,也为别的弱者讨回公道。”
洛希似懂非懂地望着她,柔软的神色间第一次出现坚硬的情绪。那一缕情绪最初如同脆弱易折的生铁,却在千百次锤锻后炼成了刀剑,雪亮的锋芒令他的敌人心惊,也令追随者们心悦诚服。
福利院妈妈不会想到,她的言语启发了一位怎样的大人物,进而影响了塞西娜城的历史进程,她只是忠诚地贯彻自己的理念。
她并不像其他工作人员那样,遇到孩子们之间的矛盾不闻不问,或是一碗水端平,对双方都斥责两句,她有铁律般的原则。即使她仅仅看守几个班级的孩子,做着这看似对历史毫无用处的工作,她也将自己视作刚正不阿的法官。
洛希就在这样明暗掺杂的环境中成长起来,又一次被大孩子们揪着头发摁在地上时,他咬着牙翻身站起,纯净的眼瞳明亮狠绝,一拳砸向对面孩子的鼻梁。
这件事做起来远比他想的简单,对方的鼻子犹如纸糊,在他的拳头下倏然断裂,而他轻捷一闪,就避过了背后袭来的攻击。他的五感在危机中格外灵敏,反射神经也迅速得超乎常人,直觉和想象力则实时补全着对下一秒局势的预判。
他拥有一副为战争而生的躯壳,也许有小部分是继承自他那混账的军官父亲,但不得不承认,如此万里挑一的天赋只能源于天赐。
那群年龄是他几倍的孩子被打得四下溃散,在六岁的时候,洛希已经很难在福利院找到敌手,却也找不到同伴。他的名声传遍了所有班级,不再有人胆敢侮辱他,也不再有人敢踏进他身周半米的范围内。
邓槐灵和Rose待在宿舍盥洗室的镜子前,注视着年幼的洛希来了又去。幻海系统里的时间快速往前推移,镜子里的男孩随着时间变化,逐渐出落成美貌少年,叼着皮筋扎头发时,长睫垂下像是初绽的花瓣。
周围的青少年停下了嘲笑和贬低,不约而同地开始偷偷看他,却忌惮着他的身手不敢靠近。洛希迟钝不觉,他始终孑然一身地行走在人群里,低眸翻阅与格斗相关的书籍,揍着沙袋训练格斗技巧,偶尔羡慕身边结伴而行的朋友们。
他知道自己好斗的名声已经在福利院传开了,纵使他本人再怎么温和也无济于事,那些少年会永远对他敬而远之。不过洛希并未在意,因为他尚有比交朋友更重要的目标,那就是考入彼得罗夫军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