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nightfall
“你对他的帮助值得这些信用点。槐灵十岁的时候，在主城区无依无靠，是你借给他修改芯片的钱，帮他注册成为赏金猎人；在他被全城通缉时，也是你为他提供了容身之所。我知道你帮助他不乏利益的因素，但是罗拉，你有你的道义，这一点让我敬重。”
洛希认真地说着，一半是为了活跃刚才双方谈判时的僵硬气氛，一半是出于真挚的谢意，“谈判归谈判，在生意之外，我还是要由衷地感激你，槐灵很幸运才能拥有你这样的朋友和伯乐。”
罗拉叼着三明治，那双细长而妩媚的眸子低垂着，良久地沉默。她抬头看着洛希，无奈地说：“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拥有那么多的追随者了。你……根本是个让人恨不起来的人，那些喜欢你的人，爱你都来不及。”
那几句真挚的感谢、对她价值的认同是一方面，而洛希实打实让出来的利益又为这段话增强了可信度。在摸清行会的议价底线是30%的前提下，洛希主动把分红比例提高到了35%，十亿信用点的让步，换来邓槐灵和罗拉的友谊不必破裂，也换来双方融洽的合作关系，这样的气度令罗拉钦佩。
“这么说，各位的合作谈成了？这是值得庆贺的事，必须得喝杯酒啊。”伊戈尔总结道。他愉悦地点着头，离席去厨房拿酒。
这个精明的老头刚刚始终埋头扒着苏晴做的中国料理，表现出了不符合高龄的海量胃口。他一点也没参与这场如同悬在钢丝之上的谈判，他是中立的代理人，无论为哪方说话都是会被记恨的。
现在谈判圆满结束了，双方都很满意，伊戈尔也乐见其成。他从厨房取来了醒好的红酒，为在座的所有人都倒上：“敬赏金猎人分会！哦，罗拉，你只能帮自己倒一杯了。”
罗拉开着HOPE酒吧，最不缺的就是酒。她随手拿起桌边喝到一半的红酒，倒了满满一酒杯，微笑道：“敬赏金猎人分会，敬合作！”
暖色的灯光下，四只荡漾着深红酒液的玻璃杯纷纷举了起来，连同全息影像里的酒杯，清脆地撞在了一起。
*
“不再多留一会儿吗？”邓槐灵和洛希站在门前，向伊戈尔夫妇道别。他们的胳膊肘挂满了伊戈尔送的自酿酒，洛希脖子上还围着条苏晴用天然颜料自染的丝巾。虽然已是晚春，夜间从地面上吹来的风依然料峭，苏晴悉心地叮嘱他们，要当心着凉。
他们委婉地谢绝了伊戈尔夫妇的盛情挽留，两位老人也看出这对情侣急着回家单独相处的心情，笑眯眯地放他们走了。
两人相携着步出公寓，街边商铺的门早已关闭，一路上冷冷清清，连街灯也不剩几盏，水银色的人造月光在金属上反射，整个地下城仿佛月下夜海般静谧，好像是只属于他们两个的神秘世界。
洛希兴致勃勃地爬到高处的天桥上，趴在栏杆边朝下望，不时扬手为邓槐灵指点着远处的风景。邓槐灵知道他的恋人又喝醉了，理智地圈住对方的腰防止跌落，如水春风撩起洛希的长发，邓槐灵忍不住伸手穿过柔软发间，按住了对方的后脑。
洛希侧过头来，醉眼朦胧看向他，含着水光的眼尾潮红，脸颊和嘴唇也带着薄薄的绯色，像一朵熟透了的花。邓槐灵把人抱在怀里，亲吻了会儿对方嫣红微张的唇瓣，向瘫软在他怀中的领袖问了谈判时就好奇的一个问题：
“你给出去那十亿信用点，究竟有几分是为了我，有几分是为了合作关系？”
“当然都是为了你，你就那么几个朋友了，我怎么能把你们的关系闹僵。”洛希迷迷糊糊地说着醉话，语气颇有点委屈，“居然问我这样的问题，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哦？”邓槐灵被逗笑了，随口问道，“那你告诉我，有多喜欢？”
洛希低头埋在他胸前，睫羽轻轻地颤抖，呼出的气息潮湿微热，“好想把……月亮都摘给你。”
第199章 天桥，08:45 pm
邓槐灵像胸口被箭射中似的杵在原地，紧紧地拢着洛希站了许久，沉默着说不出一句话。直到洛希醉酒后湿热的呼吸在他心口洇开一片水渍，他才缓慢地反应过来，在耳边嗡嗡轰鸣着的是什么€€€€那是他的心跳，无与伦比地清晰，也无与伦比地震耳欲聋。
他在沉寂的夜色中听着自己的心脏跳动，一次次收缩舒张。收缩时汹涌的心悸令他头晕目眩，舒张时温热的血液回流到四肢百骸，充血的暖意使他轻飘飘地快要浮起来。
邓槐灵不知道这是否正常，他早就和洛希在一起很久了，也同居了好几天，天天不知餍足地滚着床单，却还是跟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似的，对洛希深深地动心。
原来一个人真的能够反复地、强烈地爱上另一个人，每一次新的爱意都如同海啸，将之前的爱意推向更高处，直至灭顶。
要是在洛希清醒的时候，肯定羞于说出这种煽情的话。邓槐灵好不容易稳住了心跳，想要乘着良机引洛希多说几句：“只有月亮吗？这东西除了发光也没有别的用处了吧。”
“那我就造一座黄金的屋子把你藏起来，月亮嘛，挂在房梁上当吊灯。”洛希带着鼻音闷闷地说，随即又在醉酒中严谨地纠正自己，“……不对，不可以这么劳民伤财。抱歉槐灵，我只能花薪水给你建一座普通的房子，不过会尽量大点，这样就能继续把月亮挂在房梁上了。”
邓槐灵哑然失笑，洛希都醉成这样了，却还是严格规束着自己身为领袖的言行，连过过嘴瘾也不敢越界。他刚想调侃几句，却听见洛希唠唠叨叨地补充道：
“然后，你好好地待在房子里，等我跟罗伯特的战争结束了，我就回家，和你一起开垦整个花园的土地，在上面种满花苗。来年春天，你开窗就能看见姹紫嫣红的景象。
“我们还可以收养几只流浪猫，Rosie答应过你，要再养猫的。那时候不会再有战争了，我的罪过也已经赎清，如果政局稳定，我会辞职，把位置让给派珀。我和你一起去约会，去剧院看演出，去城郊野营，当然也要上很多很多次床，地点你来挑。
“其实在爱上你以后，我的脑海里就开始转着这个自私的想法，或许我可以不当人民的领袖，我可以是你一个人的洛希，或者Rosie，随你喜欢。我，我很想好好地爱你，把这颗心空出来，只留给你……”
洛希轻声说道，仿佛念叨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邓槐灵感觉得出来，这些对未来的规划必定在洛希心里排演过无数遍，甚至连接班的人选都想好了。洛希也是肉体凡胎的人，在被无休止的政事和争斗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只能借着幻想纾解压力，就像越过高楼的缝隙仰望着星空。
“一定可以实现的。”邓槐灵安抚地摸了摸对方的头发，“你说过我们会赢，那就一定会。罗伯特从来都没有真正地赢过你一次，就算他再次挑起战争，结局也是一样。”
洛希没有再应答，邓槐灵低头看时，对方已经安静地倚在他怀里睡着了。他的恋人酒量不行，酒品倒是很好，喝醉了就不言不语地陷入浅眠状态，从不撒泼发疯。
天桥的路面被街灯照得微亮，向黑暗中延伸出数不清的分叉。离家还有遥远的路程，胶囊列车却已经停运了，邓槐灵摘下背后的棒球棍收纳袋，拎在手里，托着腿根背起昏睡的洛希，大步往前走去，洛希趴在他肩上打着盹，发出悠长而均匀的呼吸声。
春风轻柔拂动邓槐灵的额发，他唇角挂着一点愉悦笑意，顺手把背后的洛希往上颠了颠，准备走下天桥。然而在下坡的那个刹那，他停住了脚步，放松的气场变得无比戒备，手指攥紧了收纳袋的带子，眼眸里倏然染上警惕的敌意。
天桥外的街灯下，站着两个面罩遮脸的人，看身形似乎是一男一女，怀里都抱着枪支，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街道两边陷在阴影里的窗口晃动着红光，几道狙击枪的红线遥遥地刺破黑暗，停留在邓槐灵胸前和洛希的发顶。
街道的拐角人影闪过，好像有更多的人手潜伏在后方，一时间不能准确衡量人数，但绝对不少于三十人。
“我不记得我在二区结过什么仇。”邓槐灵淡淡道。他站在那里没有挪位，只是侧转了身，为洛希挡住狙击枪的红线，这样即便有子弹袭来爆的也是他的头，“如果你们是从主城区过来寻仇的，找我就行，不要牵扯进其他人。”
“我们的确只是来找你的，邓槐灵。把你的女友放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我们谈谈。”桥对面的男人显然是被洛希披的那件羊毛开衫和色彩艳丽的丝巾误导了，“只要你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保证不动她一根毫毛。”
邓槐灵思忖了片刻，返身背着洛希朝桥上走。在他往回走的过程中，从窗口射来的红线果然汇聚成一束，凝集在他的脑后，没再往洛希身上移动。那些人看上去还算明白事理，不想伤及无辜。
他俯身放下了洛希，将对方安顿在天桥另一端的栏杆边，不太可能被流弹波及到的地方。洛希仍然醉得不轻，却在邓槐灵打算离开时，昏昏沉沉拉住了他的衣袖，不放心地唤道：“……槐灵？”
“没什么。”邓槐灵吻吻对方的额头，“只是去买点东西，你坐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嗯，那你小心……”洛希不舍地松开他的袖子。醉酒后洛希混沌的大脑已经不足以想到这个时间点除了夜市，二区不会有开着的商铺，轻易便相信了他拙劣的谎言。
邓槐灵温柔地笑了笑，转过身面对那两个戴着面罩的人时，目光已变得锐利而冰冷。他从收纳袋里抽出唐刀，刀鞘上的鎏金花瓣在暗处明灭，黑戒的风场瞬间如流云般爆开，无形的风刃悬浮在半空中，压缩空气挡住子弹射向身后洛希的轨迹。
“现在，谈吧。”邓槐灵的棕眸孤戾，含着危险的笑意凝视来人。他左手扣着刀柄，将封在鞘中的刀刃一寸寸拔出，清冽的寒光照彻了阴暗道路。
“你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像要谈的样子，而是要把我们一锅端了。”对面那个瘦小些的女人不慌不忙地发话，摸出一个信号发射器，按了几个按键，“好在我们的情报工作还算充分，早就针对你手上那对神奇的戒指做了准备。”
邓槐灵怔了怔，他意识到空气中的风场正在缓缓地消散。他听洛希提起过，对方潜入市政中心救他时，罗伯特就采取了用巨型通电线圈干扰磁场的手段，黑戒并不是万能的，在过强的磁场下也会失效。
这群人大概是在他们前往伊戈尔家的路上就开始跟踪，料定了他们会经过这条路返回住处，提前在天桥底部布置了通电线圈。线圈的效果没有市政中心里的强，但已经让风场挡不住子弹了。
还是太掉以轻心，来的路上竟然没注意到有人跟踪。邓槐灵暗自懊悔，这段时间他被洛希照顾得过于妥帖，潜意识里默认东1是绝对安全的，疏忽了许多赏金猎人的警觉习惯。如今，是该全部捡起来了。
“这下我们可以谈了吧？”女人藏在面罩后的眼睛紧盯着他，“赏金猎人行会二区分会€€€€未来的主事人。”
“你们的人里面有顶尖的黑客么？”邓槐灵并没有接她的话，装作漫不经心地刺探情报，“建立分会的事宜，除了伊戈尔跟我，就只有行会和‘术’的高层知道，你们是黑进了哪边的系统？”
“为什么不觉得是你们中间出了某个叛徒，泄露了消息呢？”女人哼了声，嗓音嘶哑地问道。
“因为不可能。伊戈尔不会同时跟两拨人做生意，罗拉和洛希也不会连自己的手下都管不住。”邓槐灵说。
“别跟他多废话，A级以上的赏金猎人每一个都狡诈得很。”一旁的男人充满敌意地端起冲锋枪。他的声音浑厚沉重，即使全身都被作战服罩着，也能看出手臂的肌肉虬结。
他将枪口对准了邓槐灵，“我们的来意你已经猜到了吧。你只需要做一件简单的事，去通知猎人行会的高层们，合作终止，二区不欢迎分会进驻；否则你的女友就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在桥上。”
“听起来是句挺吓人的威胁啊。”邓槐灵这么说着，却没露出半点惧色，“她很爱我，要是我在她面前死了，她会难过的。”
“所以你究竟接不接受？”女人不耐烦地说。
“接受也不是不可以，”邓槐灵从善如流地点头，“只是你们必须告诉我，为什么要阻止分会进驻二区，不然我怎么跟行会解释呢？”
“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男人冷声道，却又压制不住怒火，多说了几句，“猎人行会不过是给点钱就能驱使的走狗，你们在主城区帮CyberRose做事，帮他们擦干净地上的血，捡起他们吃人剩下的骨头，现在又想来祸害二区的民众？滚吧，滚回主城区，那里才有赏识你的主人。”
“我已经被全城追缉过，主城区不会再有人给我任务了，你看过我的资料，不会不清楚这件事。”邓槐灵语气平淡，“况且就我个人而言，我从未接过祸害普通民众的任务。你所说的走狗确实存在，但我可以保证，这种情况不会出现在二区的分会。”
“谁知道你的资料是不是伪造的？”男人有些微的迟疑，却依然不屑地嗤了声，“如果你认为靠几句花言巧语就能打发人的话，我劝你还是早点打消这个念头。”
“看来要是不按你们说的去做，我今晚就下不了桥了？”邓槐灵问。
“终止分会的项目，或者死。”女人简短地说，“两条路，你自己选一条吧。”
邓槐灵随手掂了掂刀柄，将唐刀横在身前摆了个起手式，在微冷的春风里笑得意气风发：“那么我选择……”
“第三条。”
第200章 守望者，09:23 pm
邓槐灵话音未落，身形已经化作一道虚影，水银色的刀刃弧光高速划过半空，流星逐月般迫近那一男一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利落的劈斩、古朴的刀术，以最恰到好处的角度将刀刃送出，使人错觉就算在百步之外，刀锋卷起的气流也能轻轻地切下柳树小枝。
即便是在病床上养伤期间，邓槐灵也没有松懈对刀术的练习。他让Rose在幻海系统里陪他对练，在深度学习过古往今来全世界刀剑道的人工智能指导下，邓槐灵处理局势的能力更进了一步，邓宣教给他的那些招式，那股灵蕴的古意，在他手里像是活过来一般。
对面的男人手持冲锋枪，出膛的子弹密集得如同一堵流动的幕墙，直袭向那抹闪动的刀弧。黑戒展开微弱的风场使子弹减速，朝两边分开，犹如游鱼轻巧地滑过石缝，那道刀光穿过子弹的幕墙，倒像是将墙切成了两半。
邓槐灵踏前一步，掠风而出，刀刃利斩。刀锋偏转时，其上承载着的月光映出那双年少轻狂的眼睛，里面噙着浅浅的笑意，仿佛稚气的孩童终于找到了可以玩上一阵的玩伴，在二区，他已经压抑本性太久了。
“退后，内尔森！”不远处的女人看出了对方的来势汹汹，慌忙提醒，“近距离格斗你打不过他的！”
被称作内尔森的男人迅速后退，往侧面闪避，虽然他拥有着强悍的肌肉，却也不敢硬接那道似乎能把地狱也斩开来的刀锋。
刀弧落下，贴着他的胳膊堪堪擦过，有力的风声蓦地呼啸，刀刃却偏转了，只是警告般割开了作战服的袖子，点到为止。内尔森低头看着手臂上细细的血痕，邓槐灵本有机会砍掉他的整只胳膊，但出于对他们没把那个柔弱的小女友牵扯进来的回报，对方刀下留了情。
赏金猎人睚眦必报，然而对于恩情也算得清清楚楚，无论是大还是小，必将如数偿还。
“这一刀，你知道是什么意思。”邓槐灵甩掉刀锋上的血珠，玩味地说，“还要继续么？后面几刀，就不会这么友善了。现在让你的人撤退还来得及。”
“你以为我们没有做好死的觉悟吗？我们都清楚你是个危险的猎人，每个人都是抱着阵亡的决心自愿前来的。”内尔森斩钉截铁地说，“没人想看到自己的同伴受伤死去，但跟行会进驻二区的后果比起来，我们宁愿接受一些伤亡。”
“真是一群死脑筋，”邓槐灵无奈道，“在他的地盘上，我不太想动手，毕竟你们都是他最珍爱的民众……”
他还没自言自语地抱怨完，枪声炸响，内尔森手中的冲锋枪再度倾泻出弹药。这次他离枪口更近了，凭借黑戒被削弱的风场，无法在这样的距离内使子弹偏转，更无法将子弹降至安全的速率。
邓槐灵自然不会用冷兵器硬抗热武器，他在内尔森开枪前就朝着射程外后撤，滚到桥边的掩体后，摸出收纳袋里的手枪，利索地装入弹匣，拉动套筒让子弹上膛。
整个塞西娜的消息贩子都认为邓槐灵只会用冷兵器，但不为人知的是，他同样是个用枪的熟手，自从很久以前和Rosie的那次闲聊过后，他总是随身带着枪。
掩体外的枪声此起彼伏，不止内尔森，对方身边的那个女人也端起自动步枪射击，连同从街道拐角处冲过来的几个帮手，宛如狂风骤雨般的子弹轮流轰击着邓槐灵藏身的桥柱，子弹坚硬的外壳撞在钢铁上火星四溅，几乎要把桥柱洞穿。
邓槐灵冷静地计算着对面换弹的间隙，准备先点掉那对男女，再解决其他人。
就在听见枪声略微缓和的刹那，他敏捷地抓住机会，突然从桥柱后纵身跃出，正要边抬枪射击边躲到另一根桥柱背后，却看见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以至于他忘了开枪，愣怔地摔在地上。
原来枪声的减缓并不是因为换弹，而是有人突入战场的中心，径直擒贼擒王€€€€那个手持自动步枪的女人被一道黑影从身后卡住了脖颈，手枪冰冷的枪口抵着她的太阳穴。
“别动。”钳制着她的人音色温和悦耳，语气却冷漠非常。那人臂弯的力劲大得恐怖，强压之下能听见颈椎骨不堪重负的喀喀响声，“我数三下，让所有人都停手，不然我就开枪。3，2，…”
“都停手！！”女人目眦欲裂地喊。
震彻战局的枪声平息了，忽然到来的安静像一根轻盈的羽毛，悠悠落地。洛希挟持着那个女人，漂亮匀称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另一只手的指根如同戒指般套着几枚震荡手雷，先前被轻视的柔弱“女友”此刻站在众人瞩目的中央，纯良的眼眸透出有点邪气的目光。
他不知何时醒来了，无声无息地溜下这座天桥，顺着另一座桥梁绕到这里，手无寸铁地从背后放倒了几名埋伏在建筑内的突击手，搜刮他们的武器，接着从二楼窗口跳下，冒着被射成筛子的风险扼住了那个充当指挥角色的女人的喉咙。
这绝非一个普通士兵能够办到的事，即便在“术”的顶尖部队中选拔，也鲜少有人能够完成这样的任务。周围端着枪的人们警惕起来，这个人的危险程度，最少也能跟邓槐灵持平。
充斥着紧张的静谧中，洛希的声音回响在战场上空：“听说‘守望者’的组织发起人是一对黑客加赏金猎人的夫妻档，两人的搭档十分默契，曾经在塞西娜名声远播，却因为冒犯权贵而被迫出走二区€€€€凯特€€齐斯克和内尔森€€齐斯克，对么？”
“不过很可惜，”洛希眼神里还覆着醉意，懒散地薄唇轻启，“我们也是夫妻档呢。”
“你到底是谁？”被他胁迫着的凯特艰难地开口，“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底细？”
“他的小女友喽。”洛希笑着瞥了邓槐灵一眼，“你们不是早就猜到了？”
邓槐灵已经从掩体后站起身来，打开手枪的保险丢回袋子里：“你不是喝醉了吗？什么时候醒的？”
“你骗我离开是去买东西的时候。”洛希有意在“骗”这个字上加了重音，怨愤地注视着对方，“我半梦半醒着越想越不对劲，直到我做了那个你浸在河水里快要消失的梦，吓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不少。邓槐灵你这个……”
“混蛋。”邓槐灵自然而然地接上，“抱歉，这次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行动。不过道歉的话以后再慢慢跟你说吧，我们得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完。”
“嘁。”洛希嗔怒地撇了撇嘴，表示他的气还没有消。他又恢复了如常的神色转向内尔森，淡然道，“齐斯克先生，我们并没有恶意，挟持你的妻子只是为了大家能够心平气和地……靠……”
洛希的话语戛然而止，他注意到在内尔森的指挥下，那些从两侧窗口射来的红线开始移动，一半聚集在邓槐灵的额头，另一半粘附在他的眉心。那个叫内尔森的男人比他想象得更深爱自己的妻子，见到凯特被劫持简直要发疯，根本没办法像洛希计划好的那样，双方借着停战的间隙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