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边客
少年一手碰果子咬,另一只手被萧猊稳稳当当的牵在掌心朝洞府走。
他给萧猊喂去一个果子,惊叹:“山上的果子何时都生得那么好了。”
山中“野果”都是暗卫从各地运回燕都的优质树种,所结果实皆味美汁甜,要运一批优质果树种在山里,耗费的财力与人力非常人所想,太师府数百名的精英暗卫这些日子光运树木去了。
夜风灌进洞内,清凉舒爽。
灵稚沿自己的洞府转几圈,还算满意。
他添置的东西都还好好地待在洞内,比如当宝贝一样的草灵芝啦,完好无损地放在叠好的被褥上,只是颜色褪得很旧了,饱满的灵芝变得干瘪。
其余随处可见的小玩意儿有的被风吹落在地上,他蹲下拾起几件重新放好,洞府一切如初。
萧猊静静注视不停走动拾捡东西的少年,眉眼间的笑意愈深。
灵芝突然一拍额头:“啊€€€€”
他转身,无助而迷惑地望着萧猊,细白的手指指向壁岩的一处位置。
“君迁,这里似乎还缺了件东西,为何找不到了呢?”
他顺从本能和模糊的记忆在洞里翻找,萧猊心脏一紧,薄唇抿紧不语。
灵稚指的地方,少的东西正是那日他布置喜堂时贴上去的大红色€€字,
灵稚生了病,抗拒回忆那日,萧猊又何尝希望对方想起无法挽回的那一刻。
所以他隐去两人成亲当时所布置的喜堂的痕迹,将一切停留在最惬意舒适的时候。
灵稚皱眉,自言自语:“少了什么呢?”
萧猊牵住他的手腕,笑容温柔:“没少任何东西,是你记错了。”
灵稚再三确认:“真的么?可是……”
他伸手乱糟糟地比划着,却不知比划出来的是什么玩意儿。
似乎丢掉了很重要的东西,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少年垂头丧脑,一下子扑进了萧猊的怀里,胳膊搂着男人修劲的腰身蹭啊蹭的,笑不合嘴。
“算了,应当是我糊涂啦,君迁说我记错了,那就是记错了。”
萧猊轻搂灵稚贴在颈侧亲昵撒娇的脑袋,低声应道:“嗯,下次我们一起看看往那里添什么合适,好么?”
灵稚连忙点头。
他身子还虚弱,掩唇打了个呵欠。
萧猊转身收拾好被褥,这是唯一一件来时叫人提前新置的,褥子柔软。
他拍了拍枕芯,如同灯下从画卷中走出来的神仙,高洁出尘,和灵稚说道:“时候不早,先来休息。”
灵稚乖乖点头,靠近萧猊与他腿贴着腿坐好。
萧猊道:“我烧些热水给你洗洗手脚。”
灵稚摇晃脑袋,抱住萧猊腰身,滑嫩的脸蛋贴在他的颈侧继续蹭。
意思是要偷懒不想洗。
但洗一洗之后再睡总会舒服点。
萧猊扣下灯罩,拥紧灵稚躺下。
“闭眼睡觉,陪你睡了我再烧点水给你擦,不妨碍你。”
昏暗的火光幽幽照着石壁,灵稚困倦,唇微微动了动,吐字含糊不清。
他才不愿意让君迁那么晚了还要忙活,可实在太累了,面颊一歪,唇微启,挨在萧猊的肩头睡意沉沉。
月光落进洞口,一道影子轻巧无声地进来。
暗卫手端木盆,萧猊半倾身,取绸巾沾水打湿,细致缓慢地为灵稚擦一擦脸,再到手脚。
灵稚睡着以后就一个姿势,过去总被萧猊乖乖的抱在水里睡一夜,翌日睁眼依然维持同一个姿势。
萧猊轻轻调整了枕芯让灵稚垫得舒服,等暗卫退离,便合衣躺在少年身侧,拥着他,舍不得入眠,就这般看着人。
他给灵稚造了一个梦,但这梦更像给他的。
方才看灵稚在山洞里忙碌,他连呼吸都不敢有半点起伏,怕只怕打破了心脏这份来之不易的相处,心脏沉甸甸跳着。
少年发端有一股好闻的药香,萧猊抵在对方发顶,又嫌看不见人,微微俯下脸,与灵稚额头互抵,拥抱这份纤小柔软的身躯,何时入睡竟毫无知觉。
他希望黑夜延长得更久。
******
烛火燃烧,天不亮萧猊清醒。
他平缓的气息微微一提,观察灵稚乖巧睡在怀中的面容,这口气息才悄然松开。
只一夜,萧猊与灵稚身上的味道便混在一起。
略微苦涩的药味混杂一股清淡的冷香,就如大兽给小兽舔/舐标记上自己的气味。
一切都刚刚好,柔情四溢,温软在怀,若让冲动焦躁的欲念打破,对此都是一种亵/渎。
萧猊不得不从这场虚幻甘甜的梦影清醒。
他合衣起身,温暖的指腹贴在灵稚面颊细腻摩/挲,而后轻轻点上他的睡穴。
萧猊单手穿过灵稚的后膝打横抱起他,灰暗的人影平稳地朝山下徐步而行,清风拂衣,月色疏浅,过不久就会迎来拂晓。
刘总管一早就到后山静候,瞧见素衣乌发的主子抱着少年出现,山路漫长,老奴伸手想把少年接过来让主子休息片刻。
萧猊一哂,舍不得松开怀里暖融融的身子。
抱了一夜,手指就跟长在灵稚身上似的,不觉乏累,神清气爽。
合该就要走哪抱哪,想把怀里的灵稚抱来抱去的带在身边。
他道:“刘总管,你在想什么。”
刘总管讪讪,一张老脸难得发热。
静思院,蝉声飘起,轩窗正对的池子青荷正盛,粉白的苞尖就要绽放了。
萧猊闻此桀桀喳喳的蝉鸣只觉吵闹,但灵稚喜欢,多听几次,此种扰人的叫声也能听出几分可爱来。
萧猊小心把灵稚放回床榻,叹息这场梦太短,又恼昼日漫长。
他解开灵稚的睡穴,没有停留太久,该到灵稚起来洗漱的时辰了。
小奴才来送水时不敢往门外背着身窥听墙角的太师瞄去半分,少年睡眼惺忪地捂着被褥坐在床榻出神,见小奴才进来,竟露齿一笑。
犹如窗外含苞待放的荷花苞,含羞透粉。
小奴才置好盆,抬头立刻呆住了。
他结结巴巴开口:“公、公子……”
这还是头一次瞧见公子笑呢,真好看,他字认得少,心道若要形容公子笑起来好看的程度,定是摘星星摘月亮都要哄他笑一笑的程度。
小奴才随公子的笑容呆呆一笑,想起门外太师正看呢,连忙拘谨的打湿脸巾,递给公子擦脸。
灵稚恍惚,夜里他做了个眷恋温暖的梦。
君迁与他回到雾清山,自己还被君迁抱在怀里睡觉了。
他揉揉酸涩的眼眶,来不及收起的欣喜在余光窥见门外的一角素衫顿时消散,垂首沉默。
梅若白来给灵稚检查身子,发现他气色和精神都不错,早食都多吃了几口。
他心绪清明,没有如过去几日将白衣温雅的大夫错认成萧君迁。
梅若白心念几转,道:“池子里的荷花就要开了,不妨到屋外走一走。”
灵稚抬头望一眼轩窗外的景色,闷声避开视线,没说出去也没说不出去。
若只在这座院子,不管去哪都一样的。
少年失神落寞的神态使得梅若白于心不忍,便从怀里取出一包小食,来时经过朱雀桥,跟商贩买来的龙须糖。
灵芝形状的。
灵芝落寞地瞅了瞅,黑凌凌的眸子瞬间睁大。
他接过灵芝模样的龙须糖,脸有些红。
“好漂亮啊。”
好像把他自己变成一朵晶莹剔透的花捧在手心似的。
灵稚鞋子都没穿,光着玉白的双足跑去案头一旁,用灵芝龙须糖和他自己这株灵芝比对。
他面容害羞,扭头和梅若白说道:“我太胖啦。”
而且没有这支龙须糖的灵芝长得精致。
梅若白忍不住笑出声来,掩唇道:“好看的龙须糖各有千秋,龙须糖可以再做,这株灵芝世间独有一份。”
灵稚“哦”一声。
他本来觉得灵芝龙须糖精致舍不得吃,想找个花瓶把它支起来放到融化。一听梅大夫说还可以做许多支,就往糖块轻轻地舔一口。
满嘴甜腻的糖丝,他眯了眯眼,尝试着又舔了几口。
梅若白道:“朱雀桥上仅此这家龙须糖做得出名,传言字号已有五十余年,燕都城内的小孩都喜欢到那里买糖吃。”
灵稚眸光闪烁:“朱雀桥是卖糖的吗?”
梅若白道:“朱雀桥是燕都城最繁华的街市之一,往来的行人络绎纷纷,桥下江波粼粼,游人乘船听曲,到了夜里,尤其开灯会时,许多行人会在江边放河灯,河灯堪比夜幕星辰。”
灵稚听过这些,他黯然地垂下脑袋,抬眸时眼眶微微湿润。
君迁也给他说过江水河灯夜景,就如星子倒灌进河水,长河灯芒波澜。
可惜君迁不能带他去看河灯了。
他伤怀片刻,扭扭捏捏地开口:“梅大夫,你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河灯呢?”
灵稚急忙问:“我是不是为难你了。”
他隐约明白关着他的萧猊似乎有很大的权势,这座院子的所有人都怕他,只会听他的话。
上次他跑出去过一回,整条街的人都给那个人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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