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有雪 第19章

作者:玻璃时针 标签: 甜宠 HE 玄幻灵异

那公子年岁不大,生得俊俏,但满脸令人生厌的倨傲神色,垂睫扫了她一眼,便呛道:“你是觉得本公子的修为已经低到这几个小小炉鼎都能伤着了?我想要什么货色,也轮得到你这么个东西来管教我?”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老奴绝无僭越之意,”那鸨母讪讪笑道,接着快步上前,掂量货物似的抬了几个姑娘的下巴瞧,又一惊一乍,颇为喜悦地道,“公子好眼光,这批货色实在是上乘。”

她一路将各个满脸屈辱的少女探过,最终到了乔渺面前,他幼时便生得粉雕玉琢,随年龄出落得越发美貌,还不是温婉婵媛的良家面相,反而是桃夭柳媚之姿,一双含羞带怯、欲说还休的桃花眼儿,唇红齿白、桃腮杏脸,哪怕此时眼含怒焰,双颊泛红,也无损其月貌,反倒更添颜色,足见日后会是何等的出众。

鸨母一见,更是喜上眉梢,如此年幼便已是筑基修为,若留在她楼中,日后定又是一棵摇财树。

但身后这位也实在是不好应付,老鸨心痛不已,早知就让人先将这小摇钱树择出了。

她讪讪回身,又换了一副热情嘴脸:“还是公子有眼界,啧啧啧,这模样,这身段,偏让您碰上了。”

被那男子盯着,乔渺恶心地直想吐,他心觉指望不得宋沅口中的什么人,一时受辱含恨,趁她不备,冲开闭口之咒,张口便狠狠咬下老鸨手指。

“啊!呸!不要脸的小娼妇,居然敢咬我!”

那鸨母哀叫一声,转眼已是怒极,反手自腰间抽出一支粗短的鞭子,抬手便是一鞭抽下。

正合乔渺心意,他抬起脸,希冀地闭上眼,正待对方将这张招祸的面容毁去。

电光火石之间,短鞭落下,乔渺几乎听见了那破空声响,脸上却没有传来任何痛楚,反倒肩头落下什么重物。

他睁眼一瞧,便是那个自称凝清宗的青衫人靠在他身前,后背替他受了那酷烈的一鞭。

乔渺一时还瞠目结舌,却见那打扮瑞气千条、神情冷淡的高傲少年已然脸色大变,咬牙切齿地叫了一声:“宋沅!”抬手便将背对他的鸨母劈手打晕,疾步上前恨声道。

“你做什么?偏你又来做英雄?!”

乔渺吃了一惊,好蛮不讲理的话,好莫名其妙的人。

青衫人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伴着血腥气和皂香,吐息打在乔渺颈侧,声音有些虚弱,却很温柔地道:“没办法,有人不肯怜香惜玉,只得我来做这个好人。”

那紫衣少年脸色又是一沉,不肯承认自己失手:“她自己都不肯要这张祸水面孔,要讨人的鞭子,我何须多此一举,倒是你,还要在人家的温柔乡里呆多久?”语罢伸手便将他拎起,不要他继续靠着乔渺。

宋沅倒也配合,只是紫衣少年动作粗鲁,乔渺顿时感到怀中人身躯微颤,不由得柔声道:“轻些,他痛呢。”

紫衣少年动作顿时轻了些,嘴上仍是不饶人地嘟囔:“先前给人当好哥哥的时候倒不见他担心痛。”

宋沅无奈苦笑,捱过一阵无力,一面起身一面道:“也不止那一鞭,光屹,事情有变,那一个小小的黑店竟藏了两位金丹,我...”他不大习惯言说自己的苦痛,后半句便含在嘴里,咽下去不表了。

“什么?”徐光屹脸色一变,顿时联系上他这副模样,一时间又气又恼,“那你...”

乔渺疑心他神智有缺,实在看不下去,柔声细语地劝道:“公子,若有旁的事还是先放放,此时还是先顾着恩公伤情,寻个出路才是。”

紫衣少年白眼示她,随手从腰间取出药瓶,倒出来一大把玉白丸药,看也不看就往宋沅嘴里塞:“还用你说,不必寻出路了,这鬼地方也存不了多久了,爷爷今天就是来把它炸上天的。”

宋沅好不容易吞了丸药,先将谴责同伴暴殄天物行径之语咽下,才对徐光屹道:“可找到灵钥?”

徐光屹自地上的鸨母腰间取出一只灵钥:“这是当然,要不是你非说要将这些人也救下,小爷怎会拖了这半天才让这老女人带来,楼上那些女人臭死了,看着恨不得活吃了我,烦死人了。”

宋沅瞥他一眼,轻笑道:“喔,原来徐公子也枕了半日的温柔乡才匆匆前来。”他语罢便倾身,将乔渺等人手腕上的锁灵镣铐一一解开。

不管徐光屹涨红两颊气得哇哇叫,宋沅轻声向乔渺等人解释了由来。

原来他和徐光屹结伴同行,路遇黑店,险些被擒,逃脱后徐光屹愈想愈气,宋沅也担忧旁人着道,二人一拍即合,便想顺藤摸瓜,顺势捣毁这害人的地界。

徐光屹见那主楼徽印,一眼认出天心宗某位长老座下手笔,正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气得他怒火中烧,宋沅便顺势提出,自己潜入那黑店,待他们送人到主楼之时,叫徐光屹撞破,少宗主和凝清宗长老亲传弟子亲眼所见,便是人赃并获绝不可抵赖了。

谁知那家黑店先前失手,后来竟请了二位金丹,宋沅虽也是金丹修士,但到底难以一敌二,故作遭受重创认降,便被当作了来寻人的受害人家眷,见他模样也标致,留下一条性命送往主楼,其后便是乔渺一行人受害。

宋沅说完便笑起来,假模假样地向徐光屹称谢:“此番多谢光屹,不然我宋某人便要沦落风尘、丢尽师门颜面了。”

原先还算不得什么,现在将凝清宗亲传弟子宋沅伤成这样,无异于挑衅凝清宗颜面,恐怕那长老也得喝上一壶。

没等徐光屹红着脸回一句什么,宋沅便关切地对乔渺道:“道友若要走,便趁我二人将这搅乱时离去便是,北方路远,还望多加保重。”

分明蓬头垢面看不出眉目,但他嗓音温柔,态度也一直好,乔渺便对他生出好奇:“你...哪里知道我们要去北方?”

宋沅回首望了一眼兀自气闷的徐光屹,才低声对他道:“天心宗的友人偶然向我提起,近来合欢宗宗主闭关,宗门上下不许外出,里面的人也联系不上。”

乔渺惊得瞳子乱颤,撤了一步。

宋沅也后退一步,留出安全距离,显出自己诚意,才接着道:“在下曾见过青罗袖姬一面,她替我解围,我知她绝非面上表现那般骄横,反而悲天怜人,猜她定然身不由己,现在看来果真如此,袖姬一片拳拳爱徒之心,实在佩服。”

“北方有豪强女君,且若是要去北方,除了正道过关,便也只有此道了。”

他说着,那双温柔姣好的眼睛再度弯起:“再说,我想,好端端的,天上也不会掉下来一窝天仙才是。”

他这样的美人,短短生平听过无数溢美之词,本该一点儿也瞧不上这呆板剑修的粗糙赞美。

但乔渺怔怔望着他眼眸,美人面上却醉得比晚霞还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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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回忆杀,是真的会狠狠杀到渺渺小心脏那种。

突然觉得小徐和沅沅和渺渺少年同行时真的好像那个...emmm霸道男主温柔男二和小白花女主什么的配置...只不过...

渺渺:徐光屹?无意点开,厄运退散!退!退!退!退!退!退!

渺渺:接会夸我漂亮凝清宗直男剑修爱穿青衫温柔男二(你点名吧)

看到有一些高考生读者说我懒懒(其实只有一个宝,对我在点名),会不会我是说在你们考完试烫头染发放肆爱的时候,有一些作者正在一个晚上创造一个奇迹,半天炫完一本书呢,会不会呢呜呜呜呜呜呜(哭得很大声需要海星哄)

第25章

待他们此间事了,徐光屹与宋沅修了两份信各送回天心宗与凝清宗,信中言明此事,宋沅写得一板一眼、言简意赅。

徐光屹拧着眉毛写了一半,别别扭扭地来瞧他的行文:“莫名其妙,做了好事就做了,平白还写什么信。”

宋沅抬眼一瞧,见他写“路遇不平,替尔等铲去一祸孽”,虽觉古怪,还是赞许地点头。

另看一行,“汝座下之人实在无用,放纵此等祸害在外抹黑我宗,酒囊饭袋窃位素餐,其因有三,首当其中便是宗门领头之人,御下不严、德行有亏...”,宋沅沉默几息,才求问道:“你宗宗主,应是徐宗主徐浮载罢?”

徐光屹正对着他一板一眼的信件大翻白眼,闻言很是莫名,回道:“自然是他,虽然不大能接受,不过此人顺便还是我爹。”

“光屹...这信件到时要经各位长老传阅,须得仔细。”

徐光屹扫了一眼自己的信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还不仔细?那老货的名姓都写上了,难不成要把整座楼里的人名姓也写上?”

真是怎么看怎么难办的父子关系,宋沅无话说,自己替他写了份公事公办的,想了想,又替他补上几句当时受人埋伏的惨状,招来徐光屹几句不满。

他向徐光屹解释道:“徐宗主看了,总要多心疼着你些的。”

徐光屹不满嘟囔道:“我要他心疼,你当他是什么好人,老笑面虎一个,指不定暗地里把那老货做掉了都没人知道。”

宋沅笑睨他一眼,并不指出他这话不能与前言相搏。

他做完这些,走出门去,便见门口有道窈窕身影来回踱步,见他现身才眸光一亮,随即一怔。

原是方才认识的乔渺道友,她上前一步,似乎是很羞涩,脸颊微红,微垂着头,柔声细语道:“宋道友...冒昧前来实在抱歉...此番真是多谢......”

他猜测青衫人生得有几分俊俏,却不想,洗脱了血污,重整衣着...有这样俊俏。

任何人生他那样一双温柔含情的眼睛,对相貌都会大有裨益,放在这个人面孔上却只能说是相得益彰、锦上添花罢了。

神清骨秀、英英玉立,眼尾微微垂,唇角常含笑,一看就是好脾气的人。

宋沅垂眸望她,笑道:“乔道友不必客气,我正有闲,且既是青罗袖姬的弟子,与我等自然是同气连枝。”

乔渺便觉得自己脸又热了,轻轻嗯了一声,飘忽目光往旁边窗上晃了一晃,此时已是华灯初上,透过窗棂,还能见着这一片烟花之地里其他花楼的热闹。

宋沅见她主动前来,嗫嚅着无话,又看了一眼窗外,猜测她不好在此直言,便体贴道:“此处临水,夜晚清凉,乔道友若是心中郁结,不妨与我一道吹吹夜风?”

乔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幼时上山,除去修炼,学的净是些不入流的狐媚手段,矫揉造作、尽态极妍,此时想要与人结好,都不知道怎样开口。

合欢宗外门的男弟子与护卫无甚两样,见识过他们如何虐待那些不听话的炉鼎,乔渺心中对男人只有畏惧和怨恨,逃下山后,路上男子扫来一眼都叫他胆颤。

可如今夜风微凉,他走在宋沅身边却也不觉得冷,心里有种古怪的甜,分不清来源。

这是他下山以来,第一回 不必做惊弓之鸟,尝到自由的滋味。

他们默默走了一段,乔渺才鼓起勇气,对他说道:“楼里因为徐道友清了场地,没什么客人,那些龟公和鸨母都...有些女子被人所卖,心灰意冷,有的是被掳来、或欠了债,我们便取了楼里的灵石给她们,让她们离去,今后或隐姓埋名,或与亲人重聚...没有受伤的...”

思及徐光屹满不在乎脱手掷去各类符纸的模样,宋沅这才宽心道:“那便好,光屹心中倒也有分寸。”

他有个什么?乔渺闻言暗暗腹诽,不知轻重的,差点把他三师姐的头发都烧掉了。

走出不远,回头一望,满目仍是金碧辉映、朱楼碧瓦。

他们暗暗摧毁了其中一座,却仿佛没留下任何痕迹,在这灯烛辉煌的烟花之地,熄掉一两盏似乎也没人在意。

乔渺驻足,忆起自己所见过的那些炉鼎,一时心又冷下来,轻声喃喃自语:“没了这一座,还有另一座,没有天心宗,还有合欢宗,命是如此,走到哪里去都逃不脱。”

宋沅望着她,只觉这女孩儿瘦小羸弱,生得又出奇美貌,不知今后如何难走,只宽慰道:“向北路难,左右同行一场,若有难处,在下定当竭力相助。”

乔渺回身望他,神情淡淡:“不向北了,我不去北方,寻什么豪强女君了。”

宋沅似乎也不大惊讶,静静望她,等待下文。

乔渺笑了笑,他的容色,只一分笑就足够明艳,声音仍是低柔,话语却是铿锵:“我和师姐们的命是师尊给的,她生死未卜,我们如何苟活?便是低微下贱,拿命去填...也万死不辞......”

宋沅一时为她打动,怔怔望着她发顶出神,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座风月庵。

若是她们有力,若是世道公平......

好半晌,他才低声道:“道友仁孝,我心叹服,但请听宋某一言,不说那些虚辞,若是要帮袖姬,我倒有些想法。”

“什么?”乔渺原以为他要么沉默,要么好言相劝,舍不得一群娇滴滴的美人去送死。

好听些是怜香惜玉,不好听些便是不知道打什么鬼主意。

毕竟...他先前说了那一番天仙之语,虽然时下的确叫人小鹿乱撞,但回过神来,难免担心他为人实际轻佻放荡。

宋沅认真道:“如今合欢宗封锁,想来诸位也难以回宗,合欢宗确是势大,但宗门之人修为不高,主宗情况未明,各关节又无人调度,更不知诸位下山缘由,若能逐个击破,才是真正于袖姬有益。”那些主顾的确富有权势,但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暗地交往,也不曾听说有谁胆敢公然宣称庇佑合欢宗之类的昏话,更别提驻什么元婴以上的修士了。

“我们...修为低微....”乔渺怔了一怔,被他灼灼目光所烫,稍一思量,心中也颇为意动。

宋沅便笑:“我观道友一行人之中,有人已临近金丹,近几日须得寻求突破才是,若你们不嫌弃,便由我来为道友护法。”

乔渺张了张嘴,双颊热烫,分不清是羞涩还是受他言语鼓动,他轻声问道:“这样说,宋道友要与我们一同么?”

宋沅以为她有所顾虑,迟疑片刻,便轻轻摇头:“左不过是四处云游,我哪里都去得,若是乔道友有所担忧,待你师姐晋为金丹,我便和徐道友自行离去了。”

乔渺捏着衣摆,立时也摇头:“不是不是,有宋道友一同自然是好的,我...我心里也很欢喜......”最后那一句声音减弱,欢喜二字微弱得几乎没有出声,他一时惴惴,觉得自己过分大胆,抬眼偷觑宋沅神色。

宋沅却没有望着她,他的目光放在远处倚楼卖笑的一个年轻女子身上,似乎在想着很远、很远的事情,只是口中轻轻应和。

“嗯,好。”

他在想什么呢?此后的几年,十几年,乔渺回忆起来,仍然好奇,在一次次捣毁和解救之后,在他师尊青罗袖姬一统合欢宗上下,让这样的仗义行径由暗转明、人人称道之后,宋沅总会在一个没人的地方,用不含爱欲的目光,平静地注视一会儿那些欢欣雀跃着的姑娘们,又总在人家发现回看他之前默默离开。

乔渺便是在这一次次里面,发现了同行的徐光屹,金尊玉贵的徐少宗主,是如何对显然爱慕女子的好友倾心的,又是怎样为这份自己也半知半解的倾心自困自疑,纠结痛苦的。

虽然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但看人吃瘪实在是大快人心。

谁让他拿看死物的眼神看自己,谁让他说什么炉鼎都是自愿,这样的心高气傲、目下无尘,也不要怪自己依偎在宋沅肩头,一口一个沅哥哥逼得他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