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重关暗度
少年们追追打打、吵吵闹闹地跑远了,一路上扬起晶莹的雪粒和飘飞的落花。
何青青看宋潜机:“你不管吗?”
宋潜机无奈笑笑:“管什么,一天吵十次,转头又和好了。要是小卫在,闹得更厉害。”
“小卫又是谁?”
“哦,我新招的管家,做菜很好吃。”
“你身边的人,我都不认得了。”何青青听着远处的吵闹声,“仙音门可不能这样。”
千渠弟子肆无忌惮、笑骂快活,仙音门出尘绝俗,人人端庄。
“你还要回去吗?”宋潜机问。
忽一阵朔风起,花香里带着冷意。
洁白梨花瓣漫天飞舞。像一场大雪,要从地上飞回天空。
深冬花开,雪回风转,时间开始倒流。
何青青恍惚回到春天,回到相识之初。
春风拂面,晴光潋滟。
“我在青崖的时候,很羡慕妙烟仙子那样的女修,她高贵美丽,人人喜欢。
到了华微宗,也羡慕陈红烛那样的大小姐,她们有家族和门派的宠爱,有追求者讨好,可以撒娇耍赖不讲理。
进了仙音门,我羡慕师父,她修为高强,性格更强,不怕人言,也不怕孤独。后来我谁也不羡慕了。人只能走自己的路。”
何青青听见自己的声音散在风中:
“宋师兄,我要回去。我不会后退了,谁拦我的路,我就对付谁。如果天地都来阻拦我,我就改天换地。”
宋潜机没有说不好,或者说你不该如何,只说:“如此,难免辛苦。”
风渐渐停下,花瓣落地,混作雪泥。
何青青说:“我生来命途多舛,不站在山顶,就跌进深渊。”
……
下山路上,青崖诸生遥遥缀在千渠队伍后。
子夜文殊依然面无表情。
书生们仪态端正,风度翩翩,却在子夜文殊背后悄悄传音:
“人家好像在说话,咱们这样跟着是不是不太好?”
“下山一条路,我们没有跟,我们也下山啊!你回头看,难道走我们后面的人,都在跟着我们吗?”
梓墨问:“那我们为什么不走快点,超过他们?”
箐斋:“因为、因为……院监师兄好像有话跟宋仙官说?”
第123章 信誉为负
“你看我的脸, 是不是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美?”
宋潜机听到这个问题,停下脚步,左右仔细瞧了瞧:“对不起, 我看不出。”
何青青笑了笑:“宋师兄心无杂念,自然看不出。”她取出一只玉瓶:“这个给你。”
宋潜机盯着瓶口, 察觉到某些熟悉气息,不由皱眉:“何物?”
“是对修士有好处的东西。”
“何物!”
“这是……”何青青深吸一口气,传音道:“擎天树根的汁液。可助修士提升修为!”
至于被同门推下矿井,发现擎天树根系才得来此物, 她没有提。
宋潜机一怔。
擎天树?!
是了, 如今修真界表面风调雨顺、一团和气,邪道妖魔群龙无首、东躲西藏。
在寻常修士眼中,没有正邪之间的大战、没有天崩地陷的大灾, 末日之景遥遥无期, 谁能预测一百多年之后的世界?
宋潜机摇头。
“你不要?”何青青讶然。
“我不要, 劝你也别要。”宋潜机严肃道, “修为如何,赶不如等, 捷径有时是弯路。且人活一世, 草木一秋, 只要是树, 生机总有定数, 早晚要迎接死亡。”
何青青心道,擎天树不是普通的树。这种庞然大物支撑天地, 与日月同寿, 怎么会死?
何况我只取一点汁液, 就像从海里取一滴水。
“我晓得了。”她收回玉瓶, “但宋师兄,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
宋潜机何青青停在原地说话。尾随其后的学院诸生很惊慌:
“他们怎么停下了?院监师兄还往前走?”
“废话,我们现在是光明正大地走路。要是人家停我们也停,那叫跟踪!”
“有道理!哎呀,要撞上了,师兄打招呼吗?”
何青青的话没说完,她看到了青崖众人:“我该走了。”
“保重。”宋潜机说。
梓墨喜道:“何师妹,不,何师姐!”
他们觉得何青青应该会对他们、至少对子夜文殊说些什么。
学院中不少人私下认为,她被院监救回来,没有青崖就没有她。以后走得再远,也是青崖走出去的师妹。
但何青青只是淡淡点头。
子夜文殊同时点头。
没有更多的话说,两人擦肩而过。
好像萍水相逢的道友。
青崖诸生过于热情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尴尬。
幸好宋潜机主动开口:“子夜道友,青崖各位,又见面了,好巧啊!”
“不巧,我在跟你。”子夜文殊说。
箐斋、梓墨传音狂吼:
“就算是真的,师兄也不能说出来啊!”
“这话让人家怎么接!我受不了了,快挖个地缝!”
宋潜机自然接道:“子夜道友考虑好了?”
这句话其他人听不懂,愣怔无言,子夜文殊知道宋潜机是问之前的请求
——每次突破之前,能不能提前告诉他,让他早做准备。
他没有回答,反问道:“如何开花?”
在华微宗最强的云海大阵下,如何瞒过所有人,施展雪地开花的术法?
不止子夜文殊不明白,在场宾客以及东道主都想不通。
只有千渠弟子对此习以为常。
他们觉得在三年不下雨、天干地裂的千渠郡,宋师兄都能等来一场雨。
开出几朵花算得了什么。
箐斋急忙解释:“院监师兄的意思是,不知宋仙官用了什么法术……”
话未说完,宋潜机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有法术,我也没有在阵法上动手脚。我只是昨晚跟它们商量过。愿意开就开,不愿意开就算了。总要心甘情愿才好。”
老松与华微山同寿,根系四通八达。
它传递消息,将不死泉渗入土中,分给其他花草。
“我也没有出手伤人。那时乐曲与阵法融合一体,破了曲,也就破了阵,他们是受阵法反噬,自伤其身。”
子夜文殊依然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
宋潜机低头,扯着礼服袖子的流苏:“我都说清楚了。你是不是不信?”
刚才在逝水桥上,他拿玉盒里一朵土豆花诓遍全场,恐怕已在对方心中信誉为负。
子夜文殊却郑重道,“多谢。”
真正能颠倒春冬的不是阵法,能凝聚人心的不是对强权的恐惧。
就像追随在宋潜机身边的弟子、投奔千渠的逃民和散修。
这世间的事,纵有千难万险,也怕心甘情愿。
然而知易行难,有几人能真正做到。
子夜文殊想,所以书圣将画春山交给宋潜机。
宋潜机大喜:“不谢,只要你能答应我……”
话音未落,风声尖锐,一团白影呼啸而来!
子夜文殊下意识按刀,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不是暗器。
刀风太利,拔刀容易误伤旁人,于是他只侧身躲避。白影擦过他耳边,有些凉意。
同时又一团白影砸来,宋潜机顺手挥袖一打。
“啪!”一只雪球打在子夜文殊偏过的肩头。
宋潜机:“……我不是故意的。”
一回头,白气扑面,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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