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飞升 第143章

作者:重关暗度 标签: 打脸 仙侠修真 天之骄子 玄幻灵异

  烟花已散,圆月依旧。

  “值得吗?”陈红烛问。

  何青青没有回答:“每个人,都只能走他自己的路。上路,就不能回头了。”

  陈红烛想,等圣人们相继隐退或陨落,修真界注定旧落新起,谁知道未来的事。

  今夜的烟花和月光,过去之后,不会再有。

  那自己呢?

  自己将何去何从?

  外面催促声再起,嘈嘈杂杂,纷乱灯火渐近。

  “我也想见他!”陈红烛忽道,她看着何青青的眼睛,“不是明日大典、乾坤殿上见,今夜就见、现在就见!”

  ……

  为了不让宋潜机和其他宾客拉近关系,他们一行人居住的客院位置极偏僻。

  偏到宋潜机一推开窗户,只能望见断山崖上惨白的积雪。

  空山相对,寂寞如雪。

  其他门派世家,如紫云观、青崖院、红叶寺、仙音门等,能看见云海大阵五色鲤竞跃的美景。

  卫家、赵家、纪家等等大世家,能看到深冬结冰,平滑如镜的瑶光湖。

  登闻大会时,棋鬼书圣琴仙忽至,华微宗上下深感压力,连掌门虚云都头疼得不知如何安排。

  当过一次畏首畏尾、战战兢兢的东道主,这次终于扬眉吐气,真正感受到主场优势。

  ——想让宋潜机,就让宋潜机看雪!

  孟河泽检查器具、茶水点心试毒,铺床叠被忙里忙外。

  纪辰拿着阵盘上窜下跳,像只陀螺。

  宋潜机:“不用忙了,我们只住一夜。”

  纪辰手下没停:“万一半夜有刺客怎么办?”

  蔺飞鸢懒洋洋举手:“刺客在这儿,别喊了。”

  孟河泽路过,锤他一拳:“你还挺骄傲是吧?”

  没外人的时候,蔺飞鸢仍保持着易容、隐藏着修为,却大摇大摆地占了宋潜机的躺椅:

  “喂,人家洪福郡的刘仙官,住在承平宫。就让你住这破瓦屋,都是一样的属地仙官,你还是个元婴,这不是欺负人吗。”

  “这里不好吗?”宋潜机问,他立在屋檐下,看晶莹的冰挂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雪水顺着锥尖滴滴答答地淌下来,溅起水花,凝成冰霜,化作一地乱玉碎琼。

  他看得舒服,只可惜一件事,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也没种些耐寒的花草蔬菜?

  “行吧,你说好就好。”蔺飞鸢飞身跃上屋檐。宋潜机面前两三根的冰挂掉下来,摔成七八瓣冰花。

  蔺飞鸢招呼孟河泽、纪辰,“都回去歇着吧。我今晚在屋顶。”

  纪辰眨着茫然的大眼睛问:“你一晚上在屋顶干什么?看月亮?”

  蔺飞鸢没好气地说:“我们刺客没有晚上!”

  孟河泽轻哼一声:“想守夜就直说。走吧,他是刺客行首,没刺客能进来。”

  纪辰固执地走出院门外,打下最后一块阵材,确定阵成。

  一抬头,忽然惊叫:“谁说没刺客!这不是两个……哦,是仙音门的道友来了?失礼失礼。”

  那两位侍女身穿仙音门湖水碧衣裙,低眉顺眼提着碧纱灯。

  远望像两点鬼火从黑暗中飘来。

  侍女身后,一位女子穿着锦葵红礼服,略低着头。

  “何仙子啊,快请进。”纪辰在千渠郡见过何青青,知道她是来找宋潜机的。

  两位侍女分立院门两侧,提灯等候。

  少女不语,低头跨过门槛,匆匆路过笑闹的护卫队弟子,走进宋潜机所在的院子。

  “何仙子,你怎么……”纪辰直觉古怪,凝神细看,忽然惊叫,“你是谁?!”

  两道人影闪过,哐当一声小院门关上,蔺、孟二人已经一前一后堵死来客退路。

  那少女开口:“我服了易容丹,只能保持一盏茶。”

  “你是……”孟河泽觉得这声音极耳熟。

  “陈道友好。”宋潜机的声音响起。

  纪辰猛地拍手,竟十分激动:“我果然没有猜错!”

  宋兄与陈大小姐果然互相有些意思。

  纪辰从小学过许多大族礼法,但宋潜机对他来说是例外。他觉得如果宋兄杀人,他会埋尸。如果宋兄今夜与女修花前月下私奔逃婚,或明朝大殿之上当众抢亲,他也会帮忙。

  孟河泽看他一眼,冷冷道:“控制一下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纪辰惊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宋潜机进屋,倒了杯热茶。

  陈红烛低头随他进屋,呼吸急促,心几乎跳出胸腔。

  她不由责怪自己冲动。

  直到宋潜机将茶递给她,她才感到僵硬、冰冷的指尖渐渐回温。

  房门被宋潜机打开。他又开了所有窗户,放一段雪亮的月光进来。

  一边对纪辰道:“点灯。”

  纪辰点了桌角一根小蜡烛。

  屋子不大,足以照明,只是朦胧昏暗些。

  宋潜机看他一眼:“点所有灯。”

  一时间门窗大敞,明灯高照,屋内敞亮,如同白昼。

  一位身份贵重的女修订婚前夜,扮作别人模样来此。

  何况宋潜机还有名声风流在外,蔺飞鸢浪荡惯了,见状本想起两句闲哄。

  但宋潜机摆出这样严肃的阵势,脸上没有一丝轻浮笑容。

  蔺飞鸢顿觉起哄无趣,一拍纪辰肩膀:“干活啊,看什么看呢,你的阵法不试试?”

  “你跟我试吗?”纪辰顿时来了兴致。

  陈红烛默默咽下一口粗茶。

  还是第一次在宋院尝到的,熟悉的难喝。

  但这次她没有咳嗽,她此时不知该说什么。

  何青青身上好像有一种天地不怕的力量,跟她说两句话就着魔,提心吊胆地躲过所有巡查弟子,晕头晕脑兴冲冲地来了。

  不来后悔,来了也后悔。陈红烛看向屋外,她素来骄傲,如果此时遭人起哄调笑,恐怕恨不得拔剑杀人。

  所幸宋潜机身边那三人很平静,对此视若无睹,仍旧忙自己的事。

  好像她没有夜奔,只是和宋潜机路上遇见,说两句话而已。

  陈红烛终于长舒一口气,眼眶却蓦地红了。

  宋潜机摸出一张帕子:“你莫哭。”

  他表面镇定,心里慌得没谱,别哭,千万别哭。

  幸好陈红烛不接,反而瞪他一眼:“我没有哭!我哭了吗?”

  烛光下,她脸色异常惨白。

  “好、好,对不住。”宋潜机无奈道:“陈道友,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陈红烛低头:“我想见你。我应该怨你,却要来谢你。”

  “是我该谢你。”宋潜机道,“小孟,咳,孟河泽的事,多谢你了。”

  陈红烛忽然生气,好像要甩鞭子:“你以为我是为了你?还要你感恩报答?!”

  似乎他们每次见面,她总是说两句就生气。

  “自然不是为我,也不图我报答。”宋潜机平静道。

  “你知道就好!喂,我刚才见到何姑娘了。”

  宋潜机点点头。仙音门来赴宴是意料之中。

  陈红烛不看宋潜机,转头看向窗外:“说来不怕你笑话,看看她,再看自己,我就想,人一生的好时候总有定数。我少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已经占尽好处……”

  窗外枯树衰草,荒山积雪。

  陈红烛道:“现在就像春天过去,冬天到了,这茫茫白雪地,再开不出红花。”

  “虽是寒冬,花愿不愿意开,总要试试。”宋潜机笑道。

  陈红烛不解:“怎么试?”

  她随即也笑了,这只是一句比喻,借景抒情。宋潜机迟钝,似乎没明白她的意思。

  不等对方回答,陈红烛道:“我该走了。明天,你、你小心些。”

  也没更多话可说,这趟冒险已经结束。

  宋潜机送她出门。

  陈红烛回头望,见那人穿着崭新的礼服站在雪地里,身姿笔挺,大袖垂落,纹饰华丽。

  “平实温和”与“不近人情”两种气质奇妙地糅杂在他身上。

  等陈红烛走远,蔺飞鸢道:“什么沾花惹草,名声风流,都是假的,这人没劲透了。”

  孟河泽冷冷道:“宋师兄君子风度,你这种人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