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重关暗度
宋潜机点头:“那便去。”
他又看向卫平:“平日劳你辛苦,年终岁末,一起去玩?”
卫平见宋潜机目光明亮、似暗含期待,差点一口答应。
咬了舌尖才改口:“多谢先生好意。可我不喜欢出远门,就留在千渠郡, 等你们回来。”
宋潜机略感遗憾:“好罢。”
蔺飞鸢斜眼看卫平,古怪地笑。
夜夜睡在不同地方的卫真钰是谁?
南海上踏潮头, 西山巅看日出的卫真钰是谁?
为了杀一个人, 千里夜奔的卫真钰又是谁?
他语调转了几个弯:“哎呦, 原来卫管家不喜欢出远门呀。”
“我更喜欢呆在家里。”卫平转身, 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冷冷瞥他一眼。
现在宋潜机闯龙潭虎穴更重要,卫平没心思跟蔺飞鸢多计较,回头微笑道:
“先生决意远行,我先去准备。”
“准备什么?”宋潜机问。
“自然是带够符箓法器灵石。”卫平心想,还要再加紧训练护卫队。
“不必忙了。今日晚饭也不必准备。”宋潜机道,“叫上小孟,一起来吃就好。”
纪辰大惊:“师兄要亲自下厨?!”
“我给你们煮面。”宋潜机问,“如何?”
先前孟河泽说他做面极好吃,其他人都说想吃,他便记下这件事。
“当然好!”卫平喜道。
纪辰一声欢呼。
……
孟河泽今日登上每座城墙、角楼,检查安防,询问丰收节前,卫平做下的部署。
他不得不承认,卫平确实细心警惕,已经做到最好。换作自己,也不一定能及时揪出刺客。
宋潜机遇刺,似乎是一件意外。
只怪刺客太强,而且团伙作案。
可是我冤枉了卫平?孟河泽一边想,一边向天城的家中走去。
自从接来爹娘和管家夫妇,他在天城也有家了。
虽然没有孟府大院的富丽堂皇,上下几十口的热闹,但温馨平实,令他心中妥帖。
一阵风吹过,轻烟飘出院墙。冷冽的空气中,忽而多了温暖的香气。
“是蜜汁烤肉的味道,还放了“千渠十六香”!”孟河泽惊喜。
孤身在外闯荡漂泊时,最想这口家乡味。
或者说,是想念猎队一起打猎、夜里点着篝火烤肉喝酒、唱歌聊天的时光。
随风飘来的,不仅有熟悉的烤肉香,还有阵阵欢乐笑声。
孟夫人守礼,孟老爷严肃,很少笑得如此大声。
“在家聊什么呢?”孟河泽侧耳细听,其中还有一道少年声音。
孟河泽脸上笑意瞬间消失,破门而入,大喝一声:“卫、平!”
院里点着烤炉,炉上挂着吃了一半的羊腿、桌上温着热酒。
而孟夫人正拉着卫平的手,双眼竟泛泪光:“卫管家,多谢。”
“卫平,放开我娘!”孟河泽大步上前。
孟夫人却开口招呼儿子:“争先啊,你有这样的好朋友,娘就放心了!都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娘替你高兴。从前听人说,仙家无情,看来都是瞎话,修士也是人啊。既然是人,就该有父母、有朋友。”
孟河泽一时愣怔。
什么情况?
“伯母您太客气,平日里孟兄关照我更多。”卫平低头一笑,羞涩腼腆。
他像那种性格老实、勤快肯干,最讨长辈喜欢的好少年。若在私塾里,所有家长都会劝自家孩子跟他做朋友。
孟河泽怒瞪他,传音道:“谁是你的伯母?!”
只听孟老爷欣慰道:“卫总管亲自送来千渠特产,为我们置办吃穿用度,还亲自下厨烤肉。我家争先都不如你这般细心吶。”
“我是孟兄亲自带进宋院的人,这管家一职,全靠孟兄替我求来。我二人情同手足,八拜之交。”卫平对孟老爷道:“伯父、伯母,万万不要与我客气,若不嫌弃,就当我是你们干儿子。叫我‘小卫’就好,孟兄不在的时候,我来孝敬、照顾二位。”
孟河泽咬牙切齿:“你竟说我跟你情同手足?我怎么不知道?”
卫平毫不尴尬,只笑容黯淡勉强,令人心疼:
“在我心中,一直如此……但我修为不如孟兄,确实高攀了。”
孟河泽震惊地看着他。
你说的是人话吗?
谁上午在暗巷打了我?不是你?
孟老爷见状轻咳两声:“争先啊,虽然你做了修士,但做人的道理都是一样的。交朋友是交心,互相帮衬,彼此扶助,不在乎修为一时高低。爹教过你的立身之道,你可还记得?”
孟河泽勉强笑道:“是,爹,儿子当然记得。”
孟老爷又敲打儿子两句,孟河泽一一答应。
被卫平看到自己‘当儿子’的一面,孟河泽恨不得钻进烤炉,硬着头皮道:
“爹,娘,我和卫总管还有些话说。”
“好了,你们年轻人多交流。”孟老爷欣慰道。
孟夫人临走前,回头温柔地笑:“小卫下次再来,就别忙下厨了,也尝尝伯母的手艺。”
“好,伯父伯母下次见。”
“你搞什么?!为什么来我家?!”
等父母回屋,孟河泽冷下脸,一把揪过卫平,一路扯出院门。
“我搞什么?”卫平懒洋洋任他拖:“我来一趟,伯父、伯母多开心呀。他们从住了大半辈子,最熟悉的青鹿郡,搬到人生地不熟的千渠郡,身边虽有孝顺儿子,有忠心老仆,也会不习惯吧?”
“我今日给他们介绍千渠风土人情,带他们去逛了千渠坊,还买了许多新鲜玩意。你娘喜欢打牌,我介绍邻居阿姨做她牌友,你爹爱下象棋,我介绍街口下棋的大爷与他认识。”
“我做了这么多事,你不谢谢我,反而骂我,是何道理?”
孟河泽听得不好意思:“我、我谢谢你!”他回过神,“但你若是居心叵测……”
“我没空叵测。”卫平打断:“宋潜机要去华微宗,赴陈红烛的订婚宴。这才是我来找你的正事。”
“你说什么?!”
卫平重复一遍:“这事你管不管?”
孟河泽神色变得冷静且严肃:“宋师兄已经决定的事,我改不了。为今之计,只有早做准备。”
卫平心想,幸好有孟河泽,比纪辰靠谱得多。
“我建议加急训练护卫队,最好能练成一套剑阵,你做阵枢,布阵御敌时同进同退,事半功倍。”
孟河泽点头:“这事不用你操心,我会安排。”
卫平得他保证,心情甚好。
轻咳两声,学着孟老爷语气道:“争先啊,我知道你争强好胜,一心求道。可你也要与朋友好好相处,好朋友是一辈子的事。修士寿命长,有朋友陪伴,才不孤独啊。儿子,爹不多说了……”
“滚!”孟河泽扬了扬剑鞘,作势要打人,却不敢真动手。
若卫平回去哭惨,他爹娘还不是要打他。
卫平问:“你让我滚,我就先滚,晚上宋院吃面,你来不来”
他两句话连在一起,好像煮面的人是他自己。
“我要去练剑阵。”
卫平从道旁折下一条枯柳枝,在孟河泽眼前晃,惹得对方不耐烦地偏头:“不去了。”
“说话算话,不反悔吗?”
“都说了不去!快走!”
卫平微笑:“既然你不来,那碗宋师兄亲手煮的面,我就替你吃了。”
孟河泽恍然,原来在这儿等着我。
他暗笑,天道好轮回,让你机关算尽太聪明。
面上故作懊悔,冷哼道:“便宜你了。”
……
当晚,卫平也故作遗憾:“孟兄有事要忙,来不了,没口福了。”
为了这次晚宴,纪辰买来一张红木圆桌,放在院中水井边。
就算七八人同桌吃饭,一样坐得下。
有孟河泽拍胸脯保障在先,纪辰、卫平乖乖坐在桌前,拿着筷子翘首以盼。
蔺飞鸢嗤笑:“辟谷的修士,却像饿死鬼投胎一样,真是奇了。”
纪辰:“等宋兄煮好了,有本事你别来抢!”
“谁稀罕跟你们抢大锅饭?我整日呆在宋院,下次让他专门煮一碗给我。”
蔺飞鸢轻哼一声,抱猫回屋。
宋潜机做饭,与种地一样认真讲究。
他系好围裙,先将胡萝卜、土豆等切成小块。刀落无影,每块菜丁竟切得一般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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