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贰两半
女修依旧不回应他,黎青崖径自说了下去:“你丈夫和孩子的事,我很抱歉。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他现在陷入了麻烦。有个村子在一年多以前被人屠杀殆尽,他们怀疑他是凶手。但你的证词可能证明他的清白,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好不好?”
女修的表情有一丝松动,但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绝望又无助地看着面前的青年,眼中的悲伤似要将人淹没。
黎青崖侧耳,做出倾听她低语的模样。
片刻之后,他站起身,转身对在场众人道:“她说她愿意说,但条件是害死她家人的弟子必须得到相应的惩罚。”
女子瞪大眼看着黎青崖:她没说过!
但是无人关注她。黎青崖看向堂上:“双极门弟子杀凡人当如何论罪?”
四下寂静,无人搭腔。
最后是金华景接话:“根据情节轻重,废去修为、逐出宗门,或是€€€€诛杀。”
动手的两位弟子露出慌张神色,看向坐在堂上的长老。
金华景正欲下令,身边的长老摁住他的手,接过话,悠悠道:“双极门却有此规定,但针对的是伤害无辜凡人者。他们一个是妖,一个是包庇妖的从犯,并不无辜。弟子无错,反倒有功,缘何要受到惩罚?”
妖皇的现世如同一道惊雷落入修界这个稳定平静了数百年的水潭,搅乱了的一池水。
但混乱是下位者上升的良机。面对这场风波,有太一仙宗这样持保守态度的右翼,当然也会想趁机上位的激进左翼。双极门这些年能如日中天、发展迅猛,全靠对妖皇赶尽杀绝的立场,因此才能获得哪些厌恶妖族存在的百姓与宗门的拥戴,他们不会也不可以对妖族心存怜悯。
黎青崖并没有放弃,据理力争:“过失杀人便不是杀人吗?原来在双极门,过失杀人是不用负责的。”
听到他这般指摘自家门派,金华景脸猛地黑了下来,为了证明自家的清正,他冷声下令:“来人,将导致这女妖丈夫坠楼的弟子拉下去,杖责一百。”
话音一落,其心腹便站了出来,将那弟子带了下去。
长老未能阻止,便看向堂下女修:“如何,你肯说否?”
这样的结果并不能安抚女修。她算是明白了,在这些人看来她孩子的命不是命,而害死她丈夫的人,挨上一百板子便可以了事。她非但不满意,还更恨了:“我从未与他做过任何约定,说什么?”
长老讥讽地看着站在女修身前的黎青崖:“云小友看到了,莫要太过天真,与妖做的约定是不可信的。”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立于华堂之上却让人觉得无限萧凉。
满心失望的黎青崖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长老,凉凉回道:“天真什么?她的确未与我做过约定。方才的话是我骗你的,笨蛋。”
被嘲讽的长老脸色难看。
无奈黎青崖虽然无礼,但谈不上过失。那长老气愤难当却也拉不下面子与小辈计较,只能看向杜行舟,提醒太一掌印管教弟子。而杜行舟从头到尾不看他,仿佛全然未发现他的眼神。
副手小心翼翼上前,想将立着不动的黎青崖拉回去,扯了两下,黎青崖才跟随他离开。
副手一脸着急上火:“云师兄,你站出去作甚?”
黎青崖捂住额头:“身体突然就比脑子快了。”
€€€€惨了,果然还是用云师兄的身份做了冲动的事。请问回去用什么姿势道歉会死得好看一点?
杜行舟伸手握住他的手背:“随我出去走走吧。”
黎青崖听出大师兄这是想支开他,防止他做出更出格的举动的同时,也让他避开长老的追究刁难。
见他不动,杜行舟继续道:“我有紧要的事与你说,与那孩子有关。”
听到这话黎青崖动了脚步。
他听出杜行舟口中的“那孩子”是宴笙箫,虽然不愿与男主扯上关系,但说不想知道其下落也是不可能的,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知道该如何应对。
何况这个消息还是大师兄提供的,说不定能从中打探出大师兄与其是否与其有交情。
但他的反应却让杜行舟以为他还在意宴笙箫,心情更低沉了。
两人并肩行在花园中,春风迟缓,芍药开得绚丽。
杜行舟低缓的语调将始末娓娓道来:“这消息也是兄长派人传递给我的。本想告知三师弟,但一拖再拖便忘了……”
€€€€不,他根本不想告诉黎青崖,他只想宴笙箫永远从黎青崖的世界里消失。
黎青崖并未催促,静静将所有的话都听了下去。
讲完一大段前情,杜行舟顿了顿,说出最后的谜底:“他在十四年前去了蓬莱。”
霎时,一道惊雷在黎青崖脑中炸开!
宴笙箫真的去了蓬莱?因为他当初一句骗人的话去了远在东海之外的蓬莱?
他追问:“是杜家送他去的?”
杜行舟轻轻摇头:“是他自己找去的,也不知是如何渡过黑海的。”
先不说去蓬莱的海图在杜家是秘宝,非核心子弟不可知。就算他们愿意送宴笙箫去蓬莱,也因为没有能抵抗黑海风雨的特殊宝船得择天时才能成行,而这十六年来,未有一次合适的机会。
而宴笙箫在蓬莱的消息,是蓬莱那边来信告知的,与“亲家”通气的同时,也是为了查证这位来客身份的真假。
直到今日这件事也只有杜家几位核心的叔伯,还有兄长与他知晓。
惊讶之余黎青崖又想到:如果宴笙箫去了蓬莱,那蓬莱使者突然来中原是不是与他有干系?是不是他游说的?甚至那蓬莱相君身边的陌生青年,会不会就是他?!
想到此处他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宴笙箫既然去了蓬莱那肯定知道那里根本没有聂青青这号人。
如果他回来质问他聂青青到底去了何处他又要怎么糊弄?
成了妖皇的宴笙箫可不会像小时候那么好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