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里的皇子 第12章

作者:孺江/不虞 标签: 宫廷侯爵 不伦之恋 穿越重生

  宋景满醒来,先是看到执废,微微颔首,谢过执废的救命之恩,然后问起了一同倒下的外藩人。

  当执废告知他那人已经走了的时候,宋景满震怒地从床榻上跳起来,差点就要掐住执废,双手握成拳头,因为对方是皇子且救了自己而不能出手,痛心疾首地喊道,“你怎么可以放走刺客!”

  “你知道那人盗走了我们多少情报吗?!”

  “好不容易才拦下首脑,拼了几百回合才战了个两败俱伤!怎么能让他走了!”

  “这是欺君,是犯上!”

  “七殿下你不是小孩子了,连是非都不分吗?!”

  眼里备是责怪、讽刺、懊悔、痛恨、愤怒……宋景满用力推到面前的椅子桌子泄愤,桌上的药碗茶壶哗啦啦碎了一地,因激动而动作剧烈,扯开了好几道口子,执废想去帮他止血,却被他一手挥开。

  沐翱很是生气,管他是将军还是禁卫军首领,深深地皱着眉,盯着对执废动粗的宋景满,执废不说话,他不能上去教训他,心里一阵窝火,双拳紧握,蓄势待发。

  执废等宋景满稍稍冷静下来了,才缓缓抬眼对他说,“我救你们,不是为了看着你们厮杀的,要打要杀,出了冷宫随你们。”

  将伤药留在床榻上,执废转身出了门,留下一室的空寂。

  宋景满伤势一稳定就离开冷宫,第一时间回到皇帝身边请罪。

  听了事情的经过之后,殷无遥只是微微闭着眼,良久,抚上手边的玉镇纸,摩挲着玄武光滑的外壳,嘴角噙着笑,“哦,小七真的这么说?”

  语调里的玩味和某种温柔却是宋景满从未听过的,身体忍不住地颤了颤,深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七殿下确实是这么说的。”

  帝王的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笑声,宋景满只觉得头皮发麻,面前的陛下越来越看不透了。

  执废以为皇帝知道了那件事会处罚自己,却在骑射课的时候看到了同样安然无恙的宋景满,这才知道皇帝一时心血来潮没有追究那件事,丢了的情报和一些机密性的东西,宋景满也没具体跟执废说过,既然皇帝都不追究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情报和资料吧。

  课上,宋景满依旧没有对执废手下留情,扎马步的时间反而还加长了,执废每次都坚持不到固定的时间,宋景满也不说什么,投过来的目光还是一样的不屑和不在意,执废不是学武的料子,场上的执清执铸进步神速,常常需要宋景满的指导,两人已经能长时间对打了,而执废只专注于马术。

  宋景满自从伤好了以后就更加注意皇都的安全防范,那次的事件也没再发生过,实际上,那次丢的是皇都的各个守卫点的兵力布置图,皇帝还是很生气的,没有追究,只能说明皇帝可能是一时心情好或者是在筹划更多的东西,又或者是为了给宋景满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不了了之总有其意义,帝王的心思,总是难猜。

  这件事暴露了戎篱表面安安分分下的狼子野心,他们暗地里筹备了多年的计划,怕是很快就要浮上水面了吧。

  总之,他是不敢再懈怠了。

  马步扎累了,执废坐到了树荫下,靠在树干上安静地看着书的执语抬眼看了看他,露出温和的笑容,“执废,你出了好多汗,擦擦,”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块丝绢,递过去,“不然会感风寒的。”

  执废接过丝绢,胡乱地擦了擦,流过汗的身子经风一吹确实感到有些冷,身体颤了颤,对执语笑了下,“谢谢,丝绢……”

  “啊,只是一块丝绢而已,送给你了。”执语轻笑着说,身上淡淡的书卷气息,配上月白色的衣袍,显得从容而稳重,执语从小身体不好,不适合习武,骑射课就一直在树下看着,寒暑皆是如此,身边总是有一卷书,随手拿着看,已经成了习惯。

  执废抱歉地笑笑,将丝绢收进袖中,抱着膝,看着天空,执语就看着他。

  “要不要去看下元节的灯会?”

  “嗯?”

  执语微笑着重复了一遍,对会经常走神的执废已经习以为常,“三哥带你去看灯会,好不好?”

  下元节的灯会没有上元节那么热闹,但别有一番滋味。

  不论是什么摊贩,都挂了红红的灯笼,远远望过去,就像一条红色的火龙,煞是好看。

  递过一盏灯给执废,执语自己也拿起一盏灯,看着上面绘的图案,微微眯起眼睛,回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我记得那次父皇的寿宴,执废对我的灯很是好奇,那时候就想,你应该会喜欢看灯会的吧,果然。”

  儒雅地笑着,执语看向裹了一件深色披风的执废,少年晶莹的粉颊因冷而冻出了些许绯红,一双眸子精神奕奕,像是会将人吸进去一般,忍不住多看两眼。

  上次的事情啊……执废想起了,这还要感谢执语,看见他的那盏宫灯,才让执废想到了孔明灯,只是不知道会让他产生了这样的误会,尽管,灯会上的景色也不错。

  两人就这样一路说着不成话题的话语,慢慢走在热闹的街道上。

  人群攒动着从一处移动到另一处,跟着人流走,渐渐感到有些吃力,才皱起眉头,执废就感觉到手上有股力道拉住了自己,低头就看到了执语一只手握着他的,眼睛却看向了路边,手心里的温度温暖而可靠。

  宋景满对身边的人恭敬地说,“好像是三殿下和七殿下……”

  从茶肆二楼的雅间往下看,那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正好淡出了视野之外,一手托着腮,一手慵懒地敲着桌子,耳边是店里聘来助兴的歌姬甜腻的歌调。

  宋景满有些紧张地看向那位微服出宫的帝王,帝王正看着街上的景色,从他的角度却看不到帝王的表情。

  街上的喧闹声与店里的歌声渐渐混成一体。

  充塞着身体各处感官,寒风吹过,使人也显得无精打采起来。

  殷无遥看向两人走远的地方,不可察觉地勾起了唇角。

  

  第20章

  

  年关将近,天气也渐渐变得冷了许多。

  宫里的人又忙碌了起来,平日里不忙的时候喜欢动嘴皮子,有的忙了就收敛了不少,宫外农事也告一段落,宫里的庆典准备正如火如荼,谁都不会去注意原本茶余饭后话题的里一带而过的角色。

  雪花纷纷扬扬地在风里飞旋,杨柳一般依依恋恋,打着卷儿缓缓落到地面上,地上已经积累了浅浅的一层雪,这年的雪下得早,下元节过去还不到一个月,天气就骤冷了下来。

  执废裹着棉衣,母妃新改好的,比去年的要长一些,这两年在长身体,衣服也有很多穿不上的,拆了小时候盖的棉被,塞进冬衣里,起了一层保暖的作用。

  在冷宫,是没有人用得起狐裘的,执废也不在意,只要暖和,棉衣和狐裘又有什么分别?

  寒风拂面,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揪紧了衣领拉在一处,不让夹着雪花的风漏进脖子里。

  地里的瓜果蔬菜早经过了霜冻,死的死枯的枯,一片荒凉。松软的土地上踩出深浅不一的脚印,执废从记忆力慢慢摸索出一条路,沿着不熟悉的长廊走下去,时不时停下来搓搓手。

  不远处,似乎有人的争吵声,执废习惯性地皱了皱眉头,听人吵架不是他的喜好,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不可能!”

  坚定又中气十足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像是沐翱的。

  既然沐翱在附近,跟他一同回去似乎也不错。执废这么想着,就朝发出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还没见到沐翱的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和沐翱有几分相似的脸孔,比沐翱样子要老成些,那人穿着盔甲,却不像宫里常见的带刀侍卫。

  沐翱背对着执废,背影显得有些萧索,有些孤傲。

  “你再好好想一想……跟着七殿下是没有前途的!”那人深深地皱着眉,语气里有些迫切,似乎极力想要让沐翱转变心思。

  “我再说一遍,不可能!要我背弃殿下投奔你们是不可能的!”沐翱几乎是用吼的,然后不顾在场的男子一跃跑走了。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沐翱,跟别人产生了争执却没有拔剑相向,这是不是说明,沐翱也变得稳重不少呢。

  执废想着,却没有发现那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你是谁?我们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有些威胁的危险目光在打量着执废,执废缩了缩,一是被人这么盯着不舒服,二是天气确实冷。

  执废还在想着刚才他们之间的对话,沐翱的样子很奇怪,让他有些担心,执废急于去找沐翱,只对那人摇了摇头,那人见他不像是会说谎的人,也就没有刻意与执废为难。

  出了长廊,就看见沐翱坐在石阶上。

  嘴里叼着不知从哪里拔下来的草,沐翱看着天空,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是我哥。”

  执废良久才反应过来,“啊……”一直以为沐翱是个孤儿,没想到他还有个哥哥的。

  坐在沐翱身边的石阶上,森森的寒意从下往上窜,沐翱像是陷入了很久以前的回忆里,目光有些呆滞,“原本以为再也不会见面了……没想到他们都还活着……”

  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碎屑般的雪花,卷成一个个的圈,混着落叶。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们立了军功,跟老将军回了皇都,今天是进宫面圣的……他们,现在是大皇子的人了。”

  啊,这也就是沐翱好不容易见到了亲人却又跟他们争执起来的缘故吧。

  执废看着思考中的沐翱,沐翱却歪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干净的笑容,“殿下,说好了,我不会离开你。”

  那个时候的沐翱,像是在做一个庄严的承诺,偏偏又用那么随意的口气,仿佛理所当然一样。

  过节的气息,似乎也感染到了冷宫,绿芳忙里忙外的打扫屋子清洗衣物,闻涵说是放假回家,却还没在家过了节就回来了,用他的话说就是,“等过节那天再回去不迟,反正那里也不像一个家。”

  执废摇摇头,不置可否。

  绿芳本来在院子里忙着的,听她叫叫嚷嚷的就知道有人来了,不客气地推开了执废的房门,还没来得及放下卷起的袖子,便对执废说,“你绝对猜不到来的人是谁。”

  绿芳笑眯眯的,不知道那客人是不是给了她什么好处,执废想着,腿已经迈开步子来到了厅子,一名身长玉立的少年背对着门口站着,身后跟着两名穿着盔甲的侍卫,表情严肃。

  执废看着其中一名侍卫只觉得眼熟,仔细观察了一会才发现哪天见过他。

  “大皇兄……”执废恭敬地对那少年说道。

  执仲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他一向神情严肃,很有兄长的风范,有时候让人感觉不近人情,一双明亮的眼睛,宝相庄严,很正直的感觉,这也是执仲一贯的性格,对什么事情都一丝不苟力求公道。

  这些年执仲的面部线条变得深刻许多,人也深沉了许多,褪去了年幼的稚气,已经成长为合格的王者继承人,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帝王风范。

  过了年,执仲也要到十八岁了,如果那时候父皇还不宣布太子人选的话,执仲就要搬离皇宫在宫外建府受封王爷称号,但这应该不是执仲想要的,他从小到大的奋斗目标都是那个唯一的宝座。

  执废不懂他们那些勾心斗角,也不想懂,政治上的东西都很模糊,一旦被卷进去,就再难以脱身,可以的话,他还是离得远远才好。

  执仲扯出一个生涩的笑容,“快到冬天了……”随即用眼神示意那两名侍卫,两人立刻从角落里拖出一袋袋的棉絮和锦被,交到绿芳手上,然后站回原来的位置,不动声色。

  执废看着绿芳高高兴兴地抱着他们送过来的被子棉絮进了房,眨了眨眼,又疑惑地看向执仲。

  而执仲却什么也没说,不愿多作停留似的寒暄几句就离开了。

  经过前院的时候正看到沐翱从外面进来,与执仲身后的两人对视一眼,便不再看过去,径自走到执废身边。

  “大皇子的新侍卫,杨甫议,杨甫思。”听不出沐翱的语气,是欢喜还是悲伤,“他们……都是我哥。”

  执废看着沐翱,有些好奇,但更多只是随便问问,“那你呢?你原先……是叫什么的?”

  沐翱笑了笑,“现在就叫沐翱,以后也还是,原先的名字早就丢了,有句话不是叫‘道不同不相为谋’来着?”

  “殿下要是想知道的话……”

  “啊,不用了,不想说的话不用勉强。”

  沐翱满足地笑着,像一只心情大好的猫。

  大皇兄前脚走了没多久,后脚就有太监请执废去庄椿宫。

  庄椿宫是三皇子执语的宫殿,执废统共也就去了那么两次,一次是赏菊,一次是赏雪。

  年关逼近,过了年许多事情就该尘埃落定了。

  三皇兄一向待执废不错,执废也就没推辞,事实上,也容不得他推辞。

  庄椿宫离太学院很近,都会经过一段长长的走廊,漆红柱子外的景色却显得萧条,小步跟上太监的脚步,不多时就到了。

  执语正在廊下一方木桌上沏茶,招呼了执废过去,执废脱下鞋子坐了上去,清香袅娜的水汽渺渺晕开,执废只觉得心情都舒爽了起来,问那是什么茶,执语笑而不答,倒了一杯给他,只见杯中淡色的茶汤上飘着几枚粉色的花瓣,若有若无,更觉得清淡幽雅。

  “桃花?”

  执语笑着摇了摇头,用手点了点执废的脑袋,“现在什么季节,哪里有桃花?”

  执废低着头,脸颊被水汽蒸出了些许不明显的红晕。

  伸手指了指庭院中栽种的盛放中的植物,执语说,“喏,是那个,梅花。”

  雪一般的颜色却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花瓣里蕴着丝丝点点的瑰丽颜色,那就是梅花,清丽而高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