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鼎鼎
孙鹏虽然失望,但也只有跟着刘武出去了,而那边英儿则在问郑定辉:“二哥,你有什么事啊。”
郑定辉左右看了一眼,然后道:“那位孙贡生看起来是不错,可你也别芳心暗许了。”
英儿小脸一红:“二哥,你就胡说!”
“好吧,就算是我胡说了,你也知道,他也算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家里应该是早就定有亲事了,你若真对他有心,我明天找时间问问,在这之前,你可别被他给哄走了。”
“二哥真是越说越没谱了,你要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英儿说着,就转过了身,郑定辉心想,虽说他让刘武去拉孙鹏了,但也不知道那傻二郎是不是将人拉走了,万一没拉成,英儿回去也好,因此就道:“你先回去吧,我去做玉米羹。”
听他这么说,英儿却又转过了身:“二哥,你……”
“怎么了?”
“你还真去做啊。”
“大哥要,我自然是要去做的。”
看他说的这么理所当然,英儿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有点点头:“那、那你去吧……诶——”
“又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是说,要不我去做吧。”
“先前大哥还不怎么让你动手呢,现在会让你沾油烟?你学了几个拿手的,将来嫁人有能拿得出手的就好了,这下厨的事嘛,还是别掺和了,快回去吧,快回去啊。”
他一连声的催促,又不断的说什么嫁人不嫁人的,英儿只有跺着脚回去,见她走了,郑定辉这才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才松了一半就又提了起来,这英儿要嫁人,刘大郎更是要娶妻啊,现在他能防备孙鹏,将来他还能防备刘大郎娶的媳妇?刘大郎已经二十了,这几乎就是眨眼的事了!
“也许、也许刘大郎其实是不稀罕娶妻的?”
他这样想着,又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有些不靠谱,刘文过去不娶,那是刘家村没合适的,后来就是忙着考秀才考举人,现在这环境也有了,身份也有了,那不就剩下娶妻生子了吗?
想到这里,郑定辉顿时没了主张,对着外面的雪地发了好一会儿愣,才怅然的向厨房走去。
郑定辉很怅然,孙鹏也很怅然,从刘家回来后,他就不断的会想到刘文和英儿,想刘文是习惯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想英儿则令他觉得,自己好像很有点问题了。
虽然说是一家人,但因他毕竟是外姓,而且兄弟一说,也只是他们随口认的,既没有入户籍,也没有告知天地,就算感情再好,在外人眼中还是两家人,所以并没有在一起吃饭,他也就只见了英儿两面,这时候却总是想起……
“难道这就是古诗中所说的一见钟情?”虽然不怎么看小说话本,但古诗词还是背的,这时候孙鹏就自然往那个方向想了,想到这里,更是怅然,他现在连功名都没有考取,家中又没有长辈在,也不好前去说亲。
“要不,我下次问问大哥,然后给家中去一封信?”
想到若能娶了英儿,就是正式的和刘文成了一家人,他立刻觉得这个想法很值得实施。
刘文当然不知道见个礼,见出这么多事,在请了孙鹏之后,他们就安排请郑钧下等人。请孙鹏让他去看看梅花,吃一顿饭也就罢了,对郑钧下他们则需要更讲究一些,这倒不是对孙鹏怠慢,真要说的话,还是亲疏有别。
他们这边,就算刘武英儿不来,也是经常和孙鹏见面吃饭的,哪一天郑定辉或者七娘做了稀罕的吃食也会给他送去,而孙鹏那里也一样,虽说他对吃食没讲究,但淘到了什么古书,或是听贡院中的先生讲了什么,也会来给他们分享。郑钧下等人虽是合得来的,毕竟认识的时间还短,而且一起请上这么三五个,也要给他们安排些节目。
不过还没等他们安排好,那边郑钧下则自己上门了,他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倒没和其他宗室一起,不过他虽然来的早,礼物却不少,刘武英儿的都有,对此,他是这么说的:“这上京大是大,真要有心啊,连个风吹草动也能满城皆知。”
“那你这过来是为了什么?我可不信你是专门来见我家弟妹的。”
刘文看着他,慢慢的笑道,郑钧下瞥了他一眼:“刘大郎,别人都说你是个君子,我却偏偏要说你是个小人,以咱们这样的关系,我就不能专门来见见他们?”
“既如此,我就将他们叫出来,你见了就回去吧,只有一点,我妹妹胆小,只能隔个屏风给你行个礼。”
刘文说着,就要让李山去叫人,郑钧下只有服输:“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是来见他们的不假,但同时,也还有件别的事……”
他一边说,一边看刘文的脸色,而刘文只是笑着喝茶,笑的郑钧下很有点狼狈,说到一半就住了口:“刘大郎!”
刘文也知道见好就说:“说吧,到底是为了什么?”
“二……不对,小……也不对,就是定辉,定辉还有一门亲戚,你们知道吗?”
“李相说过。”
“那你可知道这门亲戚快进京了?”
“估计时间也差不多了。”
郑钧下又探过身体:“那你知不知道,圣上已经决定给你们个爵位了,虽还不知道是几等的,但起码也是三代内可以继承的。”
刘文点点头:“这倒还不知道。”
见他还是这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郑钧下有些急了:“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啊。李相最是看重礼法,这爵位应该是只有一个的,要是让那边得了,你们可就没有了。”
“这一点,我倒还是知道的,可到底要给谁,还要看圣上的意思。钧下兄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现在外面看着是好看,其实就是个架子,除了这处房产,也就是乡下那几亩不值钱的地了,这房产是李相给的,虽然现在登的是我的名字,也是不能随便出手的,而乡下的那些产业,卖了也不值多少钱,钧下兄又让我们如何做呢?”
郑钧下看着他,刘文又道:“当初放榜和搬到这里来的时候,也的确收了一些礼,但你也知道这上京的物价,不说别的,我们总要留出一家十多口还有这两匹马未来两个月的开销吧,除掉这些,你说我们还能拿出什么?”
郑钧下吐了一口气:“既如此,那我也就明说了。”
“钧下兄请说。”刘文一边说,一边端起了茶杯。
“你们家,不是还有那君子蛋吗?”
正在喝茶的刘文差点将嘴中的茶又吐出来,他勉强的将那口水吞到肚中,面色古怪的抬起头,郑钧下有些赧然,但还是道:“我并不是让你让好处给我,只是这蛋你既然能卖给别人,为何不能卖给我?别人给你什么价,我也一样给你,必不会让你吃亏就是。”
刘文连忙将茶杯放到桌上,咳嗽了一声,慢慢的开口:“钧下兄要买……唔,松花蛋?”
第86章
做一个好宗室很容易,只要一心想着朝廷皇帝……就算这个任务的难度高了点,你的思想觉悟差了点,但只要不是三心二意,明明是自家的朝廷,你还偏想着让个外人来继承就行了,大珠朝的朝廷是不会强求宗室在关键时刻为他们挡大刀的。
之后呢,只要不犯什么大事。像是偶尔在街边调戏个小女子,偶尔下馆子的时候不给钱,偶尔去借某商户一点银子……这些,一般都是不会被算到大事中的。至于说什么算大事,那就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了,概括的来说就是,不要引起什么大的反应就好。
比如说你平时调戏个小娘子不算啥,但万一你调戏的这个小娘子有个有功名的父兄,然后她这个父兄还有点倔脾气,在事发之后,愤怒的来一场叩阍……那本来一件不大的小事,就立刻变大了。
当然,像这样的事情很少遇到,所以,在一般的情况下,宗室们的生活还是非常逍遥的。他们有天生的高人一等的地位,有天生的庄子铺子金银可分,所需要做的,其实就似乎享受人生了。
不过要做一个有追求有理想的宗室就不容易了。
首先,宗室和驸马一样,也是不好和官员来往太密切的;其次,一般的宗室也不好考学。宗室中是有官员,但大多是皇帝亲自提拔的,那种从秀才到举人再到进士的不能说完全没有,但也是不多的。首先能进专门为他们开的官学的就不多,其次进了官学能考功名的同样不同。
不好当官又不好和官员们走的太近,虽说他们本就有身份上的优越性了,但发展的前途也被限制了。对于宗室们来说,要不,就是混吃等死,要不,就是发展自身的才干。
大多数宗室们选择了前一条路,小部分的虽选择了后一条,但大多也就是发展书法和绘画上的兴趣,他们有钱有闲还有条件,一般走这条路的宗室们都能干出点成绩,但悲催的是,安平帝的帝位虽然是从自己的老子那里继承的,但是他却没有大多数皇帝那种附庸风雅的嗜好,也许也有一些,不过绝没强烈到见到一幅不错的字画就龙心大悦,然后将创作者召集过来秉烛夜谈的地步。
而那种能够成为书画大家名传千古的人物十年二十年也不见得会出现一个,而且就算出现了,等他们被认可的时候往往也是在他们千古之后了。安平帝既没有慧眼识英才的目光,宗室们也没有研究一辈子然后惠及子孙的觉悟——就算有,目前也还没有成功的先例在,所以,本就有些边缘化的宗室们要想出头,那还真不是一般的不容易。
郑钧下自知自己在书画上平平,貌似也没有一夫当关的勇武,要想出头,那就要另辟蹊经,而不管是要做什么,没有银子都是万万不行的,所以他早早就开了铺子。
在京城中开铺子并不容易,好在他多少还有点身份,又会周旋,他那个铺子倒也还过得去。但是京城物价高,他的开销可要比刘家还大,他那个铺子也不过是勉强支持,就算说他还有个小庄子,每年的盈余也有限。
在松花蛋最初出现在京城的时候,他就觉得这是个机会,后来知道是刘家兄弟弄的,更是心动不已,可以说他最初刻意和刘家兄弟结交的时候,松花蛋也是要占很大的原因的。
他是久经事故的,知道一上来就说这事,就算成了也有些不美,所以就耐着性子,经常的来往于刘家,渐渐的,倒真有了几分真感情。他本来是想再等一段时间的,但眼看这松花蛋在京城慢慢就要有名声了,再知道华安的那一家快到京城后,他就坐不住了。
这松花蛋的生意,绝对不只是他一个人看到眼中了,只是那些人应该和他一样,不太方便动,但若是这爵位落不到刘家手中……那就很难说了。
有了爵位,郑定辉就是正经的宗室,没有爵位,就说安平帝认了他,也是不在玉碟上的。现在也许有人忌惮不会怎么样,以后可就难说了,就说他在以前就拿到了松花蛋的配方,可到时候究竟会如何也很难说。
郑定辉是否能拿到爵位,直接关系到他以后的利益,也不由得他不上心,听刘文这么说,他也就道:“大郎也许还不知,这蛋……可不止我这一家看中了。”
刘文心下有几分犹疑,古代不比现代,南方的一些水果对朝廷都是稀罕的,这自然是因为水果有保鲜期,不过货运不方便也是原因之一。松花蛋虽然进入了上京,数量却不多,刘文也没怎么见过,所以也不怎么知道行情,不过他此时当然不会这么说,只是又喝了一口茶,然后慢慢的道:“那以钧下兄的意思……我们应该如何做?”
见话题向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发展,郑钧下提起了精神,伸出三个手指头:“爵位的事情,可以说是皇家的私事,虽说朝堂大臣也会在这上面插嘴,不过目前来看,也还是要看那一位的意思。”
他说着,左右看了看,又多伸出一个指头。他也知道李家的这个宅子是怎么来的,说话的时候,不免就小心了几分。李思安在家行四,人称李四郎,所以人们在提到他的时候,也会这么表示。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还是陛下的意思。不过还有一方虽不怎么重要,却也有几些份量,比如那位三太爷、二大爷,这两位虽然不怎么出来了,可毕竟辈分在那里,在这件事上,也是有发言权的。”
“那钧下兄的意思就是……”
“大哥!”
他正说着,外面传来郑定辉的声音,刘文应了一声,郑定辉推门而入,他先前和刘武英儿上街了,一回来就听说郑钧下来了,这才连忙赶过来,他和郑钧下寒暄了两句,就说要去换衣服,刘文道:“先不忙,你也先听听钧下兄的话吧。”
郑定辉一愣,应了声是,然后就坐到了一边。
“钧下兄,请说。”
郑钧下一愣,心说先前不是刘文正说着吗,怎么就换成了自己说了?不过他虽这么想,但还是把前面的话大概的说了一遍,最后又道:“圣上如何想,我们不好左右,那一位又向来是铁面无私的,只有这些太爷们,是我们能活动的……”
“唔,钧下兄言之有理。但是三太爷据说最是公正的,二大爷对定辉好像……上次定辉去请安,却是连面都没有见到的。”
“二大爷身体不适,已经有半年多没有见过外人了,连我去请安也是见不到外人的。不过这位大爷倒的确是最正统的也不错。倒是三太爷……老人家一声严谨公正,但最是宝贝行三的孙子,若由他在三太爷面前缠,想来是管用的。”
“这些宗室中的事,我们还是真需要钧下兄多多指点。”
刘文拱手,郑钧下连说不敢,然后又有点苦涩的道:“大郎不嫌我俗气就好。”
“钧下兄这话就有些外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出身,两年前,那是连一文钱都要计较的。而且连圣人都说食色性也,我们凡夫俗子又怎么能摆脱这些俗物?”
他说的这一句,重点是放在那个“食”上,郑钧下也明白,不过却开玩笑道:“大郎你们能从那时候走到今天我是很佩服的,不过后一句,可是把你暴露出来了啊,我还以为大郎是君子呢。”
刘文瞥了他一眼,慢吞吞的说:“君子蛋吗?”
郑钧下噗的一下就笑了出来,指着刘文,半天都说不出话,刘文却正襟危坐的在那里慢悠悠的喝茶,郑钧下笑的更控制不住,过了好半天,他才缓和下来:“好你个刘大郎,这好好的君子、君子蛋被你说成这样,若让外面的人知道了……我看你的君子蛋还怎么卖。”
“我一向,只说松花蛋的。”
他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两人笑在一起,彼此看对方,都很顺眼,这种你说一句,对方就能明白的感觉,虽不能说是有知己之乐,却也有些类似了。他们互相看着顺眼,郑定辉在旁边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过去还觉得郑钧下这人知趣,现在却觉得这人粗鄙。
“圣人之言,你就只能想到后面的,看起来也是个好色的,家中还有妻妾,还在刘大郎面前说这些做什么?”他这样想着,又想到郑钧下曾对他说男风普遍,就又想这人是不是也有这个嗜好?
这念头一冒出来,那就控制不住了,越看越觉得像,越看,越觉得郑钧下虽然在笑着,但那两只眼却色迷迷的打探着刘文,于是那脸色也就越来越难看,若不是这两年饱经调·教,那简直就要控制不住了。
郑钧下既然来了,刘文当然要留他一起吃饭,因他来的突兀,所以吃的还是火锅,席间也把刘武叫了出来,英儿则是隔着屏风见了礼。吃晚饭,又闲话两句,郑钧下就离开了。刘文将郑定辉叫到书房:“郑钧下说的事,你觉得如何?”
“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
“他说的那些,吴管家也都知道。而他说这么多,其实不过是为了买咱们的松花蛋的配方。”
他说着,撇了下嘴,刘文笑了起来——
第87章
刘文笑的斯文,但郑定辉作为一个熟知他的人,却是知道,他这笑是别有含义的,他本就有些心虚,再被这一笑,脸不自觉地就开始发红发烫,他不自在的转过头,小声道:“大哥,你、你笑什么。”
刘文又笑了笑:“没什么,只是……你和郑钧下发生矛盾了?”
“怎么会?大哥你不是说过不能和人吵嘴的吗,特别是这些宗室的,最好连口角都不要有。”
“那就是你对他有看法了?”
郑定辉连忙道:“才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