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岚钰
他刚在旁边坐下来,就看到顾嘉致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面愁容,低声问他:“你还记得我吗?”
他很想反问,是顾嘉致先不记得他的,怎么还要问这种问题,但说不出口。
顾嘉致问完,眉头微皱,眼眶瞬间就红了。
好像再次回到客厅那日,他被顾嘉致质问,手足无措。
“叶临,你说好了的,要跟我一起看梵星发展,结果你却食言,跟别人做了约定。”
他好想解释,可是喉咙像是被哽住,无论怎么张嘴,都没有语句冒出来。
“你知道我过得多苦吗,我每天都被困在这里出不去,黑暗冰冷,就像是在坐牢。”
“你一直不来看我,让我一个呆在这里。”
“明明都说好了,发达后会带着我,那你怎么在陪别人?”
“我好恨你,心里很难受。”
顾嘉致说完这句话,周围变黑,已经不是教室,而是无止境的混沌,只有他一个在散发着微弱的光。
“叶临,我快死了。”
他听到这句话,吓得连忙伸出手去抱。
结果顾嘉致身上的光芒完全消失,世界彻底变黑。
“顾嘉致!”
叶临惊叫一声,吵醒了旁边的沈邵。
沈邵起身,注意到邻床的叶临紧紧地抓住被子,嘴里念着顾嘉致的名字,整个人都在发抖。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叶临应该白天的时候,已经是想到过去的顾嘉致了,夜里才会做噩梦。
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梦,居然会让叶临害怕成这样?
沈邵希望顾嘉致永远不要恢复记忆,那样才没有威胁。
他见叶临抖得厉害,出声叫了名字。
叶临终于醒过来,睁开眼看见他,下意识地叫了“顾嘉致”,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沈邵想到从前叶临在公司里对他和顾嘉致的要求不同,总是偏袒顾嘉致。
他要钱困难,而叶临却愿意为顾嘉致少受累而痛快打钱。
顾嘉致真是阴魂不散,都这个时候还要在梦里缠着叶临。
沈邵心里不舒服,脸色难看,但还是语气平静地问:“你做噩梦了?”
“对,我梦见顾嘉致要死了,好可怕,他身体没问题吧。”
“梦都是反的,你梦到这个,应该是他的身体快要康复了。”
“是吗?”
“刚刚刮风打雷,我想到小时候的经历,睡不好觉。你可以到我旁边躺着吗,这样我睡得安心一点。
当然,如果你觉得麻烦的话,就帮我开一盏小夜灯,我应该能睡着。”
重病后的沈邵跟以前完全不同,敏感胆小,还怕对别人造成负担,哪里还能看到从前那副狡猾蛇蝎的样子。
真可怜。
叶临想到他在梁文乐和父母面前都偏袒自己,还是下床关窗户,到了旁边躺下来。
摸到沈邵的手,发现双手冰凉,于是放到自己的怀里捂着,抱怨道:“你感觉冷,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关窗?”
沈邵感觉到温暖,目光落在叶临的脸颊,脖颈......
想到自己多日未曾触碰,难免心痒。
奈何身体有恙,只能暂且忍耐。
他低垂着头,似忐忑不安,小声道:“我,我怕打扰到你休息。”
叶临靠过去,安抚他:“这有什么,你小时候怎么了,为什么怕刮风打雷?”
沈邵从来不怕暴雨雷电,相反还很喜欢这种阴沉的天气,爸妈都在自己的房间里,给予他极大的自由。
但叶临既然问了,他就要编造借口:“我八岁的时候,爸妈说好了要回家帮我庆祝生日。
结果我在一个在家里等了很久,他们都没来。我爸跑去照顾堂弟,我妈在外面跟闺蜜喝酒。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雷声持续了很久,感觉天空都要裂开。
我特别害怕,只能躲在衣柜里。到了第二天早上,他们才回来,我还发高烧,所以怕。”
叶临听完,心里酸酸的。
他想到父母从来没给他过生日,但是弟弟在外地,年年生日都不落,每次都有生日蛋糕,还会戴上纸做的小王冠,拍照留念。
“好过分,你爸妈真是的。”
“不过还好现在有你,我就不怕了。”
“嗯,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叶临安抚着他,看着旁边的沈邵,幻视小时候的自己,好像这样就能弥补缺失的陪伴。
沈邵配合地闭上眼,满足他的保护欲。
等到叶临彻底睡着,沈邵又睁开眼,静静地看着他。
目光就像是流动的水,到处都淌过,炽热蔓延。
过了很久,沈邵也只是在叶临的眉心处落下一个吻:“永远不要真情实意地爱上任何人,保持现状就好。”
窗外的雨停了,玻璃上有无数小水珠,吊兰和芦苇叶子又新又亮,像是浸了油。
后半夜,叶临没有再做梦。
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到热意,原来是沈邵抱着他。
叶临怕吵醒他,小心翼翼地移开手臂,下床去洗漱,照常帮沈邵订早餐。
饭后,他还是惦记顾嘉致那个噩梦,很担心顾嘉致的安全,非得亲眼看到才能安心。
于是请人照顾沈邵,默默地离开。
与此同时,顾嘉致刚醒不久,边打哈欠边吃营养餐。
他脸上的绷带拆了,有很多疤痕,像是爬行的蜈蚣虫子,还好颜色较浅,不是非常吓人。
休养很久,腿不能动,但总算可以坐起来用餐。
顾母在旁边想喂他,被拒绝只能叹气,谈论起近期的八卦。
“之前,我看叶临那孩子把你和小柘送进医院,经常来看望你们,还觉得他人很好呢。没想到,居然是个水性杨花的混蛋。”
顾嘉致对梁文乐订婚取消的事情有所耳闻,大概就是叶临跟沈邵私会被发现。
他懊悔没去现场观看,能看到梁文乐出丑的模样,应该很有趣。
早就知道叶临是个不检点的,果然会辜负梁文乐。
但为什么梁文乐订婚礼那天,他就是不想去呢?
甚至,他看到请柬会很生理性地想吐,怎么都不愿意去参加订婚宴,只能借口头疼窝在医院里。
难道是因为叶临人品不行,不想见到吗?
“你不知道梁文乐那孩子多可怜,天天以泪洗面,不吃不喝,人都瘦了好几斤。他妈妈也很担心,还经常跟我说,第一次看到儿子这样伤心。”
“那确实很伤心了。”
“唉,我以前就觉得男同很可怕,你看吧,果然如此!
梁文乐偏偏要喜欢男生,轰轰烈烈地搞个订婚,结果当天被戴绿帽,这多惨啊。”
“妈,你放心好了,我不喜欢男的。”
“你看问题就比较清晰。”顾母想到隔壁的顾柘,头疼不已:“不像你哥,哎呀........”
顾嘉致很少得到母亲的夸奖,听到顾柘被嫌弃,立即抬头追问:“我哥咋了?”
顾母叹息不已:“你是不知道,前段时间,叶临老是来看小柘。有一次我看到他在捏小柘的脸,以为他要欺负小柘。
结果小柘说叶临在跟他玩,还很感激叶临每天来安慰他。”
顾嘉致惊呆了,亲妈不知道叶临的想法,他是知道的。
叶临每次来医院看他,都会顺道去整蛊顾柘。
结果顾柘被整了,居然还心甘情愿地帮叶临打掩护?
顾柘吃错药了,真是有毛病?
顾母继续抱怨:“我把梁文乐的事情告诉你,你就知道文乐可怜,要离男生远点。
但是我告诉小柘,他居然说梁文乐蠢,活该的,他们本来就不会长久。”
顾嘉致像是在听陌生人的故事,而不是他熟悉了二十多年的双胞胎哥哥:“我的天,他疯了吧,居然帮叶临说话!”
顾母激动地指着他,连连点头:“是吧,叶临跟梁文乐订婚,还出轨沈邵,道德败坏。
正常人都知道可怜梁文乐,小柘居然帮叶临说话,真是着魔了!”
顾嘉致点点头:“确实着魔了。妈,看来咱们家传宗接代只能靠我了,顾柘应该喜欢叶临,太疯了!”
顾母吓得浑身冒冷汗:“那我可得好好地劝劝小柘,喜欢男人不行的,喜欢叶临更完蛋!”
顾嘉致心情愉悦,永远是别人家孩子的顾柘,居然有了人生污点,真是活该。
顾母刚起身,就看到梁文乐走进来跟她招呼。
梁文乐死气沉沉的,语调很平,脸色苍白。走路没有声音,像是幽灵一样飘进来,看起来比顾嘉致更像重症患者。
顾母怜惜地看他一眼,嘱咐顾嘉致好好跟朋友说话,这才去了隔壁顾柘的房间。
顾嘉致第一次看到朋友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无所适从,脑子飞速旋转,思考自己该这么用委婉的语句安慰。
梁文乐在旁边重重地坐下来,目视前方,轻声说道:“他说他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可是我们谈恋爱这么久了,他真的只图钱,不图我这个人吗?”
顾嘉致捕捉到关键词,联想到那次叶临骂他不如梁文乐有钱,立即回应:“叶临这种人,拜金物质,真心都可以明码标价,离开他,对你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