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岚钰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肯定会说:“希望下辈子不见了,你就好好做个少爷享福,我也靠自己奋斗,再也不用互相折磨。”
他不喜欢梁文乐,反感梁文乐炽热的爱意。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相处过,就会挂念。
今天听到的死讯,不是来自仇人,而是熟人。
叶临哭得脸色通红,咳嗽不止。
沈邵想要去扶他,却被楚诏抢先抱住,轻轻地拍背。
顾柘也走过来,递上纸巾。
叶临的脸颊全红了,眼泪还在流淌,说话含糊不清:“我以为我不会在意他是死是活的,毕竟他伤害过我。可我也伤害过他,我们还没两清,怎么就死了。”
沈邵无法靠近他,只能出声劝:“其实两清了,他不会怪你,你也释然,就这样吧。”
叶临没有接过纸巾,红着眼问:“他真的死了吗,为什么我还是,还是不肯相信?”
顾柘忍无可忍,强行用纸巾擦拭他的眼泪,沉声道:“人都死了,少在这里念他!他活着的时候,也没见你多在意,怎么死了就为他伤心。”
叶临推开他,怒吼着斥责:“你不懂,你怎么会懂!你从小到大都在享福,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怎么会懂人死大于天。”
楚诏:“顾柘也是担心你的身体,别哭了。你本来就不欠梁文乐,以后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了。”
顾柘将纸巾丢进垃圾桶里,语气平淡:“我怎么不懂,那天夜里,我远远看见那艘破游艇在沉没,害怕你坠海溺亡,好半天没缓过神。
我恨梁文乐愚蠢,为什么要选择那样一艘船带你离开,就不能仔细考虑风险。假如是我,绝对不会让你冒险。”
此话一出,其余两个男人都沉默。狂风暴雨里,他们跟顾柘是同样的想法,痛恨梁文乐的冲动无知,害怕叶临因此而死。
沈邵都没有攻击顾柘的想法,反而附和:“梁文乐就是被惯坏了,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
楚诏叹气:“而且这不是年纪小的问题,是他本人的能力差劲。”
顾柘语气冷漠:“他为你而死,也算是弥补错误。”
他们三个人都在责怪梁文乐,仿佛将他钉在十字架上审判,要数出十宗罪。
如果梁文乐还好好地活着,叶临当然会觉得他们在说公道话。可现在梁文乐已经去世,心态就不一样。
叶临挥手制止:“不要说了,是我一开始不该骗他。假如我在酒吧没纠缠他,事情应该不会发展成这样。”
沈邵抬眼去看叶临,懊悔当时自己没及时发现叶临,才让梁文乐抢占先机。
顾柘想到自己那个不中用的弟弟,倘若是他,其他人根本没机会。
楚诏最嫉妒他们可以遇到最初的叶临,而自己则是碰见满口谎话,手段厉害的情场高手。
叶临的眼泪止住,紧紧攥紧被子角,回想穿书后的历程,荒唐混乱,谎言交织。
房间里陷入诡异的宁静,同时弥漫着悲伤的情绪和阿谀你诈。
平静的湖水之下,是波云诡谲。
沈邵眼神飘忽不定,刻意避开顾柘:“要不然,你去他的葬礼看看,就当是告别。”
叶临豁然开朗,不管现实如何,他都要去看看。
楚诏难以置信地看着沈邵,又赶紧劝:“梁家不会欢迎你入场,还是别去犯险。”
叶临也害怕梁家的报复,但就是很想亲自确认梁文乐的生死,于是看向顾柘。
顾柘在看沈邵,脸色阴沉,眼睛里都可以渗出毒素。
叶临主动抓住顾柘的手:“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嘛,我想去看看梁文乐,只有这样才能死心。”
顾柘恨透了他这副模样,神情冷漠:“有求于我,就开始撒娇?”
叶临笃信自己可以拿捏顾柘,立即松开手:“我跟顾嘉致逃跑的时候就约好了,回国就结婚。既然你不帮我,那我现在就去顾家偷户口本。”
楚诏和沈邵的脸色都变得难看,反复打量叶临的眼睛,想确定他话里的真假。
顾柘冷笑起来,重复他的话:“结婚,你骗顾嘉致的吧,你这种人最喜欢撒谎!”
叶临仰头直视他的眼睛,拿出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架势:“真话,我们在梁文乐的别墅里共患难,早就定下终身。”
病房里的诡异气氛消失,瞬间就只剩下燎原大火,嫉妒要将三个男人吞噬至死。
这是多大的殊荣,不用卑微求叶临答应结婚,更不用耍尽卑鄙手段,而是叶临亲口承认。
“顾嘉致”这个名字在三人面前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楚诏用力握紧拳头,完全不服气。倘若换成顾柘,他还能默然接受,毕竟这次营救叶临的活动中,顾柘展现出卓越的领导能力,令他非常佩服。
沈邵惊讶痛苦,但很快就调整过来,默默地向顾柘,暗自庆幸:只要叶临不是跟这个心肠歹毒的垃圾结婚就好。
顾柘多次败给废物弟弟,心中再添一伤。
他的表情就快要绷不住,指着叶临的眉心:“算你狠!三天后,我会带你去梁文乐的葬礼。不过,你参加完葬礼,就得跟我结婚。”
第91章
梁文乐的葬礼当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城市还沉浸在暮夏里,街上行人都穿着短袖裙子。
隔着铁栅栏往墓地里看,站着许多宾客,都是衣着不凡的上流人士,都是来悼念梁文乐。
已经是葬礼的尾声,很多人退场。
叶临没有看见梁父和梁母的身影,据说是太过悲伤,当场哭晕,已经送进医院里。
墓地里就剩下一些亲戚朋友,还都是不认识的人。
叶临身着黑衣,头戴黑帽,由顾柘领着进去,全程低着头,避免被人看见。
这些人都在谈论梁文乐英年早逝,并没有注意到叶临。
叶临走到梁文乐的墓碑前,看见熟悉的人脸变成灰色,顿时移不开步子,愣在原地。
墓碑上清楚地写着梁文乐生前的信息,他居然才19岁。
19岁就去世了,多么可惜的年龄。
甚至还没大学毕业,只是个学生。
顾柘在旁边递给他花束,催促他上前去献花,赶紧离开。
叶临接过花束,却怎么迈不开脚步。
他开始恍惚,怀疑自己身处地狱,正被烈火灼烧。
梁文乐真死了吗,19岁就死了?
怎么会有人19岁就死了呢!
叶临又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他觉得在做梦,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
“你?”
突然听到熟悉的女声,抬头去看,正是许久未见的陈瑜琳。
她穿着黑衣,手里捧着梁文乐最喜欢的黄玫瑰,神情憔悴。
对了,陈瑜琳是梁文乐的表姐,应该可以告诉他真相。
叶临连忙问:“梁文乐他.......”
陈瑜琳没等他说完话,就出声打断,语气不善:“你还来这里做什么,想让他死也不安宁吗?”
叶临如坠悬崖,眼眶有了酸意:“他,他真去世了?”
陈瑜琳注意到他旁边的顾柘,强忍着怒气才没有骂人:“这里不欢迎你这种负心汉,再不走,我会通知梁家的人。”
得到梁文乐表姐的话,已经能够确认他的离世。
叶临腿脚发软,差点要倒地,还是顾柘及时将他扶住,才能站住。
陈瑜琳:“他自愿为你跳的海,我恨你,也不会报复你。以后梁文乐跟你没有关系了,请你不要出现在梁家人的面前。”
叶临的眼眶泛红,哽咽道:“对不起。”
顾柘赶紧将他往外拽,又跟陈瑜琳对了眼神,目光交汇间,已经达成某种协议。
叶临像是被抽走所有力气,意识飘离出身体,在广阔的天地间飘荡,感知不到周围的变化。
脑海里不断地浮现陈瑜琳的话,想他曾答应陈瑜琳要好好对梁文乐,想他跟梁文乐的最后一面。
他怎么会想到,只是想骗梁文乐的钱,耍点感情小把戏,却导致恶劣的后果。
梁文乐就死了吗?
假如他知道今天的局面,当初他绝对不会去招惹梁文乐。
叶临的眼泪不断地流,表情却是平静的,像个木偶,被带回医院的时候还是机械性地配合顾柘。
顾柘看他为了梁文乐难受,有种恨铁不成刚的愤怒,粗暴地帮他换上病服,嘴里骂道:“我可不信你这种没心没肺的混蛋,会为了他伤心,哭什么哭!”
叶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才19岁,刚上大学就死了。你知道19岁有多小吗,刚成年,人生才开始啊!”
顾柘谋划了所有,始终都是个执棋者的姿态,此刻却生出羡慕,按住叶临的肩膀:“我遇到你的时候也才19岁,如果今天死的人是我,你会为我伤心难受吗?”
叶临知道大反派会活很久,海上事故只会害死梁文乐这种炮灰,而不是顾柘。
他推开顾柘的手,语气轻飘飘的:“你又不会死。”
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就是给不出相同的答案。
倘若今天死的人是顾柘,那叶临不会很伤心,顶多感慨一下,就继续回归正常生活。
更何况,叶临心里有顾嘉致,死一个顾柘,问题根本不大。
是这样的,他永远无法走进叶临心里。
叶临心里,最初只有顾嘉致,后面有了楚诏和沈邵。哪怕是最讨厌的梁文乐都可以得到怜惜,而他一无所有。
有瞬间,顾柘会想:如果我死了,能不能得到叶临的一滴眼泪呢?
叶临身心疲惫,慢慢地坐下来,扯来纸巾擦泪:“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顾柘万念俱灰,都没有发疯的冲动,无声无息地离开病房。他不想再质问叶临,那是自取其辱。已经得到的答案,再要一次也是徒劳。
确认过梁文乐死亡后,叶临郁郁寡欢。
他无法接受,一个19岁的人间接性地因为自己而死,每天都会被懊悔和愧疚的阴影笼罩。
夜里他会做梦,频繁地梦见梁文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