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不晚
柳折枝收回目光,发现他还保持着给自己上药的姿势,比自己矮了些,仰头往上看,忍不住抬起手朝他凑近。
墨宴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满眼防备,“你干什么?我帮你上药你还想打人?再往老子头上打,你信不信老子……”
其实是想说点脏话的,但他现在这么惨,墨宴便没好意思继续往下说。
停的很突兀,柳折枝也没在意,只是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是蛇妖么?若是蛇妖,能不能救活我的喵喵,带它走?”
要是往日,墨宴早就吼着说自己不是了,今日却没吼,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可惜,可惜自己不是蛇妖。
“你不是蛇妖。”
他的手没用力,柳折枝很轻松就让他放开了,继续把手往前伸,轻轻抚上他的眼睛,“你的眼睛好漂亮。”
四目相对,墨宴听到了很轻的两个字,“蛇蛇。”
上一次被他这么叫,墨宴直接跳脚,这一次却什么都没说。
算了,就当可怜他刚死了那只狸奴吧。
心里是这么想,可当那个称呼随风而散,柳折枝抚在他眼角处的指尖却让他觉得有些烫。
明明整只手都那么凉,唯独碰到他的指尖,让他感觉自己被烫到了。
这一日,十七岁的墨宴最后还是忘了还那可以做定情信物的帕子。
也是这一日,十七岁的柳折枝没了陪伴他的喵喵,身边多了一个不是蛇妖的……蛇蛇。
第159章 趁虚而入
喵喵是被墨宴和柳容音一起安葬的,柳折枝看着他们在院内埋土,什么都没说,连喵喵最后一眼都没看。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折枝有些性情古怪。”
柳容音是偷偷跟墨宴说的,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他学的是帝王之术,治国之道,聪慧自不必提,那一身武艺和剑法也是十几年如一日刻苦练习,若是做帝王,没人能比他做的更好,但……”
“我没见过他笑,一次都没有,似乎也感受不到疼,更不会哭,就像他养了这只狸奴五年,如今狸奴死了,他也不会落一滴泪,你我皆知他难过,面上也看不出悲痛。”
知晓了柳折枝让他帮忙处理伤口,柳容音就知道墨宴已经被柳折枝当成自己人了,所以她才提起此事。
“我怀疑过或许是失魂症,可辗转问了许多医者,失魂症只会举止无状,不会这般没有情绪,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同情,只是让你心中有数。”
最后一抔土埋好,柳容音拍了拍墨宴的肩膀,“若有朝一日。你真的带走折枝,我希望你不要被奸人挑拨,折枝只是看不出情绪,并非无情无义之人,你与我们结盟,无论发生何事,他都不会背叛你。”
她没要墨宴回答,毕竟才相识不过几日,如若这么轻易信任谁,那墨宴在北齐绝对活不到现在。
“你们先相处,熟悉了才好成事,我这几日军营忙碌,若无要事不会回来。”
说完了正事,柳容音看他的眼神多了些揶揄之意,笑的也爽朗,“我知道你不是断袖,但做个知己也是好的,日后还要相互扶持,也省得你躲在暗处看折枝看呆了,熟悉了便光明正大的看。”
墨宴眼皮一跳,明白那日被她看到了,赶紧解释,“谁看他看呆了?我那是不知道你为什么引我来,等你主动开口,谁知道你一直没找我,我才找上柳折枝的。”
“别解释,我懂。”柳容音笑得更意味深长了,“看呆了才是正常的,别说是大周,就是四国都加起来,也绝对找不到比折枝更俊美的男子。”
“食色性也,赏心悦目的美色,无关男女,谁都爱看,不丢人,要不是你长得俊美,我也不会直接把你引到冷宫来给折枝看。”
墨宴一噎。
都说大周女子性情温婉,这个长公主是不是太豪放了点?
“行了,我走了。”
柳容音跟柳折枝打了个招呼,嘱咐两句好生照顾自己,然后用力把墨宴往屋里一推,“如今喵喵没了,没人陪折枝,正是你趁虚而入的好机会,去吧。”
说完便飞身越过宫墙没了影。
墨宴目瞪口呆。
就算他没看过什么书,他也知道趁虚而入不是这么用的啊!
空气都安静了,因为柳折枝正好看过来,两个人一对视,墨宴明明没做什么,却因为那句趁虚而入有点心虚,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许久才开口。
“那个……时候不早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嗯。”
柳折枝应了一声,收回目光不再看他,没有烛火无法看书,便借着月光擦拭手中的剑。
墨宴默默记下了,翌日一早便拿了些蜡烛来给他,还带了些吃的。
也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带了不少肉和糕点,想着他没了喵喵正是伤心的时候,还给带了一壶酒。
带着这么些东西想避开宫中侍卫可不容易,兜兜转转许久他才成功潜入冷宫,结果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不对劲。
柳折枝今日没练剑,似乎从昨晚他走了就没动过似的,还坐在那擦拭剑身,唯一的区别就是……剑上有血。
“怎么了?谁的血啊?”
墨宴自己都没发现语气有多焦急,放下东西凑近了去看他,以为他受伤了,刚走两步就看到他对面的草丛中不太对劲,血腥味都是从那传来的。
昨日欺辱柳折枝的老太监,如今和喵喵一样,被斩断了四肢,面目全非的倒在血泊中,早已没了气息。
墨宴看看老太监的尸体,再回头看看柳折枝,一脸懵,“你不是不能出冷宫?怎么把他弄来的?”
“他来找我,问我想通了么。”
柳折枝说的文雅,墨宴却知道绝不是这么干净的,分明是这老太监又摸来冷宫,想强迫柳折枝跟了他。
在冷宫外面还好,一旦进来了,那便是送死,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发生什么,柳折枝杀他易如反掌。
“行,挺好,死得好。”
墨宴对老太监的死表达了高度赞扬,走回去给他把自己带来的吃食摆在桌上,“我还以为你不会杀人,没想到这么干脆利落。”
因为是老太监抓走的喵喵,所以才要那样杀他,但柳折枝没说,只收了剑看向偌大的冷宫院子,“我杀过很多人。”
这些年要欺负他长姐的,被派来刺杀他们姐弟俩的,几乎都死在他手里。
“第一次杀人什么感觉啊?”墨宴有点好奇,他看着太不食人间烟火了,很难想象他杀人时什么样。
“没感觉。”
柳折枝只回了三个字,然后就开始吃他带来的吃食,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宁可啃馒头也不吃他带的肉了。
他的吃相也文雅,慢条斯理的,一点不像北齐男子那般豪迈,桌上的酒也不碰,墨宴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柳容音说自己看他看呆了,心中一慌,赶紧起身找事做去了。
“尸体怎么处理啊?”墨宴指指草丛,“反正闲着没事,我顺手帮你处理了。”
他主动要帮忙,柳折枝也不推辞,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院内的枯井。
把尸体扔进去,再处理边上的血迹,顺手把带着血迹的草都拔了,墨宴勤快得很,等他吃完也全都收拾妥帖了,站在他身侧得意一笑,“怎么样,这么处理干净吧?”
话是这么问,听着像炫耀似的,但邀功的意思有点明显,就差把邀功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柳折枝起身的动作顿了顿,盯着他脸上的笑看了片刻,缓缓摇头,“我没有赏银可以给你。”
“谁找你要赏银了!”墨宴脸上的笑当场僵住。
“不是么?”柳折枝说的很认真,“宫中做事,做的好便是要给赏银。”
确实是这个规矩,北齐也是一样,但……
“老子又不是太监不是侍卫,用你给个屁赏银!”
他确实是长久不与人接触了,脑子里想的东西墨宴都无语,最后往他对面一坐,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给你的你就受着,帮你也不要什么赏银,以后你跟你长姐尽心帮我夺皇位就行。”
“你同意了?”
之前还说要再考虑考虑,今日就说以后帮他夺皇位了,柳折枝精准抓住重点。
墨宴当然同意,上赶着的盟友不要白不要。
就算柳折枝性情古怪,但身手好,只做暗卫都行,再加上柳容音在大周军营收买人心,等混出点名堂来,那就是一大助力,怎么都不亏。
最重要的是姐弟俩都恨大周皇室,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以后柳折枝真登基了,两国交好至少能保边疆几十年和平。
但墨宴没说,只冷哼一声,“看你表现,你长姐那没问题,主要还是看你。”
“看我什么?”柳折枝不明所以。
“你说呢?”墨宴从头给他数这几日他错在哪了,“你不搭理老子,还打老子,刚才还要给赏银,你自己说说这像话吗!”
“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你再看看我。”
墨宴越说越来气,“我给你们带吃的,帮你处理伤口,给你带伤药,今日还帮你毁尸灭迹,上哪找我这么好的盟友去。”
他说的有道理,但柳折枝再怎么感激他,也实在是没东西能送,能表达感激,这整个冷宫里的东西都没他手上一个扳指值钱。
“对了,你帕子丢了我还给你送新的。”
墨宴边说边从包袱里掏出一堆帕子,都是素色的,但料子不知比他从前用的好了多少倍,全是新买的,就在城中最大的铺子里,挑最贵的买。
其实他还想给柳折枝做两身衣服,但做了柳折枝也不能穿,被人看见就完了,只能作罢。
“多谢。”
柳折枝道了谢,从里面挑出一条看着最顺眼的帕子,又去破旧的柜子里翻出针线,今日便不看书了,埋头做起了女红。
之前就听说了他会绣东西,如今亲眼看到,墨宴才知道好看的人干什么都赏心悦目,寻常男子做女红,估计他会觉得娘气,柳折枝这他却不觉得。
阳光透过窗棱落下来,照在柳折枝身上,就跟他这个人在发光似的,他往那一坐都让人看不见周围环境的破败了。
一个时辰后,墨宴见他停了手,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盯着他看,正想说点什么掩饰心虚,突然手里多了条帕子,就是柳折枝刚才绣的那条。
“你……干什么?”墨宴看着帕子有点懵。
“送你。”柳折枝说的很是大方,帕子送女子是定情信物,送男子他觉得无所谓,还多解释了一句,“多谢这几日的照拂。”
他……他说送我?
之前他不是说这玩意是定情信物吗?现在竟然主动送我,难不成……
墨宴瞳孔地震。
他暗恋我?!
我这几日帮他,让他误会了?
他这也太随便了吧,才几日就喜欢上我了?
心里惊涛骇浪,墨宴面上却不显,拿着那帕子嗤笑一声,“我可不是找你要谢礼,你这帕子还是我给你买的,这玩意能当个屁的谢礼。”
嘴上这么说,手却拿着帕子要往怀里塞,拿起来才发现上面的图案有些不对,不是绿色的柳枝,而是黑色的线。
墨宴把帕子打开仔细看了一眼,差点直接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