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狸
这些声音此起彼伏地在车厢内回荡，混杂成一片细碎的低语。那些坐在座位上的乘客嘴角扬起的弧度越发夸张，像是在分享某种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
封言的呼吸一滞，他的喉咙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攥住，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末班车人……还挺多的。”壮汉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话，明明想要掩饰情绪，但颤抖的语调彻底暴露了他此刻的恐惧。
显然身处诡异中心时，哪怕是被侵蚀的神智也足以让他意识到事情真的不对劲！
真的非常非常不对劲！壮汉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整个人显得慌乱不堪。
封言紧握着手中的镜子，周围那些乘客们细碎而重复的话语仿佛成了某种邪恶的咒语，不断在封言耳边萦绕，让他有一种无法挣脱的压迫感。他的手指紧攥成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硬生生地让自己保持住最后一丝清醒。
“必须冷静下来……”
封言的手缓缓抬起，紧紧握住车厢中冰冷的栏杆把手。他的指尖微微发白，手心里满是冷汗，栏杆似乎吸收了他的温度，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他的另一只手则紧握着那面小镜子，缓慢地转动着镜面的角度，试图用镜子的反射去观察那些坐在座位上的“乘客”。
镜面中，车厢依旧笼罩在昏黄的灯光中，那些“乘客”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面无表情，但镜子里的景象却并没有变得更加骇人。镜面里，他们看起来依旧是普通人的模样，没有断肢残臂，也没有怪异地伸长舌头，更没有诡异到让人惊叫的细节。
封言皱起了眉，他预料中最可怕的画面并未出现，这反而让他一时感到迷惑，心中的疑虑更深了一层。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语气中仍透着一丝试探的谨慎——
“你们……是人类？”
说真的，封言看到那些诡异乘客的时候，下意识以为666路公交车之所以出现诡异事件，是因为这辆车上坐了一车子的诡异之物。
但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封言的声音不大，却在这诡异而安静的车厢中显得异常清晰，连站在他身后的新乘客们都吓了一跳。
听到这句话，坐在他身边的一位乘客缓缓抬起了头。那是一张苍白的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得像是随时会裂开。那人眨了眨眼，神情复杂，似是带着一丝疲惫，又夹杂着说不清的怨恨。他沙哑的嗓音慢慢挤出几个字：“我们当然是人类。”
他的回答让封言一怔，眉头下意识地皱得更紧。
“只是……大家上车太久了，”那乘客继续说道，声音中夹杂着一丝自嘲，像是笑，又像是叹息，“我们被这辆公交车困了太久太久，精神都已经不正常了。说真的，有的时候连我们自己都觉得，我们已经不是活着的人类了。”
封言愣住了，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可能，但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这平静却诡异的叙述与“人类”联系在一起。他的目光忍不住扫过车厢里的其他乘客，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那种僵硬的笑容和空洞目光背后隐藏的深意——那不是诡异之物的恶意，而是陷入绝境的人类所拥有的深深的绝望和崩溃。
身后的壮汉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的声音显得尤为刺耳。其他的新乘客们依旧保持着僵硬的站姿，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们眼神闪烁，似乎都在等封言继续发问。
封言稍稍稳了稳心神，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目光直视着面前那位干裂嘴唇的乘客，语气低沉却坚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问题像一块石头，沉入深不可测的湖底，搅动了这一片诡异的寂静。那些坐着的乘客一个个活动了一下身体，虽然昏暗车厢里的环境依旧让人觉得恐怖，但车厢里还是多了一些人气。
“我们都是在车站等末班车的乘客，什么都不知道就走上了这辆公交车。”封言面前的乘客目光看向车门，“然后我们就再也无法离开。”
那位乘客顿了顿才继续说：“车上没有信号，但机械手表还在转动，我已经在车上被困了五天了。”
“我被困了三天。”后排的乘客同样脸色苍白嘴唇干涩，但精神看起来稍微好一些。
“车上甚至有被困了十五天的乘客。”那位乘客的嘴唇干涩而发抖，“我们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早已经被折腾得不成人样，却并没有被饿死没有被渴死。哪怕我们已经虚弱得撑不下去，我们依旧还活着，就好像连我们的这条命也被这辆666路公交车困住了。”
第504章 下车的方法？
公交车突然剧烈地一震，车体随即发出刺耳的吱嘎声，仿佛每一块金属都在不堪重负地呻吟。车厢猛地晃动了一下，封言下意识地抓紧了栏杆。
是666路公交车重新启动了。
车子重新启动时，仿佛被赋予了一种沉重的生命感，每一次摇晃都像是某种怪物在翻身，令人心中发毛。
昏黄的灯光在车顶的灯罩里忽明忽暗，透过那肮脏而蒙灰的灯罩，隐约可见其中仿佛有无数飞虫在躁动，细小的影子在光晕中乱舞，发出极低的嗡鸣声。封言的目光扫过车厢，再次审视起这辆充满诡异气息的公交车。
车上坐着的那些乘客，一个个像是失去了生气，他们的皮肤泛着一种不自然的灰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得像枯木上的裂纹。有些人的头发已经干枯得像一把枯草。更让封言心头发紧的是，他注意到这些人的衣领、裤腿乃至周围的地面上，都覆盖着一层诡异的“尘土”。那些尘土轻轻飘扬，似乎是从这些人的身体上剥落下来的，就像干涸的泥土被风吹散一般。
封言眯了眯眼，几乎怀疑自己的视觉出了问题。他喉咙微微发紧，但还是开口道：“你们……没有尝试着离开吗？”
他的声音在这狭窄的空间内回荡。
之前回答过封言问题的那名乘客低着头，像是被一种无形的重压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双手无力地垂在膝盖上，眼皮耷拉着，显然已经精神萎靡到了极点，无力再回答封言的问题。
过了片刻，坐在后排的一个乘客动了动。他比其他人看起来精神稍好一些，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那个乘客深吸了一口气，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结滚动了几下，终于沙哑地开口：“你们……有人带水了吗？”
这话一出，空气似乎瞬间凝固了。
封言还没来得及回答或有所动作，他身后就传来另一个乘客的声音，那声音急切又带着几分恐惧：“别！就算有水也不要拿出来！”
“我们太久没喝水了……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反正死不了，口渴也能忍着！”
那稍微精神一些的乘客也没有继续争辩，而是抬起头，用浑浊的眼睛看向封言，声音干涩得像从沙漠里传来的风：“我们……离不开这辆车。每次走下车门，都会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车厢里，就像被困在一个永无止境的循环里。”
车厢内和封言一起上车的新乘客们此时再迟钝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他们好像……好像真的正在经历一场无法解释的诡异事件。
“见……见了鬼了？”站在封言身边的壮汉喃喃自语，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
一直对封言冷嘲热讽的男生也无法再保持镇定了。他的脸色铁青地看向封言，嘴唇动了动，声音发抖却尽量压低：“你，你真的是有关部门的人？我们……真的遇到诡异事件了？”
说着，那名男生后退一步，看向司机坐着的位置。
然而，驾驶座上根本就没有活人。
方向盘后稳稳坐着的是一具已经风化的尸骨。它的双手依旧紧紧握着方向盘，骨节处呈现出诡异的黄白色，就像化石一般。那颗头颅微微垂下，眼窝深陷成两个空洞，似乎曾注视过某个永远无法抵达的地方。
“但我们，应该很快就能下车了。”那个有些精神头的乘客脸上，露出一个诡异而勉强的笑容，“只要再上来两个人，这辆车就满员了。”
第505章 谢谢乘客的配合
“这辆车满员之后就可以下车了吗？”封言的声音平静而低沉，然而那被克制住的紧张感却渗透在每一个字里。他扫了一眼车厢内的其他人，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松懈的情绪，“这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也许是经历过特别行动小队培训的原因，封言自己虽然也只是个未正式步入社会的大学生，却也知道对卷入诡异事件的人们来说，他们以为的“下车方式”绝对不可能如表面那般简单。
坐在不远处的一名脸色苍白的乘客抬起头，枯瘦的嘴唇微微开合，像是被干裂的土壤撕开的缝隙。他的嗓音沙哑又微弱：“我们，都试过……你们也可以，试着从前门或者后门下车吧……站在门口就行，司机会知道你们想要下车。”
封言闻言抬头，再次看向司机的位置。那具已经风化的尸骨依旧牢牢地握着方向盘，空洞的眼窝仿佛在注视着前方，毫无生命迹象。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这种状态下，司机真的还能有意识吗？
他刚要开口，一旁那个之前还很嚣张的男大学生却没等封言挺身而出就抢先一步行动了。他的脸色铁青，双手紧握，像是逼迫自己鼓起了勇气。他大步走到后车门，脚步急促而沉重。
下一秒，他咬了咬牙，猛然迈下了一个台阶。然而，就在他的双手触及后车门的时候，车厢顶部的喇叭突然“嗞啦”一声响起，紧接着传来机械女声的报站音——
「请各位乘客注意，后门只在到达终点站与乘客满员且到站时开启，其它时刻请勿靠近后门，谢谢您的配合。 」
那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情感起伏，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扎进了男大学生的神经。他猛地一抖，像被电击一般弹了回来，踉跄地转身冲向前车门。他慌乱地扑到前门旁，用力拍打门框，仿佛这样就能逃离这辆诡异的公交车。然而，前门上方的喇叭再次响起——
「车上的乘客禁止从前门下车，谢谢各位乘客的配合。」
绝望迅速吞噬了男大学生的理智，他的眼神瞬间变得狂乱，呼吸急促得像是要将整个人撕裂。他转头看向司机的方向，像是壮胆一样高吼了一声，猛地冲过去，试图用自己的双手直接抓向方向盘，准备强行改变公交车的行驶轨迹。
但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手指刚触碰到方向盘，指尖便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他愣住了，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只见他刚才碰到了方向盘的手指皮肤迅速干枯，像干枯的河床一般布满裂纹，随即大块的碎屑从他的指尖剥落，甚至露出了里面枯槁的骨头……
“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回荡在狭窄的车厢里，仿佛要震碎人的耳膜。
男大学生剧烈地抽搐着，双手无力地垂下，身体一软，瘫倒在地。他的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失去了意识，像是被彻底吓晕过去了。
他的女友扑上前去，惊恐地摇晃着他的肩膀，声音颤抖着喊道：“友兵，你醒醒！你不要吓我！”
随后她抬起头，绝望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封言，用不怎么像求助的语气求助道：“你不是有关部门的人吗？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救救他，救救我们！求求你！”
封言看着这一幕，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他的目光扫过车厢，落在其他新乘客惊恐的脸上，又看向那些早已麻木的“老乘客”。这些人像是见怪不怪了一般，甚至连头都懒得抬起，只是用空洞的目光盯着车窗外漆黑的夜色。
封言的手掌在身侧微微攥紧，冷汗顺着后颈滑下。他的内心同样充满了不安和慌乱，但他深知，自己现在没有退路。他是特别行动小队的一员，即便此刻心底也涌动着恐惧，但他必须保持冷静。
“你先扶着他去找个座位。”封言强迫自己用平稳的语气开口，对男大学生的女友说道。
然后封言转身看向其他还站着的新乘客，主动搀扶起最早上车的老婆婆，将她安置在车厢靠前的单人座椅上，继续说道：“既然我们暂时没办法下车，那就先找地方坐下吧。也许，就像这些……前辈们说的，只要再有新的乘客上车，我们就能离开。”
他的话语尽量显得笃定，虽然内心并没有多少底气，但作为特别行动小队的一员，他接受过训练，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必须给“普通人”提供心理支撑，否则事情只会变得更加糟糕。
第506章 落座
封言让老婆婆在座位上坐好之后，自己也将背包挪到胸前，然后在老婆婆后面的另一个单人座椅上坐下。又看了一眼手机上依旧发不出去的消息之后，封言将手机和那面一直不放手的镜子先塞回包里，转而又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本看着很普通的书。
翻开书后，封言的动作格外轻缓，像对待某种稀世珍宝。他翻开书页，目光落在上面，仿佛周围那压抑得让人窒息的氛围都与他无关。
车厢内，那些仍站着的新乘客纷纷将视线投向他，每一双眼睛中都写满了质疑和不可思议。
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情看书？！
你以为这是上学路上吗？！
其他依旧站着的新乘客目光死死盯着封言，眼神里写满了这两个质问。
封言却像是察觉不到这些目光般，平静地抬起头，视线从书页上移开。他轻轻合上书，眼神扫过那些神情紧张的乘客，随即开口道：“你们放心吧，这辆车里坐着的，都是人类。危险的并不是他们。”
此时，车厢内昏黄的灯光闪烁着，将每个人的面容映衬得更加苍白与憔悴。
从刚才到现在，那些新乘客即便感到浑身疲惫，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坐下。靠近后门的位置虽然还有几个空座，但即便那些座位干净整洁，也没人想要主动去靠近。
他们心底清楚，如果有一扇车窗是开着的，他们甚至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从窗口跳出去，哪怕是摔断骨头也在所不惜。然而，之前那名试图下车的男大学生的下场依然历历在目。
那个男学生的手指干裂成了枯骨，最后甚至连意识都无法保持，晕倒在地。手指断口处的鲜血凝固得诡异至极，没有流淌，却更加触目惊心。这样的下场无疑给其他人敲响了警钟。
被恐惧压抑的理智在此刻重新浮现了一些，新乘客们的目光开始集中在封言身上，那个之前并不起眼的乘客，似乎在这诡异的车厢中，成了唯一的指引者。
“你们可以坐下来。”封言再次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安抚，“站着和坐着都是一样的，不需要浪费体力。”
疲惫像潮水般涌上新乘客的身体，他们终于撑不住了。
在封言的安抚下，乘客们开始陆续寻找座位。两个女大学生扶着昏迷的男生向后走，最终选择了最靠近后门的那一排。另一名女大学生紧随其后，与那个壮汉坐在了后方的一排座位。
那名脸色煞白、步履蹒跚的上班族犹豫了许久，最终选了封言后面的座位。他的视线落在旁边的乘客身上，那是一名脑袋以诡异角度垂下的女性，胸口的起伏几乎微不可察，仿佛随时会停止呼吸。他僵硬地扯动了一下嘴角，最终还是挨着封言最近的地方坐了下来。
很快，整个车厢内的空座只剩下两个，一个在司机后方的前排，一个在最后排的角落里。
封言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绪，再次开口，语气礼貌却坚定：“前辈们，这辆车一般什么时候会到下一站？”
沉默了几秒后，一个虚弱的声音从上班族旁边传来，那名垂头的乘客轻声回答：“不知道。有时候十分钟，有时候两三个小时……甚至有时候会开几天。”她的声音细如游丝，却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人的耳膜，“你们上车之前，这辆车已经开了五天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五天前上车的人，都快撑不下去了，更别说我们这些……”
“这辆车每次停下，都会有人上车。”另一个沙哑的声音补充道，“但没人知道，下一次停车是什么时候。”
“只要撑一会儿。”第一名乘客又开口了，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诡异得让人发冷，“只要再有两个人上车，等这辆车满员，我们就有希望了。”
“我们就能回家了……”
封言看着他们，心中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灯光下，这些乘客的脸色如同纸片一般苍白，眼窝深陷，双唇干裂。他们的身体瘦弱得不成样子，甚至比喝水辟谷数日的人更加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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