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泊春舟
他沉沉呼了口气，压住了心里的思绪，点头附和了一句：“是的，阿野会平安的。”
咣当一声，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碎了的声音。
所有人齐刷刷看过去。
身穿蓝裙的琅嬛仙山弟子走过去，轻声呵斥道：“你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赶紧收拾好了离开这里。”
“笨手笨脚的，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她语气不善，“也不知道师尊是看上你哪点了，让你在这里干活。”
“快收拾干净了，别在这里碍眼，去柴房里面砍柴去。”
落在地上碎裂的是个青瓷茶壶，捧着托盘的人是那个黑黝黝又呆呆傻傻的阿呆。
他说不出来什么话，也没有往日的高傲，在人的呵斥下，低头捡碎瓷片的样子有些狼狈。
夏成渊眸子微微凝了凝，走过去蹲下身帮他一起捡。
缓声道：“他傻傻呆呆的，道友就不要和他计较了。”
夏成渊和他一起把碎瓷片收好。
阿呆木讷讷地，点头认真道：“谢……谢谢……”
“你手上都受伤了，我帮你把这些碎瓷片送走吧。”夏成渊主动拿起来托盘。
看着夏成渊走远了，玄风和药王有些一愣一愣的。
药王啧了一声：“怎么为了个傻子，这么重视啊？”
“夏公子一向善良……”玄风给出来这个解释，自己都不是很信。
对于夏成渊而言，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肯定是守在这里等徐舟野出来啊，这怎么跟一个傻子走了？
夏成渊当然是有用心的，他跟着阿呆回了阿呆的住处。
这里只是一间柴房，连铺盖都没有，只在墙角的地方有一团稻草，从上面的凹陷来看，应该他就睡这里。
龙傲天，在这里住柴房，被人骂，呼来喝去……
可能是真的傻了，也有可能，他是演的。
夏成渊轻声说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了，方恒，你不用演了吧？”
“啊？你在……叫我吗？”阿呆看着夏成渊，眸子里满都是迷茫和懵懂。
“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吗？”夏成渊看着那双眼睛，缓缓问道。
他时刻关注着那双眼睛的变化，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一直都是一种愣愣的，呆呆的神色。
夏成渊微微蹙了蹙眉，按照他对方恒的了解，方恒并不把他这个小炮灰放在眼里，没必要继续演下去。
难道是真的，他变成了傻子？
“阿呆，阿呆——”外面响起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又急又快的脚步声。
“小意姐姐。”阿呆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连忙跑过去开门。
外面进来了个穿水蓝色裙衫的少女，一来就拉住阿呆的手看：“你把手都给割破了啊。”
“都怪我，要不是那天把你带到师尊面前，你也不用在药庐受苦。”
“师尊对你好奇，我暂时也不能把你从这里要出来……”她的语气有些懊恼。
从储物袋里翻了翻，翻出来一瓶伤药出来：“我帮你上药，等伤口好了，就不疼了。”
“用这个吧，比你手里的药要好。”夏成渊拿着药瓶子的手出现在她面前。
小意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有人，连忙躬身行礼道：“见过前辈。”
她是琅嬛仙山最下等的弟子，在这山上，她遇到的人要么是师兄师姐，要么就是前辈。
“这……”她有些犹豫，总觉得不好意思接夏成渊的药。
“拿着吧，我也是看他可怜。”夏成渊扬起唇角，微微一笑。
他的五官长相实在是没有攻击性，清秀昳丽的眉眼，笑起来的时候清润好看的桃花眸，充满了亲和力。
小意被这笑晃得怔了怔，伸手接过来，低头道：“谢谢前辈。”
系统音忽然响起——
“叮——检测到关键剧情一见钟情的花痴消失——”
“叮——系统奖励下发中，奖励减免机缘系统1％冷却时间——”
夏成渊：“……”这个一见钟情的花痴，大概就是眼前的小意了。
他并不记得方恒和小意的故事，因为方恒露水姻缘太多了。
不过目前能推断出来——小意大概是对方恒花痴一见钟情，现在这个花痴目标变成了他。
夏成渊忍不住默默往后退了半步，摸了摸鼻尖，神情有些微微的不自在。
小意低头给阿呆上药，余光忍不住往夏成渊脸上瞟，脸和脖颈都红成了一片。
夏成渊：“……”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魅力这么大，一眼就把人迷住了，这不是妖怪吗？
但现在还不能离开，还得硬着头皮打探阿呆的消息。
“小意姑娘，阿呆是你捡回来的是吗？”
“是啊。”小意点头，“我在沙滩上捡到他的。”
“他看起来，好像智力不全的样子。”夏成渊继续引导着小意往下说。
“是的，他不怎么会说话，人呆呆傻傻的，像是一根木头。”小意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本来想送他走，但他这样，我又觉得不放心，就把他留下来了。”
“这样呆呆傻傻的人，为什么能到圣医女的药庐干活呢？”夏成渊继续引导。
“就是偶然有一次，师尊看到了他……”小意对夏成渊没什么戒备心，只觉得前辈人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顺着继续说下去，“师尊好像说了……对，她好像说阿呆只有一魂一魄，能活下来是件稀奇事……”
“原来是这样。”夏成渊望着方恒看了两眼，然后道，“小意姑娘，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好好照顾他。”
“嗯。”小意点了点头，笑得灿烂，“前辈放心吧。”
“前辈真是个，很善良的人呢……”
眼看着人家姑娘又脸红了，夏成渊几乎是落荒而逃。
逃了之后，才意识到不对劲，他逃个什么劲啊，他又没做亏心事，又没有出轨第三者。
一边思忖着小意的话，夏成渊一边往药庐走。
心里大概有了判断——那次徐舟野是真的让方恒灰飞烟灭了，并且天道规则之下，方恒并不能直接复活。
但天道给他偏爱，从碎片里捡回来方恒的一魂一魄，放到了阿呆的身上。
未来方恒还会不会回来，是个未知数。
又在药庐面前守了一天一夜，门总算是打开了。
圣医女的脸色微微有些白，可见她的操作也不简单，让她耗费了不少灵力。
迎着周围齐刷刷看过来的目光，圣医女看向了夏成渊：“人还未醒，等到神魂适应新的身体，自然会醒来。”
“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一切都很顺利，所以你答应我的，也该完成了。”
夏成渊一步从圣医女的身边跨过去，脚步又急又快地走到里面去。
竹床上躺着的人，是那般熟悉，眉目气息全都分毫不改。
他握住徐舟野的手，能够感觉到这具身体里面蓬勃的生命力，听到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夏成渊抿紧了唇，周身仿佛卸了力一样，跌坐在竹床边上，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圣医女走到他身边，缓缓说道：“我并未骗你，所以现在，到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好。”夏成渊并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玄风有些着急：“夏公子，你答应了她什么？”
他很担心，等到尊主醒来一眼看不到夏成渊，到时候他不知道怎么解释。
“没事，只是小事。”夏成渊安慰了他一句，就跟着圣医女往外走。
两人进了静室，面对面坐好。
夏成渊抬眸看着圣医女，眸子之中恍惚转过一阵暗色，然后无边的神魂威压就朝着圣医女压了过去。
他与徐舟野签订道侣契约，神魂之中有徐舟野的气息，这威压很强大，连圣医女的脊背一时之间都晃了晃。
“你做什么？”圣医女沉声道，“你要撕毁契约吗？”
“不要着急，慢慢闭上眼睛。”夏成渊语气淡淡。
圣医女蔚蓝色的眸子一片沉寂，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微微闭上了眼睛。
面前的神魂威压像是山岳一般沉重。
她起初不太理解，夏成渊看起来并不强大，怎么有这么强的气息。
可后来，她就感知到了，是徐舟野的气息。
这二人，居然是这样的关系。
她来不及细想，神魂上的威压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她只觉得自己仿佛要被压成齑粉。
丢了一魂之后，神魂本来就是她的弱点，此刻仿佛风中残烛，苦苦支撑着。
就在她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听到耳边的声音：“凝神，感知你的神魂。”
感知神魂……圣医女咬紧了牙关，只觉得唇齿之间飘起来一股血腥气。
一次一次压过来的狂风，几乎要把她压倒。
周而复始，不知道多少次之后，噗嗤一声，像是灭火重燃的声音。
夏成渊感觉到迎面而来的强大的弹力，轰的一下，就把他的神魂力量压了回来。
识海里轰的一声巨响，然后是剧烈的疼，喉头微微一腥，他强压住了五脏的震动。
他睁开眼睛，圣医女还盘膝坐着，似乎陷入了沉沉的体味状态之中。
夏成渊站起来，打开门走出去，反身帮圣医女关上了门。
她的一魂从来都没有失去，只是在一次次的神魂转换之中，被磨灭了一部分，余下的一部分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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