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寻秋野
卫停吟望着易忘天。
那双眼睛里好像还烧着火,卫停吟看见他眼睛里有没在自己身上的恨。
卫停吟问他:“然后呢。”
易忘天一怔:“什么?”
“我说,然后呢。”卫停吟说,“易宗主说,我该为,抗争而死。为抗争而死是很好啊,然后呢?”
易忘天莫名其妙:“什么然后——”
“我说,你死了,为了反抗死了,然后呢?人们称赞你的英雄,扼腕长叹你的一生,佩服你的勇气,感动你的风骨。会有几个人为你立个无字碑,为你折几支花敬几碗酒,然后呢?”
“世间毫无改变,魔气还是在天上飘,人们还是在受害。你死了,除了有心的人为你颤一下心,谁还会改?”
“如果真是个孽障,你死在他剑下,又怎么样?砍了你这把铮铮铁骨,那把削铁如泥无坚不摧的神剑,难道会断?”
“不会的,对吧。”卫停吟摊摊手,“你的骨头和从前它砍过的骨头,毫无不同。”
“所以死有什么用,易宗主。”卫停吟笑着,“还不如活着,来看看他,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易忘天冷冷道:“所以你当年就在雷渊边一剑自刎?”
卫停吟立刻笑不出来了。
“话说得真是一如既往的漂亮。”易忘天语气森然,“可卫停吟,如果死当真毫无用处,你当时又为何要一剑自刎。”
卫停吟笑意尽散。
他皱着眉撇下嘴,终是哑口无言。
“当年你若没有自刎……或许,也就没有一连串的这么多事。”易忘天说,“你也同样惺惺作态。”
“少在这里故作清高的说漂亮话。你们这一山的人,净是腌臜货。”
真是个很少从仙修嘴里吐出来的词。
“好啦。”
一旁传来道干净的声音。
那声音好似春日山中一汪池水般清澈柔和,安抚人心。
剑拔弩张的气氛立时安稳不少。卫停吟循声望去,见到玉清山主景无词正从一旁天上飘飘然地御剑而落。
她面带笑意,白衣飘飘。落地之后,她挥挥衣袖,抬眸一笑。
“可别伤了和气,”她笑着说,“魔修横行霸道,仙修还内讧不断,这凡世间哪儿好得起来呢。对吗,易宗主?”
易宗主面露不满。
又是她。
景无词又笑眯眯的--她总是这样,往那里一站就笑眯眯的,天塌下来都不改色,剑架到脖子上了都一如此刻。
真是个令人心生厌恶的女修。
尤其那永远挂在脸上的笑,最是令人心生恶心。
“你来做什么。”易忘天问她。
“易宗主不见数日,我心中不安,卜了一卦,算出您来了此处,便来看看。”景无词笑着说,“易宗主可别咄咄逼人啊,您这样做事可就太寒人心了。”
“柳掌门一片好心,近几日天下魔气也收敛起来。合州那处多了一魔修结界,却是用以收聚魔气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往好处走。可易宗主却看不过眼,接受不了,说着此举是和魔修沆瀣一气同流合污,日日歇斯底里的。”
“易宗主,你所担心的事,众人也并非不能理解。”玉清山主说,“可的确如柳掌门所说,魔修的事近日在逐渐见好。易宗主,难不成想做天下太平的绊脚石?”
易忘天脸色一变。
沉默片刻,易忘天深深洗了一口气,转头瞪了眼卫停吟,又狠狠瞪了眼他身后沉默不语很久的江恣。
他一甩袖子,转头气势汹汹地离开。
无生宗的一群红衣弟子紧随其后,呼啦啦地都离开了这间小院。
目送他离开后,景无词又笑眯眯地转过脑袋来:“你们还要去立结界?”
卫停吟转过身,向她行礼:“是。”
“那个暂且不急,先回水云门吧。”
说完这句,景无词收起了笑意。
很难得的,她脸上变作一片冷若冰霜的严肃。
“眼下有更要紧的事,需要你们来。”
赵观停怔了怔:“更要紧的事?”
闻言,卫停吟一个头两个大。
他皱起眉,心里叨咕着,再要紧的事估计也比不上眼下的事。虽说刚才他找到了一个血阵,可这还不够,他得抓到令魔修们做这些献祭血阵的幕后黑手,还得研究研究这些血阵和祁三仪的关系……按那死人东西留下的纸,他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再不快点,只怕那混账会加害江恣。
“千雪太初莺出现了。”景无词说。
“什么!?”
赵观停当即惊叫,语气震惊得话尾撕裂。
卫停吟有些不解,转头:“那只鸟?”
千雪太初莺就是谢自雪当年养在山宫里只会唱歌的鸟。
赵观停脸上又惊又喜:“千雪太初莺在师尊辞位下山后就消失了踪影,大家都说它一定是思念灵主,下山寻师尊去了!…但也有人说,肯定路上就死了,毕竟据师尊所说,它除了咿咿呀呀地唱歌就没别的能耐……但竟然没死,真是太好了!它的行踪附近,说不定有师尊的行踪!玉清山主,它出现在何处了?”
玉清山主答:“水云门。”
“…?啊?”
“与其说出现,倒不如说,它自己寻回来了。”景无词道,“它带来了掌门的传灵。”
站在她面前的三人齐齐怔住。
景无词伸出手,从袖里取出一片洁白的羽毛。她抬手一挥,那羽毛飞至空中,在黄沙之中,化作一片洁白光尘。
仿佛有人将言语写到什么东西上,放至了自己眼前,卫停吟的识海里闯进四字无声的话语。
[速至我处]
第51章 长命百岁
玉清山主收回了手。
她左手手持一支拂尘, 两手交叠于身前,淡声对他们三人说:“这便是掌门的传灵。”
“太初莺的羽毛只能带来一部分。而这四字传灵前,还有另外四字。”
“‘上清旧人’。”玉清山主说, “完整的传灵,是为‘上清旧人, 速至我处’。”
“师尊竟然传灵回来了……”
赵观停脸色骇然。自顾自地震惊片刻后, 他转头看向卫停吟, “师兄,师尊传灵来水云门,是让我们去找他,那就是说……”
谢自雪还活着。
不仅还活着, 并且还有法力驱动一只千古灵鸟。
自己不来,而是让一只鸟传灵过来,说明他遇上了什么事, 不便行动, 无法动身前来。
遇上的事没有向他们说, 只让千雪太初莺送来寥寥八字, 他遇上的事应当十分火急, 连多传几句的空隙都没有。
这或许也是在向他们求救。
玉清山主说:“今早,我正与水云门中的长老们议事时,门外便传来这只千雪太初莺的声音。我出门一看,就见到它落在屋前树上,随后,它便传灵与我。”
所谓传灵, 便是仙修予以灵兽灵鸟法术,使其代替自己传音。
这法术施展时,可不言语, 只通心声。
换言之,无需说话,只需要施展法术,便能让这些灵兽灵鸟知晓自己所言的是何事。
因此,当不便说话,又有事必须传递出去时,很多仙修便会使用这“传灵”法术。
只是……
“传灵可是无需说话的,师尊却也只来得及传来八字。怕是他那里出了什么事,才火急火燎地要我们过去。那我们得快些过去!”赵观停说,“可师尊竟然没说要我们去何处寻他,这可如何是好——说到这个,玉清掌门不觉得奇怪么?”
“师尊向来行事稳妥,怎么会只传来寥寥八字要人前去,却不说要人去往何处?即使事态再紧急,师尊也不该这般疏忽。”
“怕是跟传灵的鸟有关系吧?”卫停吟语气嫌弃,“师尊说过不止一次,那鸟只是个花瓶,唯一能做的便是白日里一展歌喉,连传灵都做不到。”
玉清山主眉头微蹙:“此话不假,我也是这样想的。从前,掌门手中还有好几只灵兽灵鸟可供驱使传灵,可前些年他自散修为,那些与兽鸟们立下的灵契自然也都随之解除。想来,这只千雪太初莺当时是唯一一只灵契不再的情况下,仍然外出追随旧主而去的,应当已经是掌门手中最后一只还能驱使的传灵体了。”
传灵体便是这些为主子传灵的灵兽灵鸟。
“怕是掌门还传灵了其余话语,只是这灵鸟本就做不到传灵,故而才只传来了其中八字。也是没办法的事,掌门已经退无可退,不得已,才只能用了手上这最后一只灵鸟来传灵。”
此言一出,空气有所凝固沉重。
几人互相看看,脸色各自阴沉复杂。
“不管怎么说,掌门传灵回来,就算是件好事。”玉清山主说,“你们先随我回水云门,商议一番。当然……”
玉清山主话语稍顿。
她的眼神往后看去,落在两人身后的那黑色身影身上。
“你也一样,江恣。”她说,“上清旧人,也包括你。”
卫停吟回头看去。
江恣还戴着那顶纱帽。纱帘之后的神色难辨,卫停吟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
但他直觉感到,江恣现在像喉咙里卡了只死苍蝇一样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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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云门。
天色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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