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寻秋野
其余两人闻言抬头,也看见了这一幕。
萧问眉面无表情:“不知道。”
沈如春明白了什么,无语地抽了抽眉头,却没说什么。
江恣深吸了一口气。
他低头,捂住自己的脸,把脸闷在手掌里,猛搓了好几下,接连深呼吸了好几口气。
*
夜已深。
外头夜风阵阵,屋内烛火摇曳。
卫停吟散着头发,仰面躺在自己久违的床榻上,望着屋顶。
江恣就躺在他身边,同样散着头发。
两人都分别只身着里衣一套,长发也还未全干,带着丝丝缕缕的湿意。
闻见江恣身上皂角的香气,卫停吟脸色很不好看,满脸都是幽怨。
他嘟囔着:“为什么不一起洗,为什么非要分开啊?”
江恣沉默片刻:“总归是非礼勿视的。”
“都什么关系了还非礼勿视。”
“什么关系也得一步步来……再说了,之前还有那事儿。”
卫停吟沉默了。
他知道江恣说的是什么事,是那天江恣第一次见到他回来,却把他当成了心魔的事。
卫停吟偏过头,看见江恣也在看着他。
江恣苦笑着,眼睛里是对他的歉意。卫停吟忽然有些说不出话,他别开脑袋,撸了一把前发,心中突然很乱。
他想起那天发生的事,心里打了个哆嗦,还是有点厌恶。
“你的确不该原谅我。”
江恣突然说。
卫停吟再次看向他,江恣仍然在看着他。
“我不该那么对你。”江恣说,“我也从来没打算那么对你……你千万别原谅我,以后想起这事儿,你就打我一顿。”
“往后,我们就一点一点来。我不会再做那样的事了,我们轻轻的,慢点儿来。”
他话说得很认真,脸上神色也那么认真。卫停吟愣了片刻,噗嗤笑出了声。
“真会说话。”卫停吟说,“行,那就慢点儿来。”
他翻了半个身去,侧着身子望着平躺着的江恣,笑着道:“话说回来,你白天的时候听到没?”
江恣也翻过半个身来,把手臂枕在脑袋底下,没起身,只是侧躺着,抬眼看着他:“听到什么?”
“那些人跟我吵架啊。”卫停吟说,“你们说的我这个外世的势力,在最后切断跟我的链接的时候,问我要什么。我就说啊,我要那个死雷渊跟你也切断连系……”
“我听到了。”江恣怅然地笑了声,“可怎么可能呢,那可是天道。”
“天道如今都能改写了,又只是个空壳。”卫停吟说,“这尘世早就乱了套了,你别总觉得自己无人能救。从前那些生里来死里去的事儿多少是必死无疑的,不都平平安安地过来了吗。”
“所以这次,八成也没问题。有我在,你怕什么。再说你就没什么感觉么?她可答应我了,说会给你办一些。”
江恣沉默了下。
“这么一提,”他犹犹豫豫地开口,“今天是还没听到叫魂儿。”
“……会叫魂儿吗。”
“像叫魂儿,”江恣拉了拉被子,“平日里,会总有个声音叫我的名字,声音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忽远忽近。”
卫停吟皱了皱眉。
“叫着催我回去,”江恣笑了起来,“那便是雷渊的呼唤罢了,循着咒印找来的。除了这个以外,也没别的什么影响。”
“看看那个咒印,”卫停吟从床上爬了起来,坐正身子道,“给我看看。”
江恣下意识拉了拉衣襟:“没什么好看的。”
“不行,给我看看。”卫停吟坚决道,“我也看看你身上,看看你这些年弄了多少伤。”
江恣愣了下。
“我进去几天都伤成那样,你当时一个人,肯定更严重,更别提你的眼睛都这样了。快给我看看身上,我心疼心疼你。”
江恣脸红了红。
卫停吟耳根也红,毕竟这是在催促亲师弟脱衣服,实在有些难以开口。
他羞得心里莫名一阵恼火。
“快脱!”卫停吟一拍膝盖,声音拔高几度,红着脸凶狠道,“不脱我就上手给你扒了!我数到三!”
江恣一哆嗦,一时满头大汗——他这师兄真是互通了心意也是这副德行!
嘴上说着心疼心疼,可下一句便如此凶恶!
“一!”
“知道了知道了!你……别数了!我脱就是了。”
他嘟囔着,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和卫停吟面对面正坐住。
江恣慢吞吞地脱下上身衣物,露出一大片触目惊心的往日伤疤。
烛火摇曳。
暖黄的火光照映,可他身上皮肤却还是太过惨白。
纵使早有心理准备,卫停吟还是脑子一白。
他慢慢缩起瞳孔,心上像被人生捅了一刀。他微张着嘴,却说不出话,一阵心痛就这样窒息似的卡在心口和嗓子眼里,让喉咙里的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无法呼吸。
江恣消瘦的一把皮包骨上,全是伤疤。大的叠着小的,新的叠着旧的。
他心口上有一道雷电状的黑色纹印。卫停吟伸出手,颤着指尖摸了摸。
指尖所触之处,一片冰凉。
“……疼吗?”
“不疼。”江恣苦笑着,“纹印而已,疼什么。”
卫停吟没说话。他看着江恣身上层层叠叠的伤疤,视野里都有些发眩。
他抱住江恣,脑袋抵在他心口上。卫停吟贴在他早已愈合的伤口上,把他抱紧,沉默了很久。
“对不起。”他最后说。
“不怪你呀。”江恣笑着。
卫停吟在他怀里抬了抬脑袋,又把他抱紧了些。
“师兄,”江恣说,“抱得有点太紧了……骨头疼。”
卫停吟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些,江恣在他怀里长舒了一口气。
“等弄完了,”卫停吟问他,“等都结束了,你想去哪儿?”
江恣是个聪明的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师兄要回家的吧?”他说。
“我没有家,”卫停吟说,“我爹娘也死完了。”
江恣又苦笑一声:“我们怎么同病相怜呀。”
卫停吟没吭声。
“我都可以。”江恣说,“只要师兄记得带着我,你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我哪儿都能活的,雷渊里都扛过来了。”
卫停吟还是没吭声。他抱着江恣,把脑袋往上拱了拱,在他颈窝里蹭了蹭。
明月高悬,江恣今晚难得睡了个好觉。他梦见多年前的某一天,那时自己已经长大成人。十五六岁时,少年人的个子窜得最猛,没几年他就比卫停吟都高了半个头出去。
他梦见他跟着卫停吟走在回山的路上,上清山山路长长,初雪的日子里,卫停吟走在他前面,白了一头的雪,回头笑吟吟地跟他说,他俩走这一遭雪路,也是共白头了。
江恣知道他说得无心,只是正巧想到了这一句罢了。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的那一个也正巧问心有愧。
他红着脸低了头。他在梦里都庆幸,幸好这天风大迷眼,说了这一句后卫停吟就扭回过头去,顶着大风走脚下的路,没有看见他红了的耳根,和异样的双眼。
一觉睡到天明,江恣睁开眼后,外头天已大亮。
他打了个哈欠,翻过身一看,卫停吟抱着他,脑袋搁在他心口上,睡得正熟。
江恣轻笑一声,没有动。
卫停吟睡得熟,他也还有些困意。
反正潜入也是今晚的事——想到这儿,江恣打了个哈欠,闭上眼,准备再睡一个回笼觉。
刚有这想法,江恣又蹭地睁开了眼。
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身上居然怪异地轻巧了许多,他突然感受不到雷渊那份缠在他身上的魔气锁链了。
江恣心中疑惑,不解为何如此时,突然脑子一僵,猛地想起昨晚卫停吟说的话。
他蹭地低头,一看,心口上的纹印消失了。
!?!
江恣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
他这下是彻底清醒了。江恣瞪着自己心口上的一片空空荡荡,难以置信地伸手去摸了摸,又运转体内法力探知一番,三番五次地确认了好半天,才终于瞳孔地震地相信了——是真的再没有了咒印。
雷渊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识海里都没了它几年里岿然不动的魔影。好似从来不存在一样,它从他身上消失得不见踪迹。
四周安宁。
江恣捂着心口,怔愣了很久,身上的轻快实在令人太陌生。
好半天,他缓缓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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