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寻秋野
还没等反应过来,他听见卫停吟在他耳边颤抖着吸了一口气。
“不会了。”
“不会了……”
卫停吟一手扣着他的肩膀,一手揽着他的腰,把他用力地往怀里按,仿佛生怕他走了。
他在江恣耳边哽咽,声音破碎。
“我不会扔下你了……你也别……”
“好,”江恣笑了,应着声说,“我不会恨你了。”
他的恨已经结束了。
在他看到卫停吟也如他在雷渊时一般鲜血淋漓的时候,他的恨就结束了。
淋漓的血重新填满心脏上空出来的洞,卫停吟再也不欠他什么。
只留下他江恣对自己的恨,他自己对卫停吟的亏欠。
对卫停吟再好一点就好了。
他想,这两百年里,如果对他好到能令他觉得,把背后的一切都告诉江恣也没问题,就好了。
该在那时多给他煮些粥,该给他多买些小零小碎的东西,该给他多买几坛桃花酒,该陪他多喝些桃花酿……
江恣轻轻拍着卫停吟的后背。
卫停吟在他肩膀上哽咽,江恣肩上湿了一片。
“别哭了,师兄。”江恣说,“我们以后会平安的,不哭了。”
“不论他们要怎么样,我都会把你抓住的。到时候,是留在这儿,还是跟你走,我都听你的。”
这话一出,卫停吟却哭得更加厉害。他埋在江恣身上哽咽不停,嗓音沙哑,哽咽得直咳嗽。
细密的哽咽逐渐变得断断续续。
江恣保持着很吃力的姿势,陪他在床上又哭了很久。卫停吟又哭了会儿才缓过来,到最后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江恣。
江恣保持一个姿势太长时间,被松开时,半晌没动得了,好一会儿才僵硬地从床上动作难看狼狈地爬起来。他站直身子,揉了揉肩膀头子,也咳嗽几声。
“没事吧?”
卫停吟见他这样,声音还带着哭腔地关怀了一句。
江恣哈哈干笑两声,又咳嗽几下,刚要说自己没事,但抬眼一瞧,刚冒了个气音儿的话立刻哑巴了。
卫停吟坐在床上,一张苍白的脸哭得眼尾泛红,眼眸带着湿漉漉的水意。额头上没痊愈的地方包着白布,长发散乱在红通通的脸两边。偏偏他这人向来逞强,虽说脸上带着愧疚,可眼睛里却还带着那骨子里的倔劲儿。
这人向来不服软,这光景江恣还是第一次见。
他视线又往下移,看见卫停吟身上的里衣也在方才相拥时揉乱了。只见他两襟散乱,心口若隐若现。
江恣瞧见的一瞬间,立刻把眼神扭开:“没事!没事!那什么,我再去给你找个碗倒水,然后我去煮个粥!”
他声音难得拔得很高,说完就咳嗽起来,转身就要走。
“江恣!”
卫停吟叫了他一声,把他叫停在了原地。
他这一声也有些拔高了,叫完就也咳嗽起来。
江恣回过头,嘴里也咳嗽着。
两个病秧子对着咳嗽了一会儿。
卫停吟咳得说不出话,江恣站在原地,见他咳得满眼泪光,可那眼睛里又急躁得很时,就明白了什么。
他去找了个新杯,给了卫停吟一碗新的热水。
“没关系。”他对卫停吟说。
卫停吟接过水,抬头看他。
江恣还是那样看着他。小心翼翼,又很真诚,眼里有很清澈又湿漉漉的光。
“不必回应我,”江恣说,“师兄在这里就好了。师兄……只要在这里,就好了。”
“不用非回应我,说什么师兄也喜欢我。”
“师兄,容我有这般心思,也不会躲着我,就可以了。”江恣说,“如果为难,就不用说。”
“我不想让师兄为难。”
卫停吟听了一皱眉,他喝下一整杯水,尽管喉咙还是痛,但他张嘴就想说话。
可刚张开嘴,江恣就起了身。
“那我去煮粥了,玉清山主说,师兄可以喝点粥,养养嗓子了。”他连珠炮一样把话说得很快,“我煮完粥就去取药,师兄中午吃完粥,下午我就给师兄换药。……今儿上午,我就稍微离开些,但师兄别担心,我会把这里锁上的,谁也进不来,师兄还是安心养伤就好。”
“你身上的伤虽是能坐起来了,但还下不了床,所以师兄躺着就好了。嗓子也是,玉清山主说了,虽是能说话了,可也别说的太多,不然还是会把喉咙损了伤了。师兄就不必再说什么了,该说的我都已经知道了,师兄别担心安心躺着就好了!”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话跟话之间一点儿缝隙都没有。
卫停吟连个插话的缝儿都没找见。
说完这一大串,江恣就匆匆跟他笑着道了别,回头就咳嗽起来,匆匆出了屋子。
卫停吟对着合上的门,沉默许久。
……江恣是不是不敢听啊。
他怕被拒绝吗。
卫停吟头疼地抹了一把脸,刚好抹到额头上被削掉一块肉的那伤。手上用了点儿力,他痛得惊叫一声,又扯到了嗓子,便咳嗽了起来。
多灾多难。
他边想边烦躁,真是他爹的多灾多难!
最烦的是他明明想确定关系,对面却跑了!!
跑什么啊!?
第67章 取代
水云门, 碧虚山宫。
碧虚,即为柳如意的仙号。
有时会有人敬称她为碧虚掌门,但仙修界的掌门与长老之间, 更多人称她为柳掌门。
比如此时此刻,又闯进碧虚山宫里来的易忘天。
这位易宗主又脑门冒青筋, 气得三白眼的瞳孔都缩得要在眼眶里消失一般, 火气冲天地进来了。
宫中的弟子们吓得纷纷停下手里的活, 毕恭毕敬地低声唤:“易宗主。”
易宗主不理,只是一味地往里冲。
碧虚掌门柳如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喝自己手上的茶, 又朝着被吓得停下手里活计的弟子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做自己的事。
易忘天走进宫里,四处打眼一扫, 见谢自雪又立在窗前, 边观湖水边擦佩剑。
易忘天咬了咬牙。他知道, 那人一定听见了自己咚咚作响的脚步声, 也听见了碧虚弟子们的唤声。
谢自雪虽然快八百岁了, 但他是个修仙修到登峰造极的大能,绝不可能耳朵还跟山下老儿一般耳背。
但很显然,谢自雪又不打算搭理他。他还是在那里边看湖水边擦剑,手上熟稔得跟真的聋了一样,眼里就只有自己这把剑。
“谢掌门!”易忘天喊他,“你还打算让江恣在这水云门待到什么时候?已经够了吧!这已经将近一个月了!”
谢自雪这才悠悠转过身来。
好像才看见他似的, 谢自雪微微瞪大眼睛。
他仍旧淡然,只是脸上多了那么一丝丝的、还他爹做戏意味十分明显的惊异:“这不是易宗主吗。”
易忘天差点被他气死。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可谢自雪每次只需要那么一点点举手投足的动作, 只说那么一两句话,就能把他气个半死。
这个剑修!!
易忘天脑门上又多了一条青筋。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压住心中怒火,问:“谢掌门,请问你听到易某刚刚说了什么吗?”
“呀,这还真没听到。”谢自雪抚摸了下手中这把陪了他七百年的仙剑,“毕竟我刚刚在擦拭这把七百年前从万年仙境里杀尽恶兽浑身浴血历经万难终于得到,并且自古以来上穷碧落下黄泉都难觅一把的仙剑镜水。”
烦死了谁问你那个了!为什么突然开始朗诵剑的来历啊!!
易忘天气得简直天灵盖都要飞了。
谢自雪这人真是令人讨厌。前月他从雷渊那处带着卫停吟回来,他就把仙修界众人都叫来了此处,并向所有人说明了雷渊之中的事——任谁都没想到,他是在当年与江恣第二次交手时,察觉到了此间异常。
当时交手间,江恣向他透露的两句话,让他确信雷渊之中有蹊跷,并且江恣满世界发疯也不仅仅这么简单。于是他不顾仙修界众人责难,不顾自己的上清山,假死脱身,跳下雷渊,找到了真相。
那日仙修界众长老众宗主听后,都怒火中烧,多加指责。一群向来仙风道骨的仙修气得全无体面,一个个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把谢自雪扒了皮。
可谢自雪这人真是妙,几句话的功夫,就让所有人闭上了嘴。
【假若我一直坐在那里,受你众人责难,又如众人所想,诛杀我的弟子,亦或者以死谢罪,事态又会如何?】他说,【若江恣死了,如今谁都别想坐在这里。】
【若我死了,无人去见渊中天道,此世又将如何?可会有所改变?】
众人哑然。
谢自雪又说:【总要有人逆众人所想,方能开天辟地。若一直顺势而为,顺人心所想,再无人逆流而上,若有了错处,无人所指,就会一直错下去。】
【如今诸位该做的,是依然在这里责难我,要我以死谢罪吗?】
【这便是仙修的大道?诸位修道成百上千年,就是要成这样的大道吗?】
再也没人说话了。
所有人就那么接受了谢自雪所说的事,沉默地离开了。
那之后又有几人上门来找事。不是在谢自雪这儿见了血,捂着伤吓得屁滚尿流地回去;就是被说得脸色灰白,或者抹着眼泪离开。
但易忘天不会服他。谢自雪只是诡辩,他绝不会服他。
这件事说到底,就是谢自雪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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