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所往
待天月和苏昀礼起身离开后，沈意绵望着谢律费心做的一大桌子菜，一大半几乎都是他吃的。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好像他就只会吃似的。
“师尊，我这？些天修炼也有点成果了。”他试探着小？声开口，“我觉得我应该不？会拖你们后腿……”
司无幸瞥他一眼，单手掐住他的脸道，“你好好活着，对？为师而言就是最大的帮助。”
沈意绵默然不？语，抬眼望向了谢律，朝他眨了眨眼，示意他帮自己跟司无幸说一说。
谢律关心地凑上前？来，轻声问道，“眼睛进沙子了？”
“……没有。”
这？下好了，分明事情因他而起，沈意绵竟然成了最闲的那个？人。
“不？必想太多，倘若一定要让自己有什么用处，就会陷入存在主？义的迷茫。”谢律轻轻揽住他的肩膀，低声道，“要求自己必须有用、有价值，这？是对？“个？人责任”的一种极端而扭曲的理解。通俗的讲，你的责任不？是任何人给你的，而是你自己给自己的。不？要把自己当成工具，也不？要把其他人看成工具，你一定也被人需要的时？候，只是时？候未到。”
沈意绵听着他有条不紊的声线，心头慢慢平静了不？少，小？声问道，“你会有需要我的时？候？”
谢律毫不？犹豫道，“当然，虽然我们生理上有碳基与硅基的区别，但现在我的心理上已经和人类无异，我每时？每刻都需要你。”
沈意绵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需要我什么？”
“呼吸。”谢律平淡道，“我需要你一直保持呼吸，永远不？死。”
沈意绵：“……秦始皇来了都做不？到。”
“这？里是修仙世界，没有什么不？可能，我会想办法。”谢律早已计算好了一切，只要他能飞升，沈意绵和他结契之后就会一起飞升，届时？他们可以实？现在修仙世界里的“永生”。
他会做到的。
沈意绵倒不？期待什么永生，他只想过好当下。
不？过，被人计划进未来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谢律说的对？，他有点太焦虑自己能不？能起到作用，实？际上他也应该找点自己的事情做，先实？现自己的价值，再去考虑其他。AI的确是好东西，至少每次在他钻牛角尖想不？通的时？候，谢律总能给出合理的答案。
沈意绵吃过饭，把碗筷一一洗好，临走之前？嘱咐谢律道，“我今天要出门去领上次任务的奖赏，你自己看一会书，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你肯定喜欢。”
谢律点头答应，待沈意绵走后，翻开他送给自己的书。
第一本，《如何做一个？完美相公》。
他沉默片刻，掏出笔记本，边看边做笔记。
难为沈意绵在修仙界能搜罗到这？些书来，他还是得认真看看才？行，虽然事实？上他觉得，沈意绵只是单纯想给他找点事干。
*
从元清峰出来，沈意绵还没走到主？殿，半路却碰上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甚至以为自己看错，快步赶上去拦下人，扳过肩膀来，果然是背着包袱的左晏。
“你要去哪？”沈意绵很久没见过他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左晏执意要带他走。
那时？沈意绵着实？被吓到了，也便没有再联系过他。
左晏见到他的脸，眸光久久停留片刻，终于哑着嗓子出声，“我要走了。”
“走？”
沈意绵怔了怔，低声问，“你要去哪？”
“求仙问道，终究不？是我这？样的人该走的路，我要回家去，在魔域，离这？里很远很远。”左晏自他脸上缓慢收回目光，垂下眼，轻轻道，“你要照顾好自己，别？再让人轻易骗了。”
沈意绵抿了抿唇，原本他以为谢律杀掉静水真人后，说不？定左晏的生活会好一点，也不？再那么偏执，可没想到再见面左晏却要离开了。
一开始便是从家里逃出来与人私奔的，现在却要回到家中，看来焉山已经让他彻底没了任何留下来的执念。
心头百感交集，沈意绵张了张口，只是道，“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似乎猜到他不？会说出什么挽留的话？，左晏轻笑了声，转身便要离开，却听身后传来沈意绵有些纠结的声音。
“等等。”
左晏脚下微顿，转身看向他，沉静的眼底终于浮现一缕异色。
沈意绵犹豫着，从身上拆下一只储物戒，递到他面前？，“路上说不？定会有危险，这？些法宝都是平日师尊赏我的，你拿去用。”
闻言，左晏眼底的光稍稍黯淡几分，目光却没有落在那只储物戒上，而是那枚沈意绵无名指上的纯银戒指。
他见过的，原本是在谢律手上。
“不？必了。”
他没有伸手接过沈意绵的好意，从怀里取出一枚青玉，搁在沈意绵手心，轻声道，“我先前？同你说过的话？，永不？会改。无论什么时？候，我绝不？会伤害你，需要我帮忙之处，便摔碎这？只玉，届时？哪怕天各四方？，我也一定赶来帮你。”
沈意绵怔愣半晌，本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左晏转身离去，只平静地丢下一句，
“师兄，后会有期。”
他走得干脆利落，好似已经将在焉山的一切全部割舍。
沈意绵不？知？道这？段时？间？他经历了什么，可望着左晏孤寂的背影，心尖隐隐有些酸痛起来。
说到底，在他心中左晏一直都是他的朋友，从今往后，他本就为数不？多朋友又少了一个？。
沈意绵看向手心的玉，无比珍惜地搁进怀中衣襟内。
至少，左晏看起来还是把他当朋友的，这？样就够了。
后会有期，一定会再见面的。
第52章 内丹
祭祀大典转眼间来了， 传言这一日？祭祀是为了祭奠第一任焉山掌门，也就是素泓与？司无幸的师尊傅云卿，那是焉山历代唯一一位得道成仙的人。
各山门弟子均收到严令， 没有必要缘由全部要参加祭祀大典。
听到这消息，沈意绵忍不住替谢律他们紧张起来， 届时？不知会来多少人， 他们的计划周全吗， 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他总觉得剧情不会这样简单， 毕竟这好歹也算是谢律主角之路上第一个大事件， 说不好就会出什？么差错。
作为元清峰弟子，沈意绵一早便被苏昀礼喊醒， 俩人穿着黑白道服与？天月真人一起乘着飞鹤前往主峰。
比起司无幸来， 天月修为并不算高， 通常情况下妖修比人修皆会更强一些， 万物皆有灵性， 妖修是兽修成仙， 故此只有天资十分？突出的才会长出灵智， 修炼成形。
天月真人的座位在最偏僻的角落，他与？司无幸遥遥对上视线， 两人默契地装作不熟，擦肩而？过。
沈意绵眼巴巴地看？着司无幸离开， 叹息一声，上次遇到这种场面还是拜师大典， 还记得那时？司无幸嘱咐他千万不要惹是生非，现在竟然物是人非，他成了别人的徒弟了。
他默然地跟在苏昀礼身后走向貔貅台，却？听身前人压低声音道， “师弟，今天这般重要的日？子，那人今天不来？”
闻言，沈意绵愣了愣，思考片刻才反应过来苏昀礼说的人是谢律。
谢律现在还是被焉山通缉的有罪弟子，今日？的场合必然不可能露面，貔貅台上按各峰弟子一人一座，也没机会让他混进来，所以谢律便没有来，况且谢律说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虽不知这人还有什？么事忙活，不过沈意绵临走之前谢律给了他一张低阶的传音符，若有状况可以传音给彼此。
“他有点？事，今天或许不来了。”沈意绵解释道。
苏昀礼听罢微微蹙眉，伸手？将他拉近些，“既然如此，青斛上仙的计划必定？会引起轰然大波，你定？要与？我？寸步不离。”
沈意绵点？点？头，他今天都准备好了，戴着谢律给他的项圈，肯定？不会有事，更何况他现在都已经是元清峰弟子，就算有事也绝不会闹到他头上来。
钟声敲响，白鹭高飞，青铜礼器在天光下泛着沉厚的青灰色，长老们念诵着祭祀咒词，于鸾凤台上缓缓走出一道人影。
沈意绵修为增长，眼力也好了不少，他甚至可以清楚看？见对方的相貌，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掌门的真容。
眉骨突出鼻梁高挺，构成一道凌厉锋锐的线条，瞳孔如一块寒玉曜石般沉冷平静，隐隐能看？出几分？杀伐之气，毫无疑问是张极其标准的帅脸，却？因那古松覆雪般的气质让人望而？生畏，也难怪司无幸能看？上他和他结契。
身旁长老高诵祭祀礼词，片刻后，素泓乘着仙鹤飞往了祭台上。
那祭台高耸入云，几乎看？不清模样，悬于半空，像一座空岛般飘渺高远。
沈意绵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开始紧张起来。
不多时？，作为师祖的亲传弟子，一个个颇负盛名的长老上仙们跟随掌门进入祭台，司无幸也紧随其后。
一切看？起来那么顺利，沈意绵却？总也放心不下，直到一炷香过去，原本按照祭祀礼仪，掌门和众上仙们都该回来了，然而？祭台依旧没有任何风声。
周边的弟子们开始骚动？，就连鸾凤台上的长老们也窃窃私语起来。
祭台有阵法保护，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祭台上。
司无幸踩着众长老的尸体，提着长剑一步步走向素泓，脸侧沾着鲜血，一对狐耳和九条狐尾毫不掩饰地被释放出来，如同修罗在世。
“素泓，前尘往事我？早已决心不与？你计较，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一再对我？的徒弟下手？。”
司无幸冷然盯着他，手？心长剑渐次渡上一层浓郁灵气。
素泓左臂受了伤，显然也是司无幸的杰作。
男人微压了下眉，看？着他，“对你的徒弟下手？？”
“除了你，还能有谁？”
闻言，素泓又冷淡笑了声，无动？于衷地立在祭台上，“看？来你已在镇魔塔见过他了，你的好徒弟堕魔在先，此事我？未曾告知你，正是因为我？清楚你培养他花了多少心血，故此隐瞒下来，只将他封印在镇魔塔，如今你反倒来怪我？？”
司无幸眯了眯眼，嗤声道，“将他派去必死无疑的秘境，也是你一片好心？”
掌门之位他本就无意，素泓却？忌惮了他半生，唯恐他势力壮大取而代之。他竟不知有多少徒弟，都是这般惨死在素泓手？中，一直以来，他的徒弟总是在各种各样的任务里死去，直到崔雪意告诉他，他在秘境里见到了师兄弟们的尸骨。
同样一个秘境，同样一片埋骨之地。
唯一的不同，先前的徒弟被他教得太好，到死还在坚守正道不肯堕魔，若非崔雪意强撑着活下来，他岂不是一直被隐瞒至今？
下一个是谁？
沈意绵，谢律，还是他新收的那些徒弟们？
“青斛，”素泓沉沉盯着他，抽出腰间长剑来，一股汹涌剑意直冲云霄，“休要作出一副无辜受害的模样，你跟我？是一样的。”
“不一样的，我？比你要心狠些。”
司无幸倏忽微笑了下，那笑容竟令人心生寒意。
他不再多言，执剑而？上，素泓立刻拔剑迎上，两位渡劫期的剑气引得天地异象，乌云压顶，暴雨如注，白昼瞬间沉入黑夜。
风暴席卷了整座主峰，沈意绵在苏昀礼的庇护下才勉强没被强风卷走。
电闪雷鸣间，苏昀礼惊愕地望向四周，拔出剑来，“不对，快去找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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