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瑄鹤
那是一团散落着白色柔光,如蜂巢一般的椭圆状物体,当它被放置在那尔迦人最安全的腹地时,柔光四溢,蜂巢向外延伸、扩增,一点一点铺满室内。
在凝聚成真正的虫巢后,虫巢则诞生了虫巢物质,虫巢物质孕育、滋养了新一代的那尔迦人,以及被这一种族奉为王的虫巢之母。
后来的那尔迦人顺应发展,在进入星际进化时代后,带着科技与虫巢,席卷了大半宇宙星域。
星际战争、版图扩张、种族延续,当宇宙内的争夺战终于落下圆满的句号后,那尔迦人为自己的种族赋予了全新的名字——
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
而虫巢之母,便是这个国家的王,是所有那尔迦人的“母亲”。
他们与其余四个足够强大的星际帝国构成了星盟,是其中最难惹、最令人忌惮的势力,他们划分了自己的星域范围,将权利与政治的中心定在了中央星,即帝星之上。
势力安稳、疆域固定之后,虫巢又一次在中央星的地底洞窟生根发芽,柔白色的神奇物质铺满了这颗星球的地底空间,创造虫巢物质,并一代又一代滋养着虫巢之母与那尔迦人。
唯有虫巢之母能够与那尔迦人进行精神力上的链接,也唯有虫巢之母能够“听”到来源于子嗣灵魂深处的呐喊与呼唤。
比如那些浓郁、粘稠,近乎如浪潮般吞没人的痴缠与渴望。
而珀珥就能做到这一点。
他听得清,能安抚,更能与之缔结链接,形成初步的精神力结合。
他就是虫巢之母。
是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消失了四百多年的新王。
那尔迦的王,将会得到鲜花与掌声,拥有爱护与珍视,会被子嗣们捧得高高在上,坐在华美的王座之下接受朝拜。
能吃到宇宙内各种美食珍馐,能穿镶嵌着金银宝石的华丽衣衫,能住在仆人成群的富丽宫殿中,能进入最高级别的学院进修学习。
能去他想去的地方,做他想做的事情,能收养任何一只流浪狗,能不用天天饿肚子、被使唤着去拍卖行后巷倒垃圾,能不被人欺负笑话……
听起来像是梦一样美好。
只是珀珥已经过了沉浸于幻想的阶段了。
……
珀珥在精神力记忆的深处看到了好多。
他像是历史书中的书页,见证、记录了一个种族从起源到帝国的发展与变幻。
这是一场瑰丽的梦境。
等珀珥醒来的时候,眼前还是熟悉的漆黑,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睡在一个很柔软的地方,散发着淡淡、他也说不清是什么的香味,暖暖的。
珀珥摸索着慢慢爬了起来,他周身被一个宽大的薄被笼罩着,从脖颈到脚趾,只有绒白干枯的长发铺在外面,给他了一种被拥抱着的安全感。
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也被替换成了一身白色的睡袍,柔软贴肤,散发着属于他自己的余温。
周围很安静,没有一个人。
这让珀珥在清醒后的紧绷之下又得到了一点点放松。
然后他缓慢地从柔软的床上爬下来,光着脚踩在铺满了绵软地毯的地板上,脑袋蒙着半截薄毯,披着拢在肩颈和手臂间,像是小巫师那样,小心翼翼探索着这片陌生的空间。
他只能用摸来感知一切。
甚至珀珥已经做好了一会跌跌撞撞、撞伤自己的准备了,他会尽量小心一点,不让自己被碰得太重、太疼。
但意外的是,这个空间似乎没什么会碰上他的东西——
脚底下是软和的地毯,手里摸到是被绒布包裹住尖角的家具,小腿碰到的是毛茸茸的摆件,就连脑袋撞到的,也是一片柔软的纱帘。
没有坚硬的地板,没有会撞破皮肤的桌子,没有能磕破小腿的柜子,也没有会碰青脑袋的棱角。
触感之下,珀珥觉得这是一间很大、很漂亮的房间。
绒布包裹的家具中央是精致的花纹,毛茸茸的摆件能摸到耳朵和尾巴,脑袋上的纱帘缀着很细碎的珠子,在撞击后会发出很轻的声音。
珀珥小心翼翼地摸索完了整个房间,又耐心地抚平了他走过、碰过的痕迹,最后披着毯子,重新走到床边,伸手一点一点地将他睡褶的位置铺开。
他铺得很认真很仔细,眼睛看不到,可手掌能感知得到。
他不属于这里,也不应该弄乱这间漂亮的房子,不然真正属于这里的主人会不高兴的。
珀珥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第三任买主。
那是一位优雅贵妇人,早年死了丈夫,只养育着一个叛逆的儿子。
只是有一天,她的儿子消失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她来拍卖行那天戴着华丽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疲惫、悲伤的蓝色眼睛,似乎连睫毛都是潮湿的,在同样看到珀珥的那双浅蓝色眼睛后,流露出了一种怀念又难过的情绪。
于是她从老板那里买下了珀珥,成了小人造人的第三任买主。
贵妇人将珀珥当作是孩子,可她似乎又不知道怎么与珀珥相处。
她会让珀珥睡在她孩子的床上,会把那个孩子的衣服拿给珀珥穿,会给珀珥讲他们以前的故事,说她逝去的丈夫也有一双清透的浅蓝色眼瞳……
她把珀珥当作是自己孩子的代替品,从这个乖巧的小人造人身上汲取着能够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力量。
可珀珥太乖太柔软了。
他会认真得听过去的事情,会弯着眼睛问她穿这件衣服好不好看,会不厌其烦地陪她在花园里修剪花枝,也会在她深夜哭着惊醒时小心拍着她的脊背,说“妈妈我在这里呢”……
珀珥说,我会永远陪着妈妈的。
后来,贵妇人忘记了“代替品”这件事,她试着把珀珥当自己的孩子养着,她甚至准备把自己的全部财产都留给这个乖巧的小人造人。
直到有一天,那个叛逆的、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憎恨的孩子回来了。
这个拼装起来的家庭破碎了。
他指责低劣的人造人睡脏了他的床,唾骂对方觊觎着这份过于殷实的家产。
他联合逝去父亲那边的旁支亲戚,架空了待他严厉却不失爱护的母亲,然后充满恶意地将珀珥扔回到了拍卖行的门口。
一场梦又碎掉了。
……
手掌下的床被铺得整整齐齐,几乎看不到有人睡过的痕迹。
珀珥松了口气,裹着薄毯一步一步挪到了门口。
他试图开门。
但摸起来很高级的门把手让珀珥满脸茫然,他怕自己会弄坏人家的东西,便又悻悻放下手臂,裹着薄毯屈膝坐在地上。
他还怕自己睡脏那张床。
原本房间内如小仓鼠来回走动、囤粮的声响又静了下去,只有一抹很轻很浅的呼吸声,从那几乎把人造人全身裹住的薄毯中传出来。
珀珥想,如果那尔迦人原谅他的话,或许可以把他随便放在哪个星球,有人就可以,他虽然看不见,但也能做工,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听黑市里的人说外面星球有很便宜的房子,就是很小,只能摆下一张窄窄的床,甚至可能没有窗户。
但对珀珥来说足够了,等他攒够钱了,就去买个小小的、便宜的房子,然后收养一条流浪狗,狗可以睡他的床上,再养一盆花摆在床头,这样也不会太孤单……
摒弃幻想后的打算计划无限接近于珀珥为自己定义的现实未来,他眯着眼睛,下巴枕在膝盖上,一边想着,一边又沉沉睡了过去。
近来发生的一切对于他的身体消耗来说太大了,他需要用睡眠来补足自己缺失的一切。
……
柔软的房间之外是冰冷且高科技的金属化长廊,在泰坦级战舰中央的议事厅内,把自己收拾好的高级那尔迦人一个个人模人样地聚集在这里,正进行着紧急会议。
即便帝国高层及时切断了观测球的直播装置,但珀珥的存在依旧被民众知晓,他的特殊性,以及隔着屏幕便能引起那尔迦人悸动的古怪,对于有心之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解的谜题。
于是还不等帝国整合出一个稳妥的行动说明来,各个领域内的那尔迦人都冒出了很多近似的讨论内容——
【奇奇怪怪,异兽试炼场里所有的观测球都被切断直播了,这什么情况?往年可没有过啊?是不是高级那尔迦人终于把那颗星球给干废了?】
【应该不是星球的问题,是别的什么新发现,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最开始出现在8号观测球内的新品种异兽?白色毛发,会伪装成人形态的,一般这种都属于很高级别的了。】
【S级以上的异兽都能伪装成人,契机是它们有没有直接或者间接吃过宇宙人形生命,但新品种看起来毫无攻击性,他甚至需要依附菌毯共生的星云犬存活,我觉得他不是异兽。】
【赞同这个说法。异兽伪装成人的状态,我不信你们没在军校里学过,和8号观测球里的情况天差地别,我倒宁愿相信那是那尔迦帝国诞生的新任虫巢之母!】
【等等,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有点道理?之前两个首席厄加和赫伊差点儿就打上头了,但后面为什么停下?因为他们的战场里出现了第三个人!就是那个白毛的新品种,看着可爱死了,可惜观测球被毁掉了……我真的没在帝国境内见过这么可爱的生物!】
正讨论得热火朝天,某个帝国星网的ID名是一串字母、数字组合的用户发了一张手绘素描画——
只有最简单的黑白灰三色,勾勒出了画中美得近乎不似真人的主角。
那是一个靠着睡在野兽身侧、只露出半张脸的少年,气质懵懂干净,自带一股柔软气,眉眼带着笑,在笔触与光影的衬托下,显得发丝、皮肤似乎都在发光。
他只穿着最简单的白色短袍,露出半截光裸的小腿,姿势蜷缩,宛若初生的幼崽,展露出一种极致洁白的纯净感,似乎整张色彩单调的素描画都透出了浅浅的淡香,舒服又自然。
帝国星网上说得激烈的用户们安静一瞬,但这张素描画只存在了不到两分钟,便被发出的主人主动撤回。
【不是兄弟你撤回什么啊?兄弟大哥老大@ACu你还在线吗?求你别撤回啊!】
【惊鸿一瞥……和8号观测球之前拍摄到的画面一样,我战友之前还保存过截图,但是他不同意发出来,我现在就是后悔当时为什么不截个图留念。】
【好可爱的小家伙,我觉得他应该是住在高塔里的小王子,但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辐射荒星上?以及首席们之间的战斗,会影响到这位小王子吗?】
【问题就在这里:未知的小可爱出现了,然后厄加和赫伊的对峙停了,紧接着这两首席几乎是同一个举动——把观测球给毁了,直播中断,甚至还出动了泰坦级战舰,所以综上所述,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被平息的斗争,毁掉的第三视角拍摄,掐断的实况直播,出动的泰坦级战舰……上一次出动这个级别的战舰还是好多年前的星髓叛乱,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已经不需要我继续揭秘了吧?】
【能担得起这么大仗势的,如果不是帝国覆灭,那就是那尔迦的新王、虫巢之母重现了!】
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不可能覆灭,那么答案便只有后者了——
他们等待了四百多年的“母亲”,回归了!
……
紧急会议开始的15分钟之前——
静谧的金属质地长廊传来了“嗒嗒”的脚步声,那是皮质军靴的鞋跟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沉闷而带有一丝雀跃的期待,给人一种烧烧的感觉。
一道高挑的,提着一个大号手提箱的身影一步步从走廊尽头走来,站定在房门前。
他无声清了清嗓子,又小心拢了一下鬓角边的碎发,随后整理了一下军服统一配置的手套、腰带,最终才露出一个自觉完美的笑容,抬手轻轻搭在门上敲了敲。
噔噔噔。
但无人回应。
只有安静走廊中响彻着敲门的回声。
来者凝神,试图通过敏锐的五感捕捉室内的消息,但还是毫无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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