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瑄鹤
是他救了自己吗?那……那些那尔迦人去哪儿了?
还是说这才是人造人死后要待的地方?
珀珥小脑袋瓜子里的疑问有很多,但他却因怯而不敢问出声,在神思出走的几秒钟里,轻薄的鱼片被菌丝喂到了珀珥的嘴里,那股鲜美令小人造人思考都没思考一下,就被本能驱动着咀嚼、吞咽了下去。
他吃得有些急,像是个贪食的小猫,被轻微拧眉的阿斯兰捏住了后颈,沉声提醒道“慢点吃”。
话语内容与声线重合的那一刻,珀珥骤然反应过来:就是他。
紧接着,另一股记忆也破开了水闸,让珀珥想起来了在他无意识时钻到身体内柔软、冰凉的精神力。
那些混沌中的噩梦与记忆,嘶吼、血腥、混乱,以及异兽战场上瞬间被菌丝吸干生命力、被吞噬了血肉的巨型蜥蜴……
还有那双冰冷凶残,好像会杀掉任何一个挡在他面前的垃圾的眼神。
惊惧的回忆吓得刚刚咽下鱼片的珀珥一个激灵,忍不住地俯身含胸,艰难咳红了本就苍白的面颊。
他单薄的胸膛震颤着,细白的手指瞬间离开的阿斯兰的手指,只揽着胸、捂着唇,咳到弓起清瘦的脊背,紧绷出一道过于单薄的线条。
阿斯兰神情瞬间沉了下来,他怕小虫母这样剧烈的咳嗽会崩裂身体上由精神力导致的伤痕,正准备抬手安抚,不远处的苍白色洞窟外围却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轰鸣。
珀珥咳得更厉害了,可孱弱的体能让他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在轰鸣声后地面的震颤之下,身软腿软的他又一次跌到了阿斯兰的怀里。
——混合着血肉的滚烫与菌丝的冰冷。
当颤抖的小人造人被轻微俯身的阿斯兰用单手,抱了个满怀的瞬间,银白的精神力再一次被其主人凝聚,如某种隔音性极好的耳罩拢在珀珥身边,隔绝了外界忽然发出的轰鸣声。
声音被隔断的时间,远处竖立如城墙的白色钟乳石彻底碎裂,裸露出了一道被蛮横力气打开的巨大洞口。
而在透出荒漠上干燥日光的位置,尘土弥漫,正站着几个拟态出人形的那尔迦人。
阿斯兰优越的眉骨之下凝出一层模糊的阴影。
——小疯狗们来找他们的妈妈了。
第25章 天生有缺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之前——
珀珥精神力导致的暴动让几个高级那尔迦人全部恢复了人形拟态,沙虫死亡、异兽潮彻底溃散,姗姗来迟的泰坦级战舰才刚刚接近这颗星球,原本呼啸了数日、引起诸多纷争的辐射风暴也进入了尾声。
星球上浮动着的辐射粒子终于消停,那股对于战舰来说堪称阴影的无形影响顷刻间消弭,让几艘悬浮在辐射荒星高处的战舰下降、靠近陆地。
一艘最初带着高级那尔迦人进入异兽试炼场的恒星级战舰,一艘率先出动、由那尔迦帝国内最年轻的星盟联合官缇兰带领的银河级战舰,以及在通过了星盟申请、加紧加急过来支援的泰坦级战舰。
三艘战舰,一个比一个巨型,成片连绵的阴影落在下方的荒漠草原上,瞬间遮天蔽日,恍若阴云过境,竟是连影子之外的日光都显得遥远至极。
阴影下方,除几个本次参与试炼的高级那尔迦人,其他随战舰而来的支援者也都纷纷恢复人形拟态,如归队一般,各自分成不同的队伍,分别静默地站立在奥洛维金、赫伊、厄加以及夏盖的身后。
不同虫种、不同行动队泾渭分明,只一眼从他们的装束、神态便能分辨出区别。
十多米的高处,身穿黑白色修身军服的缇兰灵活下跃,足尖轻点便守礼落地,连鬓角边的碎发都不曾乱分毫。
他冲着其他几个同族轻微颔首,在与双生哥哥赫伊对视的瞬间却收回目光。缇兰俯身半蹲,那只被半指手套覆盖着的修长手指如奥洛维金一般捻起地上的沙土,放在鼻尖嗅闻。
那是白色菌丝曾冲破、并瞬间消失的沙土。
奥洛维金难得维持不住那副优雅样,冲俯身的缇兰道:“是虫巢物质的守护者白银种,那股冰霜与血腥共存的味道我是不会记错的。”
缇兰垂眼,“白银种……他们不是消失很多年了么……”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赫伊拧眉,清朗的语调急促而带有几分愤怒:
“虫母殿下被白银种带走了,他们一向喜欢住在地下洞窟的环境里,既然辐射风暴已经停了,那就迅速用战舰扫描星球地下的生命物质,总能找到白银种藏身的地方!”
缇兰慢条斯理地起身,在双生兄弟的冷视下,拍了拍手套上的灰尘,颇有种闲庭散步的悠哉。
他道:“已经在扫描了,银河和泰坦都在扫描,几分钟都等不了吗?”
赫伊抿唇,神色发沉。
站立在原地近乎毫无声息的厄加冷冰冰瞥了缇兰一眼,他尾椎部位的尾勾尚未完全收起,如蝎尾一般,灵活凶残,带有一种极其恐怖的力道,似乎随时都能将撞上来的猎物绞杀。
帝国蝎组内的其他潜行者下属们都知道,当厄加开始这样缓慢摆动尾勾时,那一定是有谁惹了他们的首席,结局非死即残,总归不会好过。
铺满异兽残肢的荒漠空地上气氛不见得有多好,就连只与小虫母仅有半天相处时间、最初还满嘴难听话的夏盖都有些焦躁,他烦闷至极,随手一拳砸烂了旁侧的风化石,语调阴沉暴虐:
“庆幸带走那小东西的不是什么王级异兽,不然等战舰扫描完,就正好等着收尸了!”
话难听,但主要是针对缇兰的,可即便如此,在听到“收尸”两个字眼时,一直紧抿唇瓣的奥洛维金还是忍不住眉头跳了跳。
从前觉得很快的地质构造扫描时间在此刻变得漫长而煎熬。
奥洛维金低着头,战斗后凌乱的铂金色长发垂落在身后,随风晃动时,却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想到那令他整颗心脏都紧紧揪起来的一幕——
下落的瘦弱身体,扬起来的枯白长发,以及听在他耳朵里、几乎揉碎他全身骨头的“谢谢你们”……
那尔迦的王,何时有过这么可怜,又叫人心疼的模样了?
奥洛维金扯动僵硬的嘴角,铂金眼瞳扫视过自己的同类,哑声道:“……知道他最后一秒和我说了什么吗?”
抱起手臂站在旁侧的缇兰毫不关心。
赫伊动了动唇,他想到了珀珥那副孱弱的身体、柔软的性子,猜测道:“他说害怕?或者别丢下他?”
夏盖嗤笑一声,又烦又厌地补充道:“说不定是要你好好保护他!”
厄加不发表言论,他沉默得像是一块石头,只森森盯着奥洛维金,等待着对方嘴里最后的答案。
被所有那尔迦人注视着的铂金色贵公子忽然嗤笑一声,他抬手轻拢眉眼,声音低而沉,却吐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未曾想到过的答案。
他说——
“他对我说,谢谢你们。”
干燥的风好像都忽然静了一下。
赫伊唇瓣微动,夏盖低声咒骂着什么,厄加愣愣发呆,身后摆动的尾勾却直直垂了下去。
只有缇兰神色不明,他扫视过几个只与新王相处了大半个月时间的同族,心下浮动古怪,只觉得他们都被“虫巢之母”这四个字给蒙晕了脑袋!
这群见了虫母就失智的家伙,难道忘记从前和帝国保守派对抗的时候是什么情景了吗?
缇兰轻“啧”一声,不等说什么,他手腕上的光脑跳出屏幕,同时传递来了三艘星舰的地质扫描结果。
缇兰:“好消息,扫描结果出来了——”
对上几个高级那尔迦人隐含期待的目光里,缇兰耸肩,“还有一个不幸的消息。”
他拇指、食指抵着光屏向外滑开,瞬间放大的三份扫描结果同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缇兰:“这颗星球下方有75%遍布洞窟,而属于白银种的菌丝生命力覆盖率高达98.99%,几乎占据这颗星球内部的四分之三。”
他慢悠悠道,“古老的白银种名不虚传啊……看来——这项找人的工程有点大啊?”
“那就找。”
奥洛维金拉平唇角,冲着身后同为皇家护卫军的下属摆手,“找到为止。”
人形拟态上还披着铂金色鳞甲的队伍瞬间出动,鞘翅嗡鸣自地表升起,快速向四周掠过。
不仅护卫军出动了,旁侧由厄加主导的蝎组、夏盖带领的燃血组,以及赫伊、缇兰同时代表的秩序同盟同时出动,开始了一番地毯式的向下搜寻。
寻找对于那尔迦人而言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战舰所能扫描的数据终究片面,在菌丝笼罩之下每一处都变成了有生命力的信息,无法具体辨别虫巢之母的方位。
可那尔迦人不一样。
在大致确定方位的75%之内,他们对虫巢之母会有天生的感应。
即便其中大多数人都不曾见过虫母,可当他们靠近,当血液与精神力被吸引着开始共鸣,那他们便本能地知道那是虫巢之母、是那尔迦的新王。
那尔迦人出动之后是长久的寂静,缇兰站在战舰阴影之下,眼神晦暗,最终还是同样追了过去。
他不信新诞生的虫巢之母能有什么不一样。
……
一场由王级沙虫凝聚的兽潮无声消散,那场精神力爆发之后,不少异兽瞬间脱离掌控,它们恐慌地逃窜,更是在辐射风暴的结束下捡回了少量的理智和惊惧的后怕。
辐射荒星大片的沙漠陷入了安宁,幸存的异兽躲藏到自己的巢穴深处,只偶尔探出一个脑袋,警惕看向来来回回,似乎在这颗星球上找着什么的那尔迦人。
作为帝国专门设置的异兽试炼场,在没有辐射风暴、没有王级异兽控制的情况下,这群被圈养着的本土异兽凶悍噬人,但对每隔几年都会来此的那尔迦人带有一些轻微的畏惧。
当那尔迦人忙碌着寻找小虫母的踪迹时,一只有些眼熟的沙蜥从洞中冒出脑袋,它眨巴着大而圆润的眼睛,原本暗淡的外皮褪去那层常见的、甚至有些污浊的土黄色,闪烁轻微莹润的光泽。
它转动脑袋,嗅闻着空气中的味道,随机跳起扒在了一个蝎组那尔迦人的尾勾上,搭上了顺风车。
对于尾勾上的小动静,专注寻找虫巢之母的那尔迦人没分出任何目光,只继续如在草丛中迅速游动的冷血动物,摆动尾勾,急速掠过这一带的荒漠。
然后,在路过一棵已经干枯的老树时,这位蝎组成员的身形微顿。
他去而复返,覆盖在整个面孔上的黑鳞面具严严实实,甚至无法窥见眼窝、鼻梁、嘴唇的轮廓,唯有如胶质地的紧身作战服的胸口勾勒出一个蝎子尾巴一般的花体数字。
02,蝎组副首席,是其内成员的代号,而01则代表了首席厄加。
02歪头,哑光黑的覆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抬脚走向枯树的位置,那颗藏匿在胸腔内沉冷的心脏却忽然剧烈跳动起来。
砰、砰、砰。
那是虫母与子嗣之间无法阻隔的链接感。
是一种温暖、粘稠,此生都无法被剪断的透明连线。
【妈、妈妈……】
【在哪里……妈妈……】
【找到了。】
高挑的蝎组成员02仰头,在发出蜂鸣一般的聚集信号的瞬间,甩在身后、强壮如巨蟒一般的乌黑尾勾快速袭来,将枯木击了个粉碎。
反应灵活的沙蜥则扒着02腰部深色的作战腰带,将小小的自己固定在那里,避免被这条力道过于恐怖的尾勾给甩飞。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四散在周遭的蝎组成员聚集。
其他感知到信号的那尔迦人也随之而来,只有晃晃荡荡、不把这当一回事的缇兰不见踪迹。
赫伊不着痕迹地拧起眉头,对这位向来与自己不对付的双生弟弟没有任何办法。
02偏头,看向蝎组的首席厄加,声音同样沙哑低沉,似乎并不常说话,“——在这里。”
无需这句提醒的话,当所有的那尔迦人在破碎的枯树周围时,他们已经越过作为媒介的沙尘、土地、石块,在地底的洞窟深处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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