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瑄鹤
他是白银种战神所有学生里最强、也最屡教不改的那一个,如果上面没有阿斯兰的压制、管教,恐怕暗棘将野得没边。
疯狂,野性,狠辣。
这些都是可以用于描述暗棘的词汇。
作为最难搞的刺头,哪怕暗棘被阿斯兰无数次用武力镇压、被打断愈合速度极快的四肢,他依旧会睁着那双充满阴沉与恶意的暗红色眼瞳,一而再、再而三地冲着这头白银狮王挑衅、动手。
——他就像是一个对生命与疼痛缺失敬畏感的恶兽,是非狂化状态下都足以令人苦恼的疯狗。
数千年前的远古时代,落在暗棘身上的打没有一份是白挨的,某种程度上他也是阿斯兰最头疼、最不待见的疯狗崽子。
还是不记疼的那种。
但不可否认,暗棘在任何一个异兽战场中,都是最能配合白银种战神战斗节奏的那一个——
他从阿斯兰身上学到了很多,他具有阿克戎直觉性的战斗本能与天赋,兼具洛瑟兰甚至其他白银种善战善思的优势。
在其余白银种经受狂化症折磨,而主动向阿斯兰祈求死亡的时候,只有他——只有暗棘,他拒绝死亡,并且试图与狂化因子硬抗,复刻属于阿斯兰身上的奇迹。
但暗棘性格深处的偏执与恶劣令他失败了。
失败的结果是他陷入另一种更加疯狂、失控的病态境地,暗红无光的复眼中闪烁着狰狞的恶欲,疯狂又黑暗,似乎纠集了世界全部的负面情绪,然后试图将身边的一切破坏殆尽。
暗棘是最后一个走向死亡的,而他也是唯一一个阿斯兰出手主动进行处决的。
那是一条养不熟,且随时可能会被狂化因子侵蚀的疯狗,是一个无法维持平衡状态的不定时炸弹。
而今,在那场由珀珥掀起的巨大雪崩之后,阿斯兰遇见了已经陷入狂化的暗棘。
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就像是大自然内的领地战争——
年轻的雄狮冲着那强壮的雄狮挑衅,呲着利齿、发出咆哮,然后凶恶十足地冲了上去,沉静克制的狮王因为本身所肩负的重担,也必须迎接战斗。
因此,阿斯兰所能做的就是再一次寸寸打断暗棘的筋骨,让他暂时从狂化症中脱离,亦或是再一次杀死他,冰封于雪原之下。
这场凶烈十足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
最终的结果是暗棘落败,被阿斯兰用菌丝拖拽在后方,即便他重伤到无法再支撑自己的行动,可暗棘依旧睁着那双暗红色的复眼,嘶鸣着在暴风雪中挑衅阿斯兰——
【老师,你已经陷入狂化症了,对吗?】
正如暗棘所说,当阿斯兰彻底压制暗棘体内狂化进程的那一刻,曾在白银种战神体内蛰伏了数千年的狂化因子,也随之骤然暴起。
战斗、血液、情绪……每一个都是导火索。
大抵是因为压制得太久、太狠了,于是它们反噬时的威力也更加巨大。
于是,当阿斯兰体内狂化因子肆虐膨胀之后,他险些失控到直接咬断暗棘的脖子。
以一种更加残忍、血腥的方式。
可是那一刻,某缕离体的菌丝却在朦朦胧胧的感知中,传来了一道似乎被风雪吞噬大半,却温柔又坚定的声音——
“……阿斯兰不会死。”
“我会救他。”
“会千千万万次地救他。”
那声音如荒漠中的甘泉,浇灭了阿斯兰神经、灵魂深处咆哮、肆虐着的,名为疯狂失控的丑恶烈火。
也是因为那道声音,苍白色怪物把那即将咬断同类咽喉的锋利獠牙,一寸一寸远离,只留下了几个冒着滚烫血水的血窟窿。
即便那时候已经陷入狂化风暴的阿斯兰无法辨识出那道声音来源于谁,可他就是知道,他应该压下疯狂,千千万万次地压下疯狂。
……他还要越过暴风雪,去找那颗流落于北地雪域的小珍珠。
宛若鬼嚎的剧烈暴风雪之下,险些被压抑数千年的狂化症吞噬的阿斯兰,为一句“千千万万次地救他”,而重新捡起了代表着“理智”的底线。
或者说,那是他克制、约束自己而后天形成的,安全词名为“珀珥”的本能。
于是那天,白银种那纵向裂开的口器,一寸一寸从暗棘的脖颈上远离,同时用身后的银白菌丝将重伤的同类交错拖拽着。
那时候,阿斯兰的思维已经是混乱的了。
狂化因子与理智疯狂打架,精神力内部撕裂般的剧痛一次又一次重复,骨刺在这一刻生长到最狰狞的地步,似乎所有的反应都在告诉阿斯兰——
你应该接受狂化因子的侵蚀。
你应该接受自己最凶残、丑陋的模样。
但是,那温柔又坚定的话,却又无数次将阿斯兰从疯狂的边缘拉离,让他于混乱浑噩的意识中,紧紧握住那零星如细微丝缕的清明。
更是如本能一般,以狂暴的精神力回应了来自远方的、那委屈巴巴的呼唤。
苍白色怪物的精神力从那遥远的暴风雪中,带回来了某种稀世珍宝。
一个散发着甜香的珍宝。
此刻,行径在前方、思维混沌的阿斯兰并不理会身后那过充满恶意的嘶鸣。
他只抬起吻部,嗅闻着暴风雪下过于冰冷混杂的空气,隐隐在这片冷寂中捕捉到了有些熟悉的甜香。
好甜……
好熟悉的味道,就像是……
就像是什么呢?
阿斯兰的复眼中闪过片刻的迷茫。
随后他的速度步伐忽然快了起来,想要去看看精神力带回来的“战利品”。
这片茫茫白雪中,很快,白银种敏锐的五感便令他捕捉到了气息来源——
那是一片平坦的小雪坡,前不久同时被他和虫巢物质的精神力到访过,积雪周边荡漾出一片如水波般的痕迹,而在这痕迹的最中央,则蜷缩着个单薄的身影。
苍白色的怪物歪头,他暂时忽略了身后拖拽着的同类,只悄无声息地上前,同时低下那过于巨大的头颅,嗅闻着雪地间忽然出现的小家伙。
这对于他来说确实太小太小了。
怪物的鼻息滚烫,喷洒出来的热气拂动着那散落在雪地间的银白色发丝,在灰蒙蒙的空气里隐隐流动有润泽的微光。
很漂亮。
原始状态下的阿斯兰有些看呆了。
他就那么僵立在原地,就好像能一直一直看下去似的。
不远处,暂时被压下狂化症,喘息发沉、四肢均被打断的暗棘撑着那被阿斯兰险些撕咬扯断的脖颈,于浓郁的血腥气中艰难抬头。
他看到了那抹伏倒在雪地中的身影。
白色作战服,银白色长发,过于娇小的身形,以及飘散在空气中柔和的甜味……
是虫巢之母。
是那群蠢狗们效忠的王。
暗棘深红的复眼中显露出几分无机质的凶性,他又一次低喘着发出嘶鸣——
【老师,你会咬死他吗?】
【咬死虫巢之母。】
【虫巢之母无法安抚任何一个白银种。】
【为什么要给一个没用的王当狗?】
【咬死他。】
【咬死虫巢之母,白银种就会自由了。】
从口鼻中溢出血沫的暗棘哑声蛊惑着阿斯兰,他试图引导已经陷入狂化状态的白银种战神杀死虫巢之母,斩断白银种与其的最后一分联系。
……他想要拥有自由。
暗棘想,等摆脱了虫巢之母,如果他还能从狂化症的折磨里活下来,那么就算是爬,他也要去找到那道唤醒自己的精神力声音的主人。
他喜欢那份柔软的感觉,也喜欢从暗黑与冰封中骤然接触到温暖时的渴望和愉悦……
那令他浑身上下的神经都兴奋了起来。
因此在无数个被唤醒后等待破开冰层的日子里,暗棘都在幻想着他给自己重新找一个妈妈……甚至是小妻子的可能。
好吧,暗棘想,他一定是对那道声音的主人一听钟情了。
哪怕对方是一头异兽,他也会为其献出灵魂与忠诚;哪怕对方会想撕扯、吞食他的血肉,他也将甘之如饴,心甘情愿成为填饱对方腹腔的食物。
反正他总会被狂化因子侵蚀致死,倒不如临死前,成为自己妈妈、自己小妻子的腹中血肉,怎么不算是一种永恒呢?
……这样他们就能在血肉相融的世界里永远在一起了。
浑身是血的暗棘为自己疯狂而血腥联想感到愉悦,于是他又一次嘶鸣着,想要催促阿斯兰杀了虫巢之母。
【杀了他。】
【阿斯兰,杀了虫巢……唔!】
不过是几秒钟之间,阿斯兰那锋利的前肢又一次重重地卡在了暗棘的咽喉,让他被迫将最后一声沙哑的嘶鸣咽了回去。
暗棘那本就被利齿撕破的皮肉又一次被生生扯开,血水流淌了满地,却又因为白银种超强的恢复能力,让他依旧能够发出极低的喘息,维持生命所需。
近乎濒死的“嗬嗬”喘息声中,一直沉默的阿斯兰终于张开口器,于喉咙深处传递出了低沉而又充满磁性的低吼。
那在白银种言语里的意思,意为闭嘴。
狂化因子跳动在阿斯兰的神经上,这一刻他想要遵从体内的疯性,杀死这只苟延残喘的疯狗崽子,可当他前肢上的利爪即将下压时,阿斯兰头部两侧的声音捕捉器官轻轻颤了一下。
他听见有谁在呼唤自己,很轻,还有些可怜巴巴的。
“阿、阿斯兰……”
那几乎被暴风雪所吹散。
暗棘复眼微闪,下一秒,他被阿斯兰用锋利的前肢掐住后颈的鳞甲,就那么很轻松地发力抛了出去。
迅捷又狠辣,这一下砸得暗棘口鼻溢血,恐怕体内的脏器都碎了几分,只能继续瘫倒在地,忍耐血肉一寸寸愈合的疼痛。
他已经完全丧失了行动力,只能不甘又充满恶意地盯着不远处的一切——
阿斯兰转身,原始形态下庞大的身躯又一次走到了呼唤着自己的声音跟前。
他压低吻部,蹭了蹭对方的胸膛、腹部,甚至还探出猩红如蛇信的长舌,轻轻卷着舔舐过那被风雪冻得发凉的肌理。
阿斯兰的力道并不算重,但却很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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