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瑄鹤
难道是因为他的精神力在刚刚发火之后升级了吗?
还是因为那股熟悉却不知名力量的补充?
珀珥有些小小地愧疚了一下。
尤其瞧见看似凶戾多变,肌肉遒劲,生着一张俊美面孔的洛瑟兰蜷缩在自己脚边,像个可怜小狗似的掉眼泪,还求着自己不要看他,珀珥原先再大的气也都散了个一干二净。
他轻叹了一声,抬手解开自己身后的斗篷,将其盖到了洛瑟兰那蜷缩起来止不住战栗的躯干上。
隔着斗篷,珀珥轻轻摸了摸洛瑟兰的脑袋,在起身之际低声问道:“……你叫我妈妈的话,那就说明是我的小狗了,对吗?”
本能地抱住斗篷的洛瑟兰一边嗅闻着来自虫巢之母的气味,一边发出很哑很含糊的声音,模模糊糊能辨识出对方在说“是妈妈的小狗”。
珀珥温柔地笑了一下,又一次开口说——
“没关系哦,再没有别的人看到。”
“而且,如果是小狗的话,那我允许你弄脏我的斗篷啦。”
就像是恩赐一样。
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洛瑟兰忽然很想哭出来。
在安抚完洛瑟兰这只看似凶巴巴,其实脆弱到真的会哭出来的小狗后,珀珥转身,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依旧被精神力压制在原地的阿克戎身上。
狂化症对于整个那尔迦人来说都是难以根除的病痛。
普通子嗣的狂化因子可以被虫巢之母通过精神力安抚,以及通过一部分身体的接触而进行软化、压制,但白银种却不行。
从远古开始的数千年里,白银种变成了虫巢之母精神力安抚之下的所有例外,于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里,他们将自己定位成了被抛弃的弃子。
但珀珥并不这样觉得。
在更早的以前,在他刚刚跟随着那尔迦人抵达中央帝星之前的那些日子里,阿斯兰曾带着他那成长状态下,总是不停躁动的精神力遥遥感知过属于白银种战神记忆深处的艾瑟瑞恩星。
也或许是因为那一次的精神力教导缔结了有关于这颗古老星球的联系,以至于在之后的梦境里,珀珥又一次梦见过有关于雪域北地的一切——
只是那时候的他并不曾意识到,梦中的一切,便是他现如今踏足的这片土地。
梦里是一片荒芜的冰原,和阿斯兰的精神力世界很像,四周咆哮着极大的暴风雪,视线模糊、寒风猎猎。
落雪之下,广袤无垠的冰原远方铺满了巨大的骸骨,如同某种远古时代的巨兽,了无声息。
那时候,身处于睡梦状态下的小虫母以精神力的形式,站立在那片风雪之下,一步一步接近,最终窥见了更多的、早已经死亡的骸骨。
即便他们从前再如何的凶猛骁悍,但此刻却不见血肉,只剩下一副经受风雪的苍白骨架,昭示着他们曾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的痕迹。
累累白骨一同躺在深坑之下,发出源自于灵魂深处的悲鸣,凄厉又无奈。
——他们是在呼救。
而那时候,睡梦中的小虫母则懵懵懂懂回应了他们。
但或许是因为那时候珀珥的精神力不够强大,当他脱离梦境、清醒之后却毫无记忆,仅模糊觉得心情沉郁。
再之后,珀珥将梦中的一切抛之脑后,只呼唤导盲球帮他剪短了那满头长发,昭示着新生活的开始。
从那以后,白银种的痕迹似乎被从珀珥的大脑和精神力中抹除了。
可时至今日,待珀珥因为艾瑟瑞恩星球上的一切遭遇,而重新想起最初梦境里的内容时,他忽然发现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从很早很早之前,他与这群白银种,就已经有了联系。
他回应过他们的呼唤。
阿克戎说他们在冰封之下,听到了来自很远地方的轻柔呼唤——像是从天空的上方飘荡而来,致使死亡之后被封印在严寒深处的他们感知到了极其稀有的温暖。
那是来源于珀珥的,尚未长成、柔和十足的精神力,也是让这群白银种们得到复生的甘霖雨露。
不过,因为珀珥所经历的蜕变期,精神力上的彻底成熟,以及自抵达艾瑟瑞恩星球上后,他的精神力待白银种的“敌对”气势,才导致这群强大的野兽一叶障目,因偏见与排斥而不曾意识到虫巢之母就是当初那稚嫩、柔软,将他们从无限黑暗中唤醒的“小神明”。
既然当初尚未度过蜕变期的小虫母,能让白银种死寂了上千年的心脏重新跳动,那么没道理现在彻底成熟的珀珥,不能改写属于白银种的命运。
他可是那尔迦的王,是他们所有子嗣的虫巢之母!
最重要的是,救白银种,也是救阿斯兰,珀珥可不希望阿斯兰出现任何意外。
阿斯兰对他非常、非常、非常重要!他还等着阿斯兰脱离铁笼束缚的那一天呢!
想到这里,先前因情绪而又一次汹涌的精神力开始在珀珥的身体内聚集。
虽然珀珥尚不知道那偷偷给自己补充精神力的力量到底来源于哪里,就好像连恢复期都省了,但显然这有利无害,且充满了纵容与善意,与其思索怀疑,不如先好好利用!
于是很快——
银白色的丝缕得到了来自主人的呼唤与命令,它们很灵活地缠绕着,一根两根凝结成一簇两簇。
完全成熟的精神力更加温暖、轻柔,如潺潺的流水一般细致,却又如浩瀚海洋一般磅礴无垠,永远都无法看到尽头。
也正是这样温柔又浩渺的精神力之海,才能接纳、安抚失控发疯的白银种,让这群疯兽得以安眠。
浮动的力量从小虫母的周身向外逸散,原本被压制着的阿克戎复眼微颤,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然后,如浩海般的精神力从虫巢之母那具小小的身体内倾泻而出,以一种全然温柔、接纳,甚至是亲昵的姿态,彻彻底底将阿克戎的原始形态包裹了进去。
这些精神力是温暖的。
不是最初混战时虫巢之母用作影响白银种的威慑,也不是引发山谷雪崩时的磅礴凶悍,更不是用作压制与鞭笞时的凌厉。
当它们轻柔下落时,即便是匍匐在地的苍白色怪物也怔了片刻,于那双无瞳结构的复眼中闪烁着几分惊异。
精神力丝丝缕缕笼罩着阿克戎,而珀珥也又一次进入到了阿克戎的精神力世界深处。
冰天雪地,到处都是白皑皑一片,以及那头脊背被骨刺贯穿的苍白色怪物。
他正翻滚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嘶鸣,痛苦又难耐,蹭得那些因骨刺而留下的疤痕又一次绽开,向外流淌着鲜红的血水。
这里的暴风雪从不停止地肆虐着,珀珥冻得哆嗦,但依旧撑起积蓄有力量的精神力,席卷向代表着阿克戎的怪物。
充满滋润性质的精神力如水流一般,一簇一簇往怪物骨刺生长的部位靠着,它们用最轻柔的力道,碰触、抚慰那些狰狞的伤痕,又用充满安抚性的力量遏制骨刺想要继续生长的态势。
很难。
甚至可以说是艰难。
即便珀珥的精神力好似在艾瑟瑞恩星上得到了巨大的充盈,可当他想要安抚陷入狂化的白银种时,依旧困难重重。
最初磅礴的精神力开始被原始形态下的阿克戎反向吸取,贪婪的怪物好似一个无底洞般,尽可能吞噬着来自虫巢之母的安抚。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珀珥便感觉自己的神经中传来细细密密的刺痛,连带着大脑也晕晕乎乎,好似被放在火焰上灼烤,硬生生被一寸一寸榨干了水分,开始变得干瘪无力。
但好在,这份落于阿克戎身上的安抚似乎是有效果的。
原本能从苍白色怪物身上感知到的明显暴虐感在一寸寸消减,隐隐能从那双浅色的复眼中,看出几分近似阿克戎本身的情绪痕迹。
匍匐在地的怪物缓缓向前探着吻部,他有些艰难地张开纵向开裂的口器,猩红的信子蹭过冷白锋利的牙齿,探着蹭过小虫母的脚踝,并模模糊糊发出了很低、很沉,甚至是有些沙哑的嘶鸣。
透过精神力,这些断续的嘶鸣却组成了另一种喃语——
【妈、妈妈。】
是捡回了几分神志的怪物正艰涩地叫着虫巢之母,似乎是在告诉对方“我已经没事了”。
他认出来了,那是从前将他——将他们这群复生的白银种从暗无天日的黑暗中唤醒来的声音……也是暗棘发誓要重新效忠、献出生命的新主人。
原始形态的阿克戎喉头抽动着,他想要张动口器,想要呼唤虫巢之母……
但原本站在冰洞内的小虫母却身形微晃,中断了与阿克戎的精神力联系。
而安静蛰伏在他脚踝上的菌丝也轻颤了一瞬,似是有所感应。
……好、好难受啊。
精神力高度消耗、被反向吸取后的难耐反馈至珀珥身上,让他难以控制地发出了一种信号——
一种精神力饥饿的、需要被饲喂的信号。
即便是蜕变期后完全成熟的小虫母,在消耗精神力超越自己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后,也依然会感到“饥饿”。
与此同时,冰洞的另一侧,尚不曾从那股战栗劲儿中缓过来的洛瑟兰骤然抬头。
即便他还狼狈着,可源自于虫巢物质守护者的本能,却让他很清楚:虫巢之母需要精神力饲喂!
那一刻,洛瑟兰甚至都没有过多的思考,便已经下意识地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试图成为虫巢之母的“食物”,想要用自己把对方喂饱。
这大概是每一个白银种的本能与使命。
来源于洛瑟兰的精神也同样出现在这片冰洞之中,带来如冰川一般、却没阿斯兰那么凛冽凉意的同时,一簇一簇向珀珥的位置流动。
它们已经做好饲喂虫巢之母的准备了。
意外却来得更快——
或许是因为精神力的消耗触发了珀珥身体内的保护机制,在洛瑟兰的精神力饲喂来临之前,珀珥却下意识地更加渴求阿斯兰。
他想要阿斯兰喂他。
这是小虫母任性的选择。
而残存的精神力也聚拢着,心甘情愿支撑珀珥做出的一切选择。
可它们的力量并不足以实现跨越距离的传送……
但下一秒,另外两股同样庞大的力量拔地而起,成为了另一个支撑珀珥做出选择的助力——
一股是那残存于艾瑟瑞恩星深处、属于虫巢物质的力量,也是它们,成为了先前珀珥数次大幅度使用精神力的最后底牌。
在虫巢之母回归艾瑟瑞恩星的那一刻开始,它们便默默帮助着对方,而此刻,它们回应了珀珥的需求。
另一股则跨越风雪,恍若被骤然召唤降临的邪神,力量深处充斥着暴虐又混沌的气息,同时令不远处的洛瑟兰陷入僵滞。
……那是老师的精神力。
显然,第二股力量正来源于某位陷入狂化的白银种战神,不过来临的片刻便裹挟着烈风,将冰洞深处搅得七零八落,同时掀翻了冰洞内外的洛瑟兰和阿克戎。
——就像是烦躁的狮王一般,格外看不顺眼那群疯狂又好动,甚至在暗中觊觎着他伴侣的年轻疯狮。
顷刻之间,两股交错的力量同样以帮助小虫母为目标,挡开了洛瑟兰的精神力,同时彻底将珀珥包裹起来,把他送到了他想要去的人的身边。
冰洞内炸开了莹白色的微光,绚烂却又柔和。
洛瑟兰愣在原地。
直到微光彻底消散,属于虫巢之母精神力上的影响消失于无,而冰洞口的阿克戎,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恢复了人形,正低喘着站起身来,将视线落在了洛瑟兰手中的斗篷之上。
那是属于虫巢之母的。
可虫巢之母……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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