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贝彼
盛矜与看他的眼神已经从烦躁转向疑惑,疑惑居然真有脸皮如此之厚的人,能任由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日复一日上来舔他的冷脸。
就见苏涸十分真诚的递出腊肠,认认真真开始推销:“我尝了一点这个药,确实有点苦,不过我有个秘方,喝苦药不能吃糖的,甜的压不住味道,要用这种很咸很咸的东西,吃一点点舌头就麻了,就不会苦了!”
看他像献宝一样递过来,盛矜与拧着眉看了苏涸半天,两个人对峙一样。
半晌,他抬手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啪一下放回托盘上,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这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以苏涸险胜而告终,自那以后,盛矜与都不用他催着喝药了。
半个多月来,苏涸与盛矜与之间的关系呈现出一种很奇怪的状态——
他尽职尽责做着工作,但盛矜与往往不给他机会过多插手,他们之间仿佛干冰进水,沸腾出无数气泡和连绵的烟雾,但又擦不出一点火花和热度。
既不像针锋相对,又不能和谐共处。
苏涸也逐渐摸清了盛大少爷冷漠冻人,且神出鬼没的脾气。
他不去触霉头,只是每天都会周全地准备两套出门的衣服,熨烫好挂在临时衣杆上以备不时之需。
初时,盛矜与还不会理睬他的准备,苏涸也不多问,依旧每天都会做这样多此一举的事。
比如,每次饭后,苏涸瞅准盛矜与用餐结束,就会准时抱着药箱凑上来。
如果对方脸色好看些,苏涸就多说两句,告诉他哪种药是治什么的,要吃多少。
如果盛矜与臭着一张脸明显心烦时,苏涸也不多嘴,把要吃的药全部放在一起递给他,然后麻溜撤退。
这天,急躁的步伐从楼梯口响起时,苏涸正在飘窗边浇花。
盛矜与明显是有急事要出门,正在讲电话,或许是迫于无奈才随手换上了苏涸准备的衣服。
他身上的宝蓝色衬衫衬得盛矜与仿佛在发光,胸口的宝石胸针却不如那张脸光彩夺目。
苏涸满意地笑了笑,觉得今天的衣服熨得格外板正。
他弯腰继续浇花。
等盛矜与出了门,S037晃晃悠悠飘过来:“苏涸,你都好几天不说话了,不闷吗?”
苏涸像是终于遇到了理解他的人,放下水壶挪到S037身边,难为情地说:“闷啊,037,你跟我说说话吧,我好怕我再不说话会变成哑巴呀。”
“好啊!”S037兴奋地跃跃欲试,但又瞬间哑了火。
它为苏涸感到愤愤不平,气呼呼地说:“你是不是很难过呀?矜仔的冷暴力没几个人能受得了的,他这些天好凶,对你好过分!”
苏涸却笑着说:“这本来就是他的家嘛,他喜欢安静我们就少说话,而且这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至少他不在的时候还有你陪我。”
“你能这么想也好啦!那我们来聊聊别的吧,我最近正在推演云算法,或者,你想聊聊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推理吗?”S037热情地问。
苏涸低头想了想,问出了他心底好奇已久的疑问:“在这之前,我能先问一下,他的伤是怎么造成的吗?”
其实苏涸对盛矜与本没有这么大好奇心,但巧就巧在,他手里的故事涉及赛车领域,上网查资料的时候不可避免会看到盛矜与的消息。
现在网上的消息铺天盖地,都是对盛矜与受伤暂时隐退事件的猜测,五花八门猜得越来越离谱。
已经发展到有人说他是磕了药,毒瘾犯了,神志不清才出了车祸,还说的像模像样就差把他送进戒.毒所了。
S037倒是并不避讳,直接道:“其实事情根本没有传闻里那么夸张,他只是在赛道练习时,撞上了一辆路边停着的空车。”
见苏涸有些不解,S037贴心解释道:“私人赛道的规则是练习时赛道必须是封闭状态,绝对不允许有练习车辆以外的车停靠,少爷当时车速很高,天又黑,如果不是反应快,恐怕人都要撞碎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故意害他吗?”苏涸反问。
S037撇撇不存在的嘴:“这个还没有调查清楚哦,不过少爷从小到大遇到这样的事是真不少呢。”
那天盛矜与直到很晚才回来。
夜色将近凌晨,客厅里寂静无声,他一个人独自坐在黑暗里,手撑着额角一动不动,宛如一座沉寂在黑夜中的雕塑。
苏涸开门的灯光漏到他脸上,“雕塑”这才蓦地动了。
盛矜与被光线刺到,拧着眉抬头瞪过来。
苏涸看清了他眼中的防备与警惕,以及眼底遍布的红血丝,突然觉得这个人好像很累的样子。
他于是轻手轻脚绕进厨房,端了碗一直在温着的胶花羹,默默放到茶几上,再轻手轻脚回到房间。
等他半夜起夜去卫生间路过客厅时,就收获了一个空碗,苏涸再悄悄把碗放回厨房。
不需要沟通,好像也配合得挺默契。
整日被盛矜与冷着,苏涸也并不会生气,他已经开始习惯这种堪称惬意的生活了。
第8章
苏涸桌面上的那盏小台灯每晚都在工作,房间里总是充斥着笔尖在纸上摩擦的声音,桌面上的手稿也越垒越高。
房间这边位置偏,鲜少有人会来,旁边还附带了一个小阳台,他偶尔会把鱼缸抱到阳台上给小金鱼晒太阳,在一些不算闷热的晚上,就拿着本子坐在阳台写稿子。
他还以为不会有人发现,但其实,盛矜与卧室外的露台就在他头顶斜上方。
极其偶尔的时候,盛矜与站在露台向下望,会看见苏涸正在修理盆栽,或是清理鱼缸给鱼换水喂食。
就像现在。
盛矜与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黑色的烫金烟身夹在指间,打火机盖子开了又关啪嗒作响,终是没有点燃。
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苏涸坐在阳台上,正在动手给鱼缸里的金鱼修剪水草,只露出头顶的发旋和一小截白净的下巴。
他自问还真没见过皮肤这么细嫩的男人,在灯光底下好像自己在发光。
像一种生在池子里的白睡莲,雨滴打在花瓣上,跟掉在他脸上的样子没什么区别。
蓝牙耳机里传出晏一琛的声音:“这都半个多月了,你还没把人搞走?”
“我怎么知道他这么难缠,”盛矜与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懊恼,“盛宗澜从前不是没往我身边塞过人,可从没见过这样的。”
从没见过这样任人揉圆搓扁,还能保持不错的心情……
他自小身边就被塞过不少人,盛宗澜挑人自有一套标准,那些人大多都是门阀出身颇有傲气,也不发有人雄心壮志要和他搞好关系。
但几乎没人受得了盛矜与的冷遇,待不了多久就引咎辞职。
他因此得到片刻清闲,然后循环往复。
总有人会以各种理由被送到盛矜与身边。
到了苏涸这里,情况却不一样了。
无论他如何对待这个人,苏涸都好像不会受他影响,依旧自得其乐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每天搞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事来烦他。
他有意无意挑刺针对,限制苏涸在这栋房子里的活动自由,苏涸就乖乖待在那块被允许的范围。
他说话噎人,时常说些难听的,苏涸却好像都不会往心里去,依旧对他笑脸相迎。
“他是不是在憋什么大招,总这么下去也不妥,既然赶不走,要不……你想办法试探一下?”晏一琛说道。
盛矜与倒是正有此意,但没有明说:“再说吧,挂了。”
他挂断电话,盯着楼下的人,指尖敲在大理石栏杆上,频率逐渐有些烦躁,半晌才喃喃一句。
“就这两条鱼,真是宝贝死了。”
·
光洲的大动荡总是频繁上演,前两天上头调来个新市委,引来一场大地震,受牵连者众多,飞的飞落的落。
盛氏乘了政策的快车,反而像点了火的炮仗,窜得更高了。
盛矜与前后要熟悉的事务太多,从盛氏总部一连待了好几天,有太多关系需要疏通,有太多人需要走动。
递到他手里的拜帖一封接一封,他根本没空理会家里放着的那个‘烫手山芋’。
盛宗澜在董事会上决定,要把盛时旗下的一个金融分支智森资本交给盛矜与。
这个消息一出,盛家几十双眼睛饿狼一样盯着他,生怕找不出他的错误,没法在往后的家族大会上参他一本。
盛矜与连续两天没回景山,夜晚就宿在公司附近的洲际酒店。
一连熬穿了两个大夜,盛矜与原本就有后遗症的脑震荡可算找到理由再折磨他一把。
脑子里像按了个绞肉机,疼得恨不得拿头撞墙。
方特助本想派人回去取些药来,却发现居然已经有人送到了。
小榭园的人鲜少有这么上心的,他细问之下才知道,是苏涸叫S037联系了司机送来的,而且还附带了一份虫草猪肚鸡汤,大概还是苏涸本人做的。
方特助这么笃定,是因为小榭园的厨子打包可不会用保温桶。
都是用滚热的水煨着白瓷盅,热水十分钟一换,到了地方直接摆上桌时还蒸腾着热气。
方特助一看那个保温桶,就猜到是谁做的了。
不过及时雨能解旱地渴,方特助没挑没捡,麻利地给他老板送去,没多嘴说是谁送的。
盛矜与大概是累极了,热汤下肚也不知道唱尝出味道没有,合衣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时天光变暗。
方特助带来一个消息,说苏涸被盛宗澜叫回了老宅一趟,盛矜与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冷笑一声:“正好,回去看看。”
他到家时,苏涸也刚进别墅的门没多久。
前脚刚应付完大老板,后脚就把小祖宗迎进了门。
苏涸觉得自己的人生简直如履薄冰,他看着盛矜与颇有气势的步伐,心下莫名紧张起来。
不确定盛矜与知不知道他被叫去老宅的事,如果不知道,那他主动坦白是不是可以从宽处理?
盛矜与进门解了西装扣子,懒懒散散地扯掉了外套,余光就见着苏涸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尾巴似的辍着,似是有话要说。
他便停下脚步转过身。
苏涸跑神想别的去了,这一下差点扎进盛矜与怀里,还好他反应快堪堪刹住才避免意外。
“你紧张什么?”盛矜与一双目光好似盯紧猎物的鹰,毫不遮掩地审度着他。
苏涸犹豫了两秒,和盘托出:“我刚才见过盛董事长了,他问了我很多关于你的事。”
盛矜与背光站着,垂眼望向他,夕阳在他斜侧方倾泻而下,太过晃眼,苏涸只能移开视线,仔细瞧着自己的脚尖。
他脚上一双荷叶绿的小拖鞋,鞋面上是一只充气青蛙,随着走路一蹦一蹦。
这是他出门给金鱼买鱼食顺便买的,此刻瞧着却比对面那双锃亮的黑皮鞋更像这个家的原住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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