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贝彼
第27章
他眉头不动声色挑了挑,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回去,像是应战,这时苏涸动了动, 向后靠在了颈枕上。
碎发顺势垂落,搭在他的睫毛处,一下遮住里一半的眼睛, 那双眼睛越发变得迷离, 好似看得很专注, 又好似没有在看任何东西。
盛矜与还从没被人拿这种眼神看过, 他初时还不在意,等着对方发现他的不悦,知道盯着别人看是多么冒犯的行为, 并把视线移开。
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那双眼睛依然信誓旦旦看着他, 眼神里似乎还夹杂着某种难懂的情绪。
盛矜与没想到先移开目光的会是他自己。
他感到无趣, 不想理人。
但副驾驶的人可不知道后座那位内心戏这么足,苏涸额前的碎发扎的眼睛有点痒。
他一下从发呆的状态中脱离,抬手整理了一下刘海,撩出一片干净的前额。
盛矜与再回望时,后视镜中的那双眼睛消失了。
他原本支着额角的身体坐正了, 没来由得又有些失望, 刚想把目光挪开, 眉头却陡然一紧。
盛矜与冷冷盯着后视镜某处,脸色蓦地变了变。
与此同时, 司机的声音传来:“少爷,后面的车不太对,我加速甩开他们, 你们注意安全。”
苏涸心里咯噔一声,往窗外后视镜看去,在卡宴后方那辆殿后的保镖车后面,一字排开了两辆陌生越野,将双车道堵得死死的。
这段路程左边是万丈悬崖,右边是坚石峭壁,向左向右竟然都是死路一条!
追兵在此时出现,恐怕是奔着要命来的!
没等他看清,变故突然发生。
车后方传来激烈的碰撞声,是那两辆越野将挡在路中心的殿后车撞到了峭壁上,后车死死踩住刹车拦下了其中一辆,中控台的对讲机传来模糊不清的报告声。
刹那间,盛矜与厉声喝道:“趴下!”
苏涸头皮一炸,虽然不明情况,却听话地往前趴下去,余光瞟见盛矜与从中控位置跃了半个身子出来,兜头把什么东西狠狠甩到他头上。
苏涸眼前一黑,他懵了一瞬,摸到表面光滑的布料才发现,那是一件外套。
下一秒,嘭一声巨响——
紧跟着是玻璃哗啦啦碎掉的声音,副驾那侧的车窗全部爆掉了!
其中一辆追击的越野越过殿后车的阻拦,直直撞上了卡宴的一侧屁股,原本意图是想将卡宴撞下悬崖,但司机适时打了把方向,整辆车就被顶到了布满尖锐石刺的峭壁上。
瞬间撞烂了一侧车玻璃,墙体与高速驶过的车体摩擦出激烈的火花。
四溅的玻璃碴就是利器,如果不是那件外套,距离右侧车窗最近的苏涸很可直接被碎玻璃割断喉管。
苏涸拽下头上的衣服,发现司机头上正在汩汩流血,意识也变得昏沉,他抄起纸巾按在司机头上,看向盛矜与:“怎么办,要换我来开吗?”
盛矜与片刻也不犹豫地说道:“控住方向盘。”
苏涸立刻照他说的做,死死抓住方向盘。
盛矜与直接一把将司机拽起来,使蛮力将人拖进后排,放到更安全的座椅脚下。
失去了踩油门的人,车速缓慢下降,他翻身跃进驾驶座,拿过中控上的信号发射器往苏涸手里一丢:“不用调波频,直接求援。”
方向盘进了盛矜与手里之后,车身猛地一震,日一下开始加速。
苏涸被一股强烈的推背感摔到靠背上,听见盛矜与问道:“抓稳扶手,你不晕车?”
“我,”苏涸惨兮兮摇摇头,撒了个小谎,“不晕。 ”
他没时间纠结这个,赶紧抓住扶手研究了一下那个机器,朝里面说明情况,对面几乎是立刻给出了回应,迅速定位车辆位置派出支援。
盛矜与把着方向盘一脚油门,卡宴发挥了它极好的性能,引擎声登时响彻山谷。
只十几秒,便将后方的越野车甩掉一大截。
盘山公路弯道很多,车速过快的情况下,每一个弯道几乎都要制动漂移,盛矜与四肢配合异常利落,完全没有多余动作,将脚下的盘山公路开出了职业赛道的气势。
然而普通车辆没有包裹性安全装置,苏涸几乎被惯性甩得七零八落,他死死抓着扶手才勉强固定住自己,五脏六腑都像在一瞬间移位了。
他勉强瞥了控制台一眼,被那将近一百八十迈的速度一惊……
他怎么就差点忘了,身边这人可是个玩车的天才!
很快,后方追逐的越野车在后视镜中彻底消失不见。
驶出山路路段后,盛矜与沉着脸,快速调整了档位,前方路口即将进入高速路段,开始出现其他社会车辆,他便将车速慢下来。
此时,一侧辅路路口冲出几辆型号一致的奔驰,前后各两辆将卡宴保护在中间。
狂奔一分钟之后,缓缓停在路边。
“下车,换车走。”盛矜与朝苏涸简短道。
他解了安全带下车,吩咐将后排昏迷的司机和殿后车的人送医。
副驾驶上,苏涸煞白着一张脸,抓着顶部扶手的五指指尖泛白,至今惊魂未定,他缓了口气,推门下车,脚踩到地面的一瞬间,腿软得差点一头栽到地上去。
他很不合时宜地想,坐盛矜与的副驾驶实在太可怕了。
几个保镖围上来,在夜色的遮掩下掩护二人换车。
苏涸晕得天旋地转,比盛矜与慢了一截,有什么东西却在这时闪到了他的眼睛。
苏涸扭头看过去,他的眼睛比别人对光的感知要敏感得多,瞬间发现黑暗里一辆没有开车灯的车,车牌反射着微弱的灯光。
犹如黑暗中蛰伏的恶鬼,正朝前面的盛矜与加速撞来!
“盛矜与!”
盛矜与应声回头的刹那,苏涸猛地撞到他身上,推着他一起滚进了道旁的草地里,地面石块树枝遍布,两个人纠缠着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一股浓郁的血味霎时弥漫开来,盛矜与脑袋底下似乎垫着什么东西。
他翻身一看,是苏涸柔软的肩窝。
他沉着脸慢慢把苏涸翻过来,瞳孔一瞬间放大。
苏涸抽痛地闷哼了声,想要抬手摸一摸,却听见一声沉闷的:“别动。”
“可是,我……有点,疼。”
“我知道,会好的。”
意识混沌中,苏涸感觉被人抱起,疼痛撕扯着神经,他在一个颠簸的怀抱中慢慢失去意识。
剧烈的晕车症状加失血是苏涸昏迷的主要原因,草地里一截断掉的树枝从后方扎进了苏涸肩膀,进的不深,但木茬让伤口流血不断。
医生给苏涸处理完伤口时,他还没有醒来,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
盛矜与站在床边,垂眸看着他,床上的人从后背到肩窝都缠着绷带,白皙光裸的脚踝上夹着固定支具,模样看着比前段时间出了车祸的自己还惨些。
好在医生说苏涸的肩上情况不算严重,没有发炎问题不大,自然愈合就会好,只是扭伤的脚踝几天不能下地。
盛矜与手里捏着苏涸的脚步CT片子,耳边听着医生沟通病情。
他看着黑片上白晃晃的秀气骨骼,细瘦的一节,看着好像很容易折断似的。
医生看他看得入神,提了句:“病人大概是有些缺钙啊,这个骨骼组织已经有点松散了,如果不注意补钙运动,将来老了要受罪的!”
盛矜与极少需要在别人面前谦恭,他默不作声点了点头,像是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记下了。
最后医生决定让苏涸住院一段时间。
方特助进门时,就看见盛矜与一言不发地站着,像在盯着床上的人发呆。
他轻轻叫了声:“少爷,追车的人都已经控制起来了,您看……”
“出去说。”盛矜与抬手道。
方程点点头,刚想走,就听见盛矜与像是感叹,又像是疑问般说道:“会有人以生命为代价,去换取信任吗?”
方特助不敢轻易开口,他明白盛矜与在说什么,病床上这个人在生死攸关时选择出手,可他毕竟是盛董事长的人。
他们注定对立,但谁也无法确定,在苏涸决定救人的瞬间,他是真心还是计算,也或许两者都有。
“人心是复杂的,少爷。”他只是这样说。
盛矜与面上看不出喜怒,半晌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只用了一个晚上,方特助便带着消息回来了。
因为盛矜与在晚宴上大出风头,盛家里的某些人终于迫不及待出手了,这些人压根没想藏,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就是想让盛矜与“意外死亡”。
几个月前一场车祸没弄死他,如今故技重施,居然还是没得逞,盛矜与都要替他的三叔公一家羞愧到无地自容了。
苏涸住院这段时间,盛矜与大手一挥,说要体恤下属,给苏涸放了个小长假,让他安心养伤不用再挂心别的。
方特助便不再向苏涸报备盛矜与的行程,转而着手自己安排。
盛矜与这几天除了要忙智森的项目,还要腾出脑子跟那帮人过招,身心都很乏味,几天来忙得没有时间休息。
原本苏涸不在身边,他耳边清净许多,没有人再追着他絮絮叨叨说些有的没的。
他本应该感到轻松,但却好像并非如此。
方特助不住家,再怎么细致周到,也不可能把他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照顾到,再加上苏涸出现之前,盛矜与的生活并不用帮佣照顾,吃饭穿衣一向不会假手于人,凌姐没有吩咐也不会为他做这些。
那个总是替他搭配好衣服,伺候着吃饭的人不在,盛矜与望着衣柜里的玲琅满目,哪一件都看不顺眼,就连出门在外,都没人追着要给他塞驱蚊贴了……
明明给苏涸放假的决定是盛矜与自己下的,到头来,他却开始质疑自己的决定。
有些事即使没有被察觉,也在悄无声息中逐渐变质,发生了不可被忽视的变化。
几天后出席座谈会,盛矜与心不在焉地听着,手里的笔转了一圈又一圈。
护工按时发来苏涸在医院的照片和病情汇报,方特助拿来给他看,盛矜与垂眸看着手机上照片里的人,乖乖地吃饭,乖乖地换药,一切都在秩序中行进。
似乎不在他身边,苏涸好像更自在一些,笑得一口大白牙都反光了。
他兀自看了一会,再次把注意力挪回到会上,就越发百无聊赖。
大红袍泡得浓淡适中,手边的文件也摆得整整齐齐,只是他口渴时,抬手却扑了个空,没有人能像知晓他的想法一般,将茶杯适时递到他手里,再问一句是否称心。
盛矜与皱着眉抬起头。
临时顶上的小助理被他看得一脸紧张,不知道是不是哪里犯了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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