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渔观火
薛焯故作悲伤地看向崔遗琅:“唉,如意,江都王要成亲了,你以后可怎么办?他甚至都没告诉你要娶我表妹的消息,这可不是我从中作梗,如果他不想,大可拒绝这个提议。”
崔遗琅心里一抽,面无表情道:“王爷总会成亲的,无论是谁,这都不是我能做主的。”
薛焯挑眉,他走上前,伸出手,撩起崔遗琅脸侧的几缕长发:“那你呢,你真的觉得甘心吗?你今后还会为他行军作战,你为他付出了那么多,真的甘心吗?”
“如意,你还有选择,现在就跟我和摩诃走,北伐我们自己能打,我和摩诃不会辜负你的,我们才是真正的一路人。”
崔遗琅打掉薛焯的手,他闭上眼,语气坚决道:“我跟随王爷,只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理想,不是因为私欲。论情理,也是他对我有恩情在先。你不用再劝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
见崔遗琅再次拒绝他,薛焯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这是你第二次拒绝我,事不过三,希望你不要真的让我们等到第三次,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怎么样的举动。”
崔遗琅低下头,绕过薛焯的肩膀,再次给他留下一个坚决的背影。
原本撒泼打滚的薛平津从草地上爬起来,眸色渐冷:“兄长,别再好言想劝了,他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依我看,直接强行把他带走,天高海阔,难道还没有我们三个人的容身之处,北伐什么的让姜绍自己去打。”
薛焯没同意:“再等等,等周梵音真的嫁给姜绍后,如意若是再不死心……”
那他便真的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第70章 攻城
江都王府,书房。
晚上的小宴结束后,姜绍回到书房,继续准备北伐的事宜,他素来是个谨慎周密的性子,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
他坐在太师椅上,放下手里的信:“隔壁郡的叛军又开始作乱,洗劫了好几座县城的库房。”
崔遗琅叹气:“先帝死得太仓促,叛军还未镇压完毕,朝廷便出了大事,原本在地方平叛的军队尽数回到京城站队,这才给了他们喘息的时机。眼下他们可以是看我们要北伐,腾不出人手镇压他们,所以便开始趁机作乱。不管怎么样,苦的都是老百姓。”
姜绍笑道:“所以,我们要尽快北上,把武安侯一派的叛臣清洗干净后,才有机会腾出手继续镇压叛军。”
崔遗琅摇头:“我总觉得不会那么快结束,这些天我也在暗自观察响应勤王令的这十几路诸侯,虽然人力兵马数目不等,但每个将领背后不是有世家支持,就是有强盛的军队,我们目前能联合在一起,无非是有共同的目标。若是等到北伐成功,恐怕也是刀兵相见之时。”
尤其是薛焯,他可不像是会心甘情愿地臣服于旁人的男人。
姜绍看向身边面色黯然的少年,担忧道:“如意,你在害怕什么吗?”
崔遗琅强笑道:“我只是担心这仗总没消停的时候,如果天下一直不能大一统,那百姓不知道会吃多少苦。”
他读史书时,每当看到前朝的那段黑暗时代都忍不住心惊,前朝政权不稳,连绵不绝的军阀混战和地方割据的局面持续了上百年,人口迁徙和灾难更是给人民带来数不尽的苦难,直到大齐的开国皇帝统一天下后,中原大地才终于迎来一丝曙光。
如今的时局便和前朝末年很像,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仿佛一个无尽的循环,总也看不到尽头。
姜绍安慰他道:“所以我们才要改变这个局面,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又凭什么世界会按我们的意志改变呢?如意,现在我们的路才刚开始,你不要着急,我们慢慢来。”
听到姜绍的话,崔遗琅想起他们共同的理想,重新打起精神来,想到师父的军队曾经因为后勤粮草的问题,他提醒道:“王爷,粮草官你可得仔细挑选人选。常言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我担心有人会在后勤上做手脚,当初师父的军队就是因此全军覆没的。”
姜绍回道:“这你放心,我让姜烈监督后勤,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叫卢照的,他是薛焯麾下的人,我虽然不喜欢薛焯的为人,但还是相信他看人的眼光。有他们二人在,后方不会大问题。另外,因为薛焯的提议,我打算让他弟弟薛平津做先锋。”
“让薛平津做先锋?”
崔遗琅心想:怎么不是薛焯自己,薛平津虽然武艺也甚是出众,但比起他哥哥还是逊色一筹。
还有,自从回到王府后,他每日和师父练刀,其实也很渴望能和薛焯再光明正大地战上一场。
姜绍还以为崔遗琅是因为先锋让薛平津担任而心生不满,安抚道:“我自然知道你的本事,只是你往日并无功名,当初流亡在外时杀死薛澄的经历也让薛焯给封锁了起来,不好对外宣扬。联盟军里不是出身世家大族的官吏,便是将门子弟,他们不知你的姓名,可能不会信服你的本领。”
崔遗琅笑道:“王爷放心,我自然不会逞一时之快,这先锋给他薛平津也好。”
姜绍顿时笑容微妙起来:“不,我其实另有打算。”
在崔遗琅好奇的眼神下,姜绍缓缓说出自己的计划:“我的眼线打听过武安侯此人的行事作风,他是雍州人。若是两方首领斗起来,薛平津必然会败于他的手下,武安侯杀掉薛平津后,你便上前迎战武安侯。”
这便是他抛砖引玉的想法,薛平津此人姜绍从前也有听闻,和如意差不多的年纪,武艺高超,但他们在桃源村交过手,薛平津完全不是如意的对手;而武安侯常年在雍州行军,骁勇尚武,龙岭关易守难攻,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姜绍是想让薛平津来为如意垫脚,成就如意的名声,从而彻底让世人知晓,这天底下最厉害的武器在他的手里,若是想与他相争,不如先掂量自己能不能打败这把武器。
崔遗琅皱眉:为何不在武安侯动手前出手?
他虽然讨厌薛平津,但眼下他们是盟友,盟友之间又何必互相算计。
但在王爷面前,他即使心里不赞同,却也不好明说,便只是默默地点头应下。
姜绍正色道:“如意,你要打败武安侯,这是我们能否顺利北上的关键,你能做到吗?”
看着姜绍那双对他寄予厚望的眼睛,崔遗琅的身体猛地一愣,坚定地点头:“你放心,我能做到的。”
得到崔遗琅坚定的答复后,姜绍露出欣慰的笑容:有这样一句话,他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如意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说完正事,姜绍想起白天的事,迟疑地开口:“如意,周家小姐的事,我不是有意要隐瞒你的。”
周梵音目前在老王妃身边做伴,因为在来江宁郡之前,薛焯请来宫里的女官精心教导过他一段时间,无论是举止谈吐,还是容貌气度都是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
连老王妃这样眼界高的人都对这位周家小姐赞不绝口,姜绍得到母亲的认定,在小宴结束后,自己也和周家小姐单独交谈过一次,发现她性子虽然冷了些,但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甚至称得上是才女。
姜绍觉得性子冷一点没什么,如今正是他谋取大业的关键时期,他没时间谈什么儿女私情,只盼夫妻二人之间能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就好。
周梵音这样的女子做他的王妃正好,因为不会朝他索取那份虚无缥缈的情爱,姜绍也从来不信情爱一说,他觉得人生在世,永世流芳,名垂青史才是一个男人该追求的,他有自己的志向抱负,有追随自己的好兄弟,如此足矣。
可即使心里已经做好决定,他依旧不知道该如何向如意开口,可能在潜意识里,他是有点心虚的,即使他不明白这到底是出于什么感情。
听到王爷谈起他最不想提及的人,崔遗琅身体有些僵硬,他垂下眼帘,原本因战意而激荡澎湃的心情顿时冷静下来。
他不明白王爷要故意隐瞒周家小姐的事,他又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小人,王爷为什么会这么提防他。
心里这样想,崔遗琅抬起头,毫不避讳地看向姜绍的眼睛:“王爷为什么要跟我谈论周家小姐的事情?娶王妃这种终身大事和我没有关系吧。”
论身份,他不过是从小幸运地跟在王爷身边的一个小侍童,没资格置喙主人家的终身大事。
从来都温顺柔和的如意露出这样尖锐的一面,姜绍有点没反应过来,他愣神了许久才道:“我只是担心你和王妃未来会相处不好,毕竟我拿如意你当亲弟弟一样看待,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日后会因为个女人发生改变。”
崔遗琅轻声道:“那你希望我和未来的王妃和平相处吗?”
“……”
姜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若论理性,他自然是想如意日后能和王妃和谐相处的,可是……倘若如意真的对他迎娶王妃这事没有一点反应的话,他反而觉得心里更不舒坦。
这种纠结的心绪搅得他心乱如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崔遗琅叹气:“王爷,周家小姐要来江宁郡的事情你是提早知道的吧,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会暂时隐瞒,但我想说,王爷你如今已及冠,早就该是成家立业的年纪,我不过是从小跟随在你身边的侍童而已,你别必要太在乎我的想法。”
他心底黯然:况且,就算是我不喜欢这位周家小姐做王妃,王爷也不能因为我的心情而耽误大事。
眼下联盟军正要北上,薛焯是其中必须要拉拢的一支势力,没必要同他们生出隔阂。
姜绍皱眉:“只是侍童而已?如意,你怎么能这么说,这十几来我们之间的情分难道都是假的吗?我是真心拿你当亲弟弟一样看待的。”
他纠结着想说什么,可又吞吞吐吐地不敢直说,他咬住牙,额间渗出几点冷汗,始终不敢戳破那层窗户纸,仿佛只要自己说出口,自己便会陷入那万劫不复的境地。
看到姜绍的反应,崔遗琅勉强笑道:“王爷,我只是不太习惯而已,我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一想到日后会各自组建家庭,我总担心大家会慢慢生疏,我有点害怕。”
“可是成家立业是每个男人都要做的事,等你再大点,你也要娶妻成家的。”
姜绍还想说什么,忽然看到什么,眼神一凛,大步上前,撩起崔遗琅后颈处的长发。
他扯开衣领,只见白皙的脖颈后有几抹暧昧的红痕,扑面而来的脂粉香气,一看就是在女人身上蹭上的。
“这是什么?如意你在哪里弄的?”
崔遗琅伸手往后一探,看到手指上艳丽的胭脂,不由地愣住。
他想起下午和薛平津在后院打架,当时薛平津打扮成个少女,身上穿着襦裙,脸上的脂粉很厚重,这些胭脂水粉可能就是他们打架的时候蹭上的吧。
姜绍笑起来,笑容里却没什么温度:“如意,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和女孩子一起厮混呢,说吧,这是谁给你弄上的。”
崔遗琅原本打算如实和他说起下午发生的事,可想到王爷隐瞒他关于周家小姐的事,他内心那点阴暗的想法逐渐冒出来。
于是,崔遗琅眼神飘忽道:“下午在棠梨树下,遇到个叫迦叶的姑娘,她说她姓周,是周家的小姐,我们坐在一起随便说了会儿话,还吃了藕粉桂花糕,可能是她不小心蹭到我身上的吧。”
姜绍皱眉:“周敏只得一儿一女,没有名叫周迦叶的女儿。”
还有,到底是怎么样的操作才能把胭脂水粉蹭在后颈上,你们俩不会是滚草坪了吧?
在姜绍探究的眼神下,崔遗琅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她只告诉我她叫周迦叶,是平阳侯的表妹,这次是和她姐姐来王府找夫婿的。”
姜绍眼睛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少年,眼中说不出是什么味道,良久才轻声问道:“你很喜欢这个叫迦叶的女孩吗?”
崔遗琅含糊不清地回道:“我不知道,但感觉她是个很热情活泼的姑娘,长得也很漂亮。”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姜绍这样说谎,在心里轻轻地叹气:原来我也是个卑劣的人。
看到崔遗琅的反应,姜绍强笑道:“好了,我知道了,这位姑娘我会为你留意的,若是个好的,我去为你求来做妻子也好,你也不小了。”
最后一句话轻得几乎是飘在空气中,姜绍强压下胸口的沉闷,将崔遗琅脸侧散落的头发绾至耳后,温声道:“天色不早了,你去歇息吧,过几天便要出征了,养好精神。”
没看到姜绍有太大的反应,崔遗琅在内心嘲笑自己一声,他轻轻地点头:“嗯,王爷你也早点休息。”
在崔遗琅离开后,姜绍坐在太师椅上,心里一直惦记着崔遗琅刚才的表情和他口中那个叫迦叶的女孩,原来不知不觉,如意也到了开始情窦初开的年纪。
他伸出手,看向自己的手心,内心怅然若失,从前他也没想过如意会有喜欢的女孩子,因为那孩子总是一副不开窍的模样,原来只是没遇到喜欢的人吗?
姜绍坐在原地,闭上眼,开始数自己手腕上的红莲佛珠,每当他心烦意乱时,他都会念一道《法华经》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今天他的心却越来越乱,老是数错佛珠的颗数。
算了,如今不是纠结这些儿女情长的时候,等到北伐结束后,再去想这些事吧,哪怕是迎娶王妃也不急于一时。
姜绍深吸一口气,又向侍从吩咐了几句,让他们去调查一下那个叫周迦叶的女孩,他记得周梵音是没有姐妹的,所以这个叫周迦叶的女孩到底是何人?
他狠狠地皱眉:不过这女孩还真是不矜持稳重,居然一上来就告诉陌生男子自己的闺名,对如意那么热情,但保不准她对谁都那么热情,可能也就是因为长相不错,所以才让如意这种不谙世故的小孩一时被她的表面欺骗了。
不行,他可不能让什么阿猫阿狗把如意骗了去,得好好把关才行。
三日后,北伐军浩浩荡荡地从江宁郡出发,在顺利攻下三座由朝廷军队驻守的郡县后,直奔南阳郡而去。
薛平津果真是年少勇猛,一连经过三座城池,都是由他做先锋,每次都能干脆利落地斩杀掉军队的首领,一旦他把敌军将领枭首,敌军士气便立刻消退,如此一来,联盟军一路顺利向北推进。
一开始,联盟军的人也并不信服薛平津这个年方十六岁的小将,因他长得面如好女,很多人便以貌取人,质疑他那纤细的身形到底能不能上阵杀敌。
但每到两军冲锋之时,薛平津却总是一往直前,永远冲在最前面,他头戴束发嵌宝银冠,长穗红缨发带垂肩,身穿绯红团领衫,上绣吊眼老虎,纵马持刀杀出,每次都在十个回合以内将敌方将领斩杀于马下,然后带领身后的下队杀进城池,如入无人之境。
久而久之,连远在南阳郡的武安侯都听说这位十六岁小将的名声,甚至在自己的长子也惨死在薛平津的刀下后,他直接放话说要在南阳郡让他血债血偿。
姜绍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并没有让崔遗琅去抢风头的意思,依旧是让薛平津担任攻克龙岭关的先锋。
直到声势浩大的北伐军队到达南阳郡后,果真如同姜绍预料的那般难以攻下,龙岭关依山傍水,易守难攻,于是姜绍便指挥兵马分成四路,朝东南西北四门逐一攻破。
崔遗琅攻打的西门是最先攻下的,他顺利地杀掉守在西门的一河东名将后,把姜绍吩咐工匠精心打造的冲车、云梯、渡濠器具和投石车投入战场,局势开始慢慢变好,但正门却依旧久攻不下。
正门是武安侯亲自把守的,薛平津的部队接连遇到不利,他本人其实并无将帅之才,空有一身蛮力,只知道冲锋,再加上年轻气盛,前几次战役的胜利让他萌生出骄矜之气,薛焯几次让他小心埋伏他都听不进去。
一开始,薛平津如同往常一样开始冲锋,但由于他本人纵马冲得太快,导致小部队的铁骑兵跟不上他的步伐,薛平津顺利杀掉看守城门的小兵后,正当他感慨此地兵力薄弱时,突然从城墙的小门里冲出一队手持铁盾的士兵。
这些手持铁盾的士兵没有迎击薛平津,而是往他身后绕成一个弧形,将他和身后的铁骑兵隔断,如同铁桶一般将他团团围住。
他落入了包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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