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魏朝瑾
掌心的青团子很警惕,浑身绷得紧紧的,可在顾铮娴熟的安抚下,还是慢慢地瘫软成了一张毛茸茸的饼。
“总是保持原形多难受啊。”顾铮轻轻地给它揉着翅根,“变成人后,有好吃的好玩的,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你还能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多好。”
手里毛茸茸的饼不吱声。
顾铮叹了口气,他慢慢侧躺下来,将毛茸茸的饼搁在他颈窝———这是个很危险的位置,寻常的鸟雀和确定成了精的鸟雀,杀伤力毫无可比性。
“如果小雀不想被我发现你的秘密,就冲着这里啄一口吧。”顾铮笑着点点自己的喉咙,“要啄深一点,血全溅出来,让我永远都说不了话。”
他将小青雀的脑袋按向自己的脖颈,让那有些尖锐的喙戳在皮肤上,无视它的挣扎,缓缓用力。
他的声音依旧低低的、轻轻的,在电闪雷鸣的夜里,有种不似人的鬼魅飘渺:“只有死人,才会永远保守秘密。”
尖锐的鸟喙戳破了肌肤,慢慢陷入肉里,血涌出来,潮湿的空气中漫出血腥。
顾铮仿佛感觉不到痛,他一直在笑,黑暗里,那双眼睛里带着令人心惊的疯狂。
要是今天不能让这只小雀心甘情愿留下来,或许以后就再也不会留下来了———他想要的,他一定要得到。
顾铮就是在赌,赌谁先心软,赌谁先认输,赌注就是他的命。
血顺着他的脖颈流下来,痛意越来越鲜明,顾铮的手却没有半丝颤抖,依旧稳稳地压着那只挣扎的小雀,啄向他的血肉更深处。
“轰隆———”
再次响起的闷雷声里,顾铮身上一重,掌心下的绒团子变成了毛茸茸的脑袋。
“顾铮你疯了是吧!”清脆的、怒气冲冲的少年音,“你就这么急着找死?!”
“我还没活够呢,小雀。”顾铮唇角上挑,他说话的时候脖颈那里一直在缓慢地向外流血,宴明被压在他的颈窝处,只能嗅到越来越浓郁的血腥,“但我的生死,在你手中。”
他抓着那只暖和的手,将那只手覆盖在伤口上:“你想要我的命,还能继续。”
闪电再次照亮黑暗,照亮床帐里顾铮那张苍白带笑的脸,还有脖颈附近源源不断的血。
宴明看着这一幕,只觉头皮发麻。
这半年多的时间顾铮都表现得太正常了,正常到宴明有时会觉得很久之前顾铮的神经病只是他和顾铮磨合不了所产生的错觉。
———直到今天。
直到今天顾铮在电闪雷鸣的夜里蹲守他,按着那尖锐的喙戳自己的脖子,戳得鲜血淋漓也不肯放手时,他才终于明白,那不是错觉。
顾铮虚假的温和蒙蔽了他的眼睛,过去的温言细语无声纵容,只是为今日所做下的铺垫,撕掉那层虚伪,顾铮的本质其实从来没有变过。
“小雀。”顾铮沾着血的手抚上了宴明的脸,在黑夜里用自己的血留下标记,“你有两个选择。”
明明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但宴明就是觉得毛骨悚然,顾铮带笑的声音在夜里飘荡:“一是杀了我,二是留在我身边。”
从掀开帐子那刻,宴明就因为受惊而脑海一片空白,如果不是顾铮的手伸进羽衣里那样肆无忌惮地揉捏他的腰,宴明还很难在短时间内做出反应———比男鬼还鬼的顾铮,真的是巨大的惊吓。
宴明感觉到了危险,于是他变作了原形,可在变成青雀后,事情却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手下濡湿的触感,指腹下被喙戳开的伤口,无一不证明顾铮用自己的行动向他表示,他说的并不是恐吓人的谎话。
满腔怒火在心间翻腾,宴明感觉有口气梗在心口,他想说脏话,想骂人,却又不知该骂什么,最后只变成一句咬牙切齿的:“顾铮我看你脑袋有毛病!!!”
“我就是有病呀。”顾铮在闪电带来的光源里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因为他起身的动作,那血从脖颈流经锁骨,又漫进衣襟,“小雀难道第一天知道?”
“谁叫你那天飞到我身边的?”他的一只手掐住了宴明的后脖颈。
“谁叫你那天对我英雄救美的?”他在锦缎之间膝行向前。
“谁叫你那天奋不顾身跳进池中救我———”因为失血而有些冰凉的手指点在宴明不断颤动的眼皮上,“又因为心软去而复返的?”
“你救了我,你就活该是我的。”顾铮手指下滑,落在宴明脸侧,食指与中指夹着那圆润的耳珠揉搓,“哈,小雀恐怕都不知道我为了得到你装得有多辛苦,一直在违背自己的本性......我已经装不下去啦。”
因为离得太近,顾铮有些急促的呼吸喷洒在宴明的脸颊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宴明执行了这么多年的任务,终于发现原来人在极致害怕的时候,竟然真的说不出话,也动弹不了。
[统、统儿.......]他在意识里无助地呼唤着20863,[我好害怕.......]
【我也怕啊!】意识里,银色小球的表面上浮现一个QAQ的表情,【我也刚出厂执行任务呢,我没遇到过这款啊!】
【还有一个很不好的消息要通知你———】银色小球上的QAQ变成了TAT,【顾铮脖子上的伤很严重,再不止血会伤到声带,甚至危机生命。】
宴明:[那是他自己干的!!!]
【我也知道,但是我这边一直在嘀嘀嘀,满屏都是飘红的提示。】20863小小声,【他要是死了,你前面那八年多的任务可就全白费了,要永远滞留这个世界,回不了家了。】
宴明:[.......]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来自任务的难度与恶意———顾铮不能死,死了他前些年的努力全打了水漂。
“你、你别说话。”宴明定了定神,“你脖子上流了好多血,先止血。”
“很痛。”顾铮用委屈的音调说,“可要是你离开我,我宁愿就这样痛死。”
他的脸色已经很苍白了,却还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与宴明讨价还价:“你要是留下来,我就乖乖听话。”
宴明不爱说谎,实在说不出“愿意留下来”这种违心的言辞。
顾铮没有再进一步动作,他只是安安静静地跪坐在宴明身前,等待着他的回答,哪怕已经开始摇摇晃晃,也不肯退让半分。
在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里,顾铮一头栽在宴明肩上,他的呼吸已经很轻了,身躯也越来越冷。
宴明闭上眼,痛苦地叹了口气,他承认,他狠不过顾铮。
“我留下来。”宴明妥协。
顾铮笑了一下,那张沾着血的美艳容颜在闪电的光亮里,比雪还要白。
第77章
“小雀~”即使被按着上药, 顾铮也不老实,燃起的灯烛之下,羽衣上的羽毛在他的指间忽隐忽现, “轻一点嘛, 好痛的。”
他的小雀冷着张脸不说话,只是倒药粉的动作轻了几分,顾铮愉悦地笑起来,那刚被药粉糊上的伤口又有血流出来, 将药粉冲散。
“你老实点!”头上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又流血了!”
“我都这么痛了你还打我,真狠心。”顾铮拖着黏黏糊糊的委屈音调,将目光落在那流光溢彩的羽毛上,眼里是令人难懂的奇异神色,“这衣裳......就是小雀化形前的羽毛吗?”
宴明没想太多, 只是拿着卷干净的纱布给顾铮缠脖子, 闻言“嗯”了一声。
“我读过一个故事。”顾铮环住站在他身侧人的腰, 强硬地抱住人, 令他贪念的温暖在电闪雷鸣之中传递到四肢百骸, “......算了,不是什么好故事。”
宴明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放在顾铮的话上———他没怎么给人裹过纱布,顾铮还爱乱动, 难度更是直线飙升,被顾铮搂住腰的时候, 宴明下意识地颤了一下,腰间的异样感简直难以忽视。
“别抱我的腰。”他手里拽着纱布,纱布里裹着厚厚的药粉,“把手放下来!”
“不放。”顾铮不仅没听, 反而手下一个用力,宴明被迫坐到了他的腿上,手中紧攥着的纱布因为他的动作而勒紧,疼得顾铮倒吸一口凉气。
“嘶———”他带着干涸血迹的手抚上宴明的后脑勺,“原来小雀是想勒死我呀。”
他笑着说:“那这点力道可不够,要用劲。”
那种熟悉的、有点疯狂的神色又回到了他脸上。
“你又犯病了是吧?!”宴明松了些手里的纱布,咬牙切齿地给他打了个结,“找死也别死在我手里,我怕做噩梦。”
“死在你手里也很好。”顾铮身上都是血,看起来像是暴雨雷霆的雨夜里,从地府爬出来的阴湿男鬼,“那你会永远、永远记得我。”
[统儿,能回档吗?]
【不能嘞。】20863说,【你加油,我看好你。】
宴明:[.......]
这复活名额也不是这么好拿的啊。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顾铮。
被人直直地注视着,寻常人都会下意识收敛这幅嬉皮笑脸的态度,尴尬闪躲,但顾铮却反其道而行之。
他歪了一下脑袋,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那笑配合着他脸上的血,艳丽又危险:“小雀被感动到了吗?”
宴明没有回答,只有窗外闷雷依旧,闪电惨白的光时不时透过厚实的窗纸,为橘色的温暖灯光蒙上阴霾。
“小小一团的时候那么活泼,变了人反倒像个小哑巴。”顾铮突然一手揽着宴明的腋下一手揽着他的膝弯,将人从身上抱起来,“别乱动哦,会扯到我的伤口。”
他抱着人重新回到那片充满着血腥气的床榻里,弯腰将人放下来。
因为他在床榻边缘,所以他的小雀一落在床铺上就往里缩,那动作可爱得紧。
顾铮没去逮人,只是站在床边开始宽衣解带,等身上就剩下一件蔽体的衣裳后,他话少的小雀终于吱声了:“顾铮你脱衣服干什么!”
嗯~这脆生生的声音,就适合用来叫他的名字。
“睡觉呀。”顾铮坐下来,用温温柔柔的倦怠语调反问,“折腾了这么久,不累吗?”
屏风后的烛火并未吹熄,帷幔撩起,所以室内光线还算充足,能看到那枕边一大滩血迹———宴明觉得自己实在低估了顾铮的变态程度。
顾铮就从床脚摆着的一排被子里随意揪了一床,展开盖在血迹上:“好了,看不见了。”
顾铮穿着一身薄薄的衣裳,顺手放下了帷幔,在变得昏暗的橙色光线里,他将无处可逃的小雀困在两臂之间:“该睡觉了。”
他的小雀怂怂地缩成一团,那外裳的羽毛抚着他的手臂,带来一点酥麻的痒意。
或许天下仅此一个的宝贝此时就在他怀中,顾铮有种异样的满足感,他的小雀越是胆怯,越是心软,他就越兴奋,越想得寸进尺。
“你答应过要留下来。”顾铮慢慢俯身,两人的距离已经近到了一种呼吸交融的地步,“反悔我可是会生气的。”
“你、你到底要干嘛!”小宴惊慌失措却还是强撑着嘴硬的模样也可爱,“顾铮我也是有脾气的!”
仿佛羽毛在心间挠了一下,顾铮有点分辨不出来心中涌动着的情绪是什么,他只是突然冒出一句自己都觉得有点无厘头的话:“那你咬我一口?”
———那你咬我一口。
这话一出,仿佛天平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宴明真正崩溃了,人崩溃的时候就是极致的平静:“要干什么直说。”
顾铮似乎有点奇怪他为什么老是问这个问题:“睡觉啊。”
他弯着眉眼笑着补充:“小雀抱起来可暖和了,我很喜欢。”
宴明:“......”
他在心里骂了一万句死变态,但又不能真让这变态死了。
没关系,没关系的。
宴明在心里安慰自己,等顾铮命轨中的死结过了就好了,死劫一过他一定头都不回地开溜!不就是当暖水袋吗?他忍!
这几天辅助鹤卿在书境里学习,宴明仿佛回到了之前教殷容那些头昏脑胀的日子里,没一夜睡得了好觉,好不容易忙里偷闲过来躺躺合他心意的软软大床,又被顾铮吓了个半死———人怎么能倒霉到这个地步!
小雀出乎意料地没有凶巴巴地骂他,顾铮惊异地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他的小雀竟然默认自己拿他当暖炉的行为。
心这么软,可是很危险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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