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不语 第62章

作者:岛里天下 标签: 种田文 甜文 轻松 穿越重生

买地的人家不少,这家三分,那家五分的,又分肥薄,大伙儿也想快些拿着地,陈雨顺便吆喝了得力的壮劳力,帮着负责分量土地。

康和本是想问问范景,这徐扬是什麽人时,薄地这头很快也量到了范家,便只先去看地。

量地的是两个村里的男子,黑黑壮壮的。

一个叫麻子,人如其名,面上有不少麻点;另一个唤做二壮,穿着件交领长麻衣,衣裳好似并非自个儿的似的,穿着怪是大,有些松垮。

康和之所以认得人,是去山里抬孙大生那日,陈雨顺喊了这两人。他们多听陈雨顺的话,一直帮着忙前忙后,活似陈雨顺屋里的家丁一般。

荒地是用测绳来量的,拉着多长一截,绷紧定下记号,再以记号量。

全程上几双眼睛给紧紧盯着,麻子跟二壮量得也仔细,严格按着记号做量,测绳没刻意拉得多紧,也没说松着些量。

因着测绳是提前就准备好的,一卷测绳拢共一丈长。

若绳子绷得过于紧了,也就会少量得些地,若是过松了,则反之。但大户耆老在,大伙儿眼睛都看着,谁也不敢做得这样明显,教人拿着了说头。

但若不做得显眼,便也做不出多少假来,误差也就很小了。

测绳并不太长,一亩五分地,也量了好一阵儿才给划量出来。

量一回不作数,且还复量一回,若是第二回与第一回测量定下的最终位置不同,相差过了两指,便要再量。

量出无误后,才立下界碑。

正是在划界时,范爹来回的在新划出来的地上走着。

康和见着范爹死夹着眉头,和范景走到了他跟前去,低声问道:“爹,可是有不对的地方?”

“俺总觉着窄了。”

康和闻言眉头一紧:“爹的意思是与咱们量得少了?可两回量来误差不足两指啊,且全程都盯着,并不见哪里量得不对。”

范爹心头也是犯着嘀咕,正是康和说的,一直都给看着,没见有问题。

他道:“俺也不好说,可种了这些年的地,俺眼睛便是准,一块儿地几分几厘,两眼就能晓得个大概。咱这地,俺瞧着起码少了得有六厘。”

一亩十分地,一分十厘,这六厘可都往一分地上赶了。

按照荒薄地的价格,一亩八贯钱,要是少六厘,也就生给人克去了四百八十个钱!

康和略做盘算,便觉了不得。

“要不然咱再量一遍。”

范爹心头也有这主意,两人便要去喊麻子跟二壮重新量,刚抬步,康和又拉住了范爹。

他凑在范爹耳边上说了几句话后,范爹点了点头,转又回去了,独康和却喊住麻子二壮,再量一回地。

“是哪处不对?”

麻子听得康和要再量,面上多有些不耐烦。

康和还算客气,道:“量地划界是大事儿,咱们一家子总想更妥帖些,劳得再量一回,也好教心中踏实。”

麻子径直将康和的话给说穿,大着舌头道:“各家各户都巴不得多量些地到手上,肉眼瞧着都觉着与自家里量少了咧!”

若是有误差再与你们量三回五回都成,可两回下来相差连一尺都不见着,前头的两回量出差了一尺多也没见人喊着说要再量的。”

“偏是你们,没差也要闹着重量,索性单拿一日光景专门来与你家里量罢了!”

康和教麻子一通说,这些话本也不无道理。

一亩多的地,按今时算也有四百平方,寻常人干凭着肉眼,是难看出少了几厘的,说不得范爹便是亲爹眼,爱这新地,心头想多些,反给瞧着少了。

倘若麻子好声好气的说,头两回量着都没问题,重量实在麻烦,许康和也还觉着就是范爹多心了。

但麻子这般斥骂,却教康和觉着不对劲。

他跟麻子、大壮不说熟,但那日一同下山,也曾换过手把孙大生给抬回来,一路上两厢都挺客气的。

他跟范景又不曾得罪过他们,便是重量地不耐烦也能体谅,可这模样却已过了不耐烦的模样了。

康和见人这样不客气,他也不说甚么好听话了,径直强硬起来:“既是没差,再与我量一遍又如何!”

陈氏瞧着康和要重量,也没弄明白哪里出了岔子,左右是帮着自家里说:“是这个理儿咧,你们要嫌麻烦,俺们来上手量,你们看着便是!”

听得这头有争执声,在别处看地的村户都凑了过来。

麻子见此,响亮了声音道:“让你们自量,算盘打得当真是响。我只问你们闹着重新量,要是没差,耽搁的时间如何说?”

康和道:“若是没问题,我自请二位和后头耽搁的乡亲吃茶赔不是。”

“你那一盏子茶我们不稀得吃,再量便再量,只教村里大伙儿瞧瞧你们是如何多事的!”

麻子冷道了一声,说罢,同大壮重新扯着测绳开始量。

来瞅热闹的乡户都伸长了脖子仔细去看。

不知谁低低说了一句:“这范老二不就是多买了几分地麽,抖甚么抖,生怕咱不晓得他们家买地了似的,弄这些事。”

话落尽了康和的耳朵里,他没顾与人辩,也没紧盯着麻子二壮重新量地,这么多双眼睛瞅着,不怕人做手脚。

他只等着范爹回来。

范守山跑着回来时,地已量了大半了,他同范景跟康和道:“别家的受他们量的都瞧着没差咧,就俺们地不对!”

康和闻言,与范景对视了一眼,两人甚么也没说,默着去看测量了。

范爹眉头紧得能夹死苍蝇,他焦着一张脸,晓得自己说这话会教人觉着他没事寻事。

别家的都没差,偏偏就他们家的不对,这不就是纯纯亲爹眼麽,可他便是实话实说啊。

在十几双眼睛下,麻子跟大壮重新细细量的地,最后定的位置,不偏不倚的,与前两回相差都不足一指。

麻子吆喝着众人:“大伙儿都来瞧瞧,瞧瞧看我跟大壮可少量了一指的地?

弄得是好好的,偏还要诬人赖人与他们量窄了,一乡里的人,既是这般信不过,往后俺们可不敢再与你们家做事了!

还要如何说?耽搁了大伙儿这样多的时间!”

“范老二,你们这就是不厚道了嘛。大壮跟麻子量得好好的,这天儿要人给你来来回回的量,累得人一头一脑得汗。”

“是咧,人干啥要少量给你嘛,又不能量去他们家自用。”

大伙儿你一句我一句,范爹教说得一张老脸臊红,陈氏理亏,想辩也有些没气儿。

“得,这厢俺可要立界石了。便是再嚷着说不对,俺可也不依了。”

这当儿上,人的注意都落在占了理的麻子身上,范景忽然上前去一把按住了暗暗蛄蛹着身子的二壮。

“范景,你要不要脸,手往俺衣裳里伸干甚!”

大伙儿的目光教声音给吸了过去,只见范景从大壮宽敞的衣裳里扯出了一卷测绳。

二壮见此,慌忙想去抢,却教范景将他手里拿着的另一卷测绳也给夺了过来,一脚把人给绊在地上。

范景冷道了一声滚开,将测绳给了康和。

“这,这怎么回事?”

康和也没急着答,将两卷测身给抖了开,两厢一比,一卷明显要短一截。

而短的那卷,便是二壮拿在手上将才量地的那一卷,而长的一卷,教二壮藏在了怀里。

“乡亲们,咱也不晓得二壮今日来给大伙儿量地,带着两卷测绳是作何。若是怕中途弄断了一根也便罢了,怎还用一卷,藏一卷,偏又两卷长短不一。怎的,是有一卷已经断了不曾?”

“既是断了,如何又拿断了的照着正常的使?”

先前嘴还多厉害的麻子一下子跟哑巴了似的,大壮磕巴道:“就、就是一时间给弄错了。”

“量三回,三回都拿错的量?”

范爹瞪圆了眼,他先前注意都落在了标地的记号上,全然没去留心过测绳有没有问题。

这测绳都是村里的公物,陈雨顺分发下来的,他见着前头量都用得同一卷,自没去多想,到自家这处时会打怀里换一卷出来。

“欺人呐,欺负人呐!有假测绳给俺们家量地!”

陈三芳一下得了理儿,拍着大腿叫唤,嚷嚷着喊钱阿公,喊孔保成与他们家做主。

别处量地的也不量了,都跑着过来看出了甚么事。

陈雨顺也跟着过来了这头。

听得前因后果,徐扬立便拿了量肥地的那卷测绳来,与二壮的两卷做了对比,有一卷与他手里的无误,一卷确实短了一截。

前头量了地的人家瞧着这般,全然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一时吵了起来,嚷嚷着自家的地定也少了。

于是取了对的测绳来重新量,结果便是如范守林说的,别家的都没差,还真就范家的不对数,足足给少量了七厘地。

徐扬看着陈雨顺,道:“这便有意思了。”

钱阿公和孔保成见此,都没说话,两人在村子上虽也颇有话权,但正儿八经的乡长陈雨顺也在场,自是不好越了人去。

于是诸人都看向陈雨顺,受着所有人的目光,陈雨顺肃起一张面孔,多威严道:

“你俩咋这样干!糊涂得很,测绳都能搅混!做事一点儿也不见仔细,与人少量了,能落进你们兜里不成,还不与范二兄弟一家告歉,还得拿着东西上范二兄弟家里赔不是才成!”

康和闻言轻笑了一声,这般说,便是要将事情定做无心的了。

见着陈雨顺这幅面孔,他心头更是笃定了这事儿是他闹得鬼。

原先他听范爹的,不去得罪陈雨顺,想着乡长是村里的青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可低着头却并没有换来安生,反倒是教人觉着软弱更好拿捏了,一而再再而三的相欺。

既得罪不得罪,也都这般了,那还干受甚么窝囊气。

康和道:“要说是糊涂,二壮兄弟平日里做活儿收拾的多爽利干练,今儿在地里跑前跑后的干力气活儿,偏穿身松垮的长衣,实在是不像糊涂弄错测绳的模样。

不过里正话也说得是,二壮跟麻子兄弟故意量错地,可这量少的地也确是落不进他们的手里,咋两位兄弟偏就要做这专损人而不利己的事来?

没得还以为咱先前有事得罪过两位兄弟,可我们范家老实本分,又实在不曾得罪过他们啊~”

康和说了这话,陈雨顺的脸色骤然青了一茬。

村里谁不晓得前月里任氏在孙大生的灵堂前将范家人给气走了的事。

经康和一说,自也都不由得往这事儿是谁指着二壮麻子干的上想。

村里谁又不知二壮、麻子这俩人跟陈雨顺亲热,常进常出的跟干儿子一般。

二壮瞧着这势头,连意气道:“不关乡长的事!就是俺看你们不顺,凭甚你们家能置这样多的地!”

这话一出,大伙儿更没了声儿。

徐扬似笑非笑,颇有些煽风点火的说道:“二壮,也没人说关乡长的事啊。你看范家置这样多的地不痛快,那头置肥地的比范家置得多多了,如何没见你不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