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岛里天下
范景没搭他这句腔,把葫芦扔与了他。
康和接下葫芦,又悠悠道了一句:“还是你嫌我没本事挣钱?”
范景道:“你有没有本事挣钱,与我何干。”
康和见他如此说,揭了葫芦嘴儿,往盆子里多倒了些酒进去。
给人用尽了去,省得教人吃酒也不说好话。
罢了,他又问范景:“那便不说我。你说说,你心里头觉着丈夫当挣多少钱银才能教你满意?”
“你问这个做什麽。”
康和往盆子里搅了搅。
“我问问小哥儿是如何想的,心头好有数,往后出去了,便也能掂量着自己够不够格成家。”
范景没看康和,闷着头往灶膛里丢柴。
“我没想过这些。”
康和见他不谈,央道:“那你现替我想想。”
“我作何要想,想了又不能成,徒生失望怨怼。这般依人赖人的念头,我想不了。”
康和闻声默了默,心中想,倒真是他的性子。
瞧人再是问便要发作了,只好闭了嘴。
夜里,康和把煎过的青鱼炖得汤汁奶白。
阴冷的山间雨夜里吃上一碗,能从胃里一直暖到脚根儿。
他盛了一碗与范景,另一锅放了茱萸辣煮的鱼菜也不起锅,就煨在灶上。一边用小火温着,一边下野菜烫来吃,不教鱼肉冷了腥。
山溪里的鱼吃着清泉水长大,又常年游动觅食,躲避鸥鹭的捕捉,肉质十分紧致嫩实,竟还有一股淡淡的鲜甜滋味。
康和见范景一顾的夹野菜吃,伴着糙米饭很送口,俨然这咸辣的鱼汤锅是合他口味的。
他伸手夹了一大块鱼腹肉进自己碗里,剃去了鱼刺,填了点热汤把鱼肉浸着,连碗碟一并放到了范景跟前。
“你怎这样喜欢伺候人。”
康和气得一笑:“怎么什嚒话到你嘴里就变了味道。”
“你不晓得厨子最乐得看人吃自己做的菜嚒?”
范景夹了鱼肉送进嘴里,肉的味道自是比菜更好吃。
野菜到底不比田间地头种得菜好,土腥味难免重些,也不知康和怎么炖的鱼,汤里咸辣,煮出来的野菜味道便正好。
做鱼很是考验手艺,陈氏灶上功夫不精,便是能轮上吃肉的节日上,也不会选买鱼来做。
一来做不好这菜,二来青鱼价虽不算高,可到底不如猪肉实在,能解人馋。
范家便鲜少做鱼吃,平素里吃上好滋味的鱼,也只能赶着谁家做席面儿时吃两口。
两人把两尾鱼收拾了个干净。
康和把剩下的鱼汤存着,预备明儿再用汤做个面条吃。
晚间康和给范景换药。
范景身体倒是不错,愈合能力强,大剌剌的伤口已经再长合了。
再要有些日子也便没甚么问题了,倒是比康和预料的好得快不少。
范景这两日觉得伤口有些发痒,他外伤经验不少,晓得是长新肉了。
待着纱布换下来,瞧见伤口,也是有些意外这回竟然好得这样快。
往时皮肉伤了,还不如这伤口深,却没有个十天半月的不见好。
不过想也是康和与他包扎得好,又将他盯着不教弄这也不教弄那。
范景很满意自己伤口恢复的速度,于是隔日又忙了起来。
除了转山外,趁着胳膊好了些,去拾掇了些柴火。
山里天气见冷,气温变化大,山下虽能好些,但入了冬,也是当冷起来了。
冬里村户人家离不得柴火烧,县里买不起炭的人户也得买柴烧。
两捆柴能卖十几个钱,村野人户闲散着的便会上山打柴卖,只不过也是辛苦力气活儿。
范家最穷苦的时候,范景猎不得活物时也和范守林一起打过柴卖。
两人下苦力砍柴,珍儿巧儿便来山里一趟趟的把柴背下山去,再折转由范爹和陈氏送去县里。
十分折腾,进账也不多。
这两年家里好了一些,打柴卖的时候少了些。
但便是不打柴去卖,也要自囤些柴火过冬。
康和也没闲着,扛了锄头,背了背篓出门去。
第18章
康和在干货铺里打听到蕨粉价高,他歇了靠捕猎弄钱的心思,只有从别处弄。
先前险些落下山崖的一片有许多蕨草,这秋后根子定然肥厚,粉也多。
虽是要下苦力气的活儿,可有的挣就不怕麻烦。
范景在不远处弄柴火,听见吭吭挖地的声音,走过来见康和砍去蕨草,将一根根指头大小的蕨根给掏了出来。
“这是做什麽?”
康和答他:“挖根取粉。”
范景心想这人为着攒钱,当真是什麽山货都弄。
他徐徐道:“山里还有葛。”
康和闻言,果然连抬起头问:“在哪处?”
范景却又不言了。
康和见此,十分上道:“你只与我说在哪处,我去弄来,到时候换做钱,分你两成如何?”
范景依旧没言。
康和瞧人抿着唇,不动声色。
这既是不要他出力,还分钱与他都不见乐意。
那……不就是存心想耍耍他麽。
康和放下锄,下巴撑在锄柄上看着范景,夹着声音央道。
“好哥哥,你便告诉我吧~”
范景闻声儿一怔,斜了康和一眼,扭身去了别处。
康和伸长了脖子道:“好哥哥,你这不是存心想我急嘛~”
“崖头前的凹子里。”
不耐有些别扭的声儿传来,康和忍不得笑出了声儿。
掏了一上午的蕨根,弄了整整一背篓。
下午,康和教范景领着,又去山凹里挖了半日的葛。
干这些都是苦活计,下力气从土里掏出来不说,弄回去要把里头的粉滤出来,那才教一个繁琐。
蕨根、葛根制出来都有相似之处,取粉的法子差不多。
先得将这些常年埋在土里头的根子狠狠刷洗干净,再把根子舂烂,冲水过滤,静置。
沉淀在底的白粉得几次冲洗过滤,粉才能洁净味道好。
得出来的洁净细粉晒干成饼,一捏便能细碎成干粉。
能用滚水冲成糊糊吃,能裹在肉上进油锅炸来吃,可保肉鲜嫩不糊,再又能做成软弹的滑粉吃……
康和第二日天微微亮,便把蕨根和葛根驮去了河溪边冲洗干净,洗了一上午,再弄回院子,使大木锤把这些根子舂烂。
又忙活了一下午,待着晚间把舂出的粉静置到盆子里时,康和觉得腰都直不起了。
亏得他一身力气,晚间躺木床也胳膊酸腰杆疼,倒床上就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起来,又换水洗粉再做静置,如此重复了四五回,积在盆子底的淀粉方才显了白,且随着一回又一回的洗粉,只越来越洁净。
入了夜,康和倒去水,将淀粉弄起来,放进垫了洁净麻布的簸箕里,放在灶上烘烤。
范景守在一边烤火,见着康和耐心的收拾着淀粉,心中想,他倒是好性儿。
有这心性,在哪里都能将日子过下去。
上来了六七日了,若按以前,他差不多要下山去一趟。
但带上来本该吃得差不多的干粮,因着康和在县里又买了些面粉肉菜回来,以至于还不曾吃完,能够再待几天。
范景见着一日冷过一日,也便不想回家去耽搁,待着落了雪,他就不进山了。
在这之前,能在山里头多待一日算一日。
康和折身同范景道:“粉烤干了我还得进城一趟。”
“你一道去不去,这回不是得了些活物?”
范景默了默:“去一趟也成。”
弄的活物都吃了伤,久在山里放着要喂粮食不说,怕断了气儿,到时候损了价。
夜里康和燃着小火将淀粉烘了半夜,翌日一早,果是干酥了。
两人收拾好了东西,结伴去了县里。
至城中,康和先去了两家干货铺子问淀粉的价格。
高高低低的不尽相同,不知是不是康和面孔生,两家给的价格都比那猫儿巷戈家干货铺的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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