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岛里天下
郝娘子却摆头,转说:“大朗这一趟出去当是快回来了罢?”
“这趟去的不远,至多也就还有个三两天便家来了。”
郝娘子道:“俺这大侄儿,有本事,有能耐,奈何这姻缘事却久没得个着落,俺这般做伯娘做婶娘的受他百般孝敬,见他没成家,总也忧愁。”
“你忙着生意,难得有个空闲,不似俺这般闲散人,素日里头瞎逛游。俺这厢倒是给大郎瞧中一姑娘,多是好,今朝说来与你听听,若是好嘛,趁着大郎回来,相看一番,要成了,也了下一桩心事。”
郑嚣兰听得这话,才知她这表嫂子原是来说亲。
她闻之倒也振奋了些精神:“不知是哪家姑娘哥儿?”
郑嚣兰也是头疼她那儿,人虽本事,顶天立地,却久没个中意人,晃眼也是二十出头的岁数了,久再耽搁,却也不像话。
原也托了些媒人帮着说谈,只却没相上的,他那儿子主意大,要自个儿不乐意,谁也强迫不得。
无法,这姻缘事,也只有多碰碰运气。
郝娘子道:“正是俺去买菜这范家的姑娘,俺三月上没少去她家买菜,可给打听清楚了,不是随意见个年轻未许人的姑娘哥儿,就拉来与俺侄子介绍。”
“且说这范家姑娘,唤做巧儿,家中排行第三,如今正是十八九的妙龄,生得不说多娇美,却精神伶俐。她日日在铺子上帮家里头照看生意,多是能说会道,那些个买菜的妇人夫郎,都夸说她好,品性人才,都没得说。”
“再说这范家,本分厚道的好人户。除却这菜行,豆惠坊还开得一间生意多好的猪肉铺子,过去稍稍一打听,有口皆碑。闻得乡下修着大宅,田产都不少。”
郝娘子道:“俺侄儿有本事,自经营着一间镖行,你又料理着茶叶买卖,家中不缺钱银使,这取媳妇进门,虽不图人家中钱财多少,可钱财产业,也是本事能耐的一种,这结亲嘛,自还是想着门当户对些。”
“这范家不错,姑娘也好,俺瞧是块儿香饽饽,料那姑娘眼界儿也高,寻常的瞧看不上,这才没定人家。俺侄儿人品相貌都好,又不是那起子依靠家里光鲜的蛀虫,反是撑家立业的好儿郎,想是她那般精明姑娘,当也瞧得起。”
郑嚣兰听表嫂子如此一通说,心中倒是也对她口中的范家姑娘生了兴趣。
过了两日,她便佯装去买菜,要瞧一瞧这姑娘究竟如何。
“巧儿姐,你瞧着这账,哪处是不对,俺横算竖算,左加右减了三回,仍是对不上呐。”
巧儿听得谢小柳言,丢下手头的活儿,拿了账子过来翻了一翻,又瞧了眼谢小柳算的,她戳了人的脑袋一下。
“算些糊涂账,加减乘除混在一处,就胡乱来了。你这两笔账先加在了一处再相乘,那能对得上麽。”
谢小柳闻言,挠了挠脑袋,复又算了一回,受了巧儿的指点,这厢算来果真就对得上账了。
她展颜一笑:“还得是巧儿姐。”
“谁教你以前读书时不认真的,三日里两日都躲懒。这厢把九九歌好生背牢在心头去,我那儿还有本九章算术,铺子打烊了你也甭顾着挺尸,得空也翻翻,省得是这般账算七八回都理不明白,反把多的时间都耽搁了去。”
郑嚣兰见了这一桩,心想果真好生伶俐厉害的姑娘,账目盘得是这样的熟,又还会教导伙计。
她走进了铺子,见着巧儿相貌人才都不错,大大方方的,好是得体。
郑嚣兰一眼就把巧儿给瞧中了,心头直觉喜欢,比之那般柔美贤惠的姐儿哥儿,她郑嚣兰偏就喜好伶俐撑事的。
原是她年少做姑娘时便爱做生意,乐得行那般抛头露面的事情,嫁人后不到三十就守了寡,却也不曾改嫁,就那么把独子养大成了人,且还有些本事。
“娘子要买甚么菜?可有相定,我好与娘子取。”
巧儿见着郑嚣兰,前去招呼,觉有些眼熟,忽得想起:“娘子可是前头姚家茶铺的人?”
“姑娘好眼力,我正是那茶铺的,早听说了坊巷里开了间菜行,瓜菜新鲜又实惠,只先都不得空,这当儿家中外出的孩子快家来,抽个空闲买些瓜菜。”
巧儿笑道:“不怪觉着娘子眼熟,我们家的茶叶都是在娘子铺上买的,煮了一缸子放在外头,来客都说清香解渴,是实惠又好的茶。”
“我们铺上的瓜菜且都还鲜,娘子随意瞧看,若是又缺的,喊我便是,铺子没得,唤了伙计回乡里采摘些来,径直送到娘子铺子上都使得。”
郑嚣兰愈发欢喜,心中想不枉与她那表嫂子种种好,这朝也算办了一桩好事,果与她看了个好姑娘。
她当即便定了主意,回去便要请城里最好的官媒,上范家说亲去,待着家里那傻小子回来,就相看一场。
好人家的姑娘,不是那菜行摆着任人挑选的大菘菜,时时都有,机遇一过,也就教人抢走了。
郑嚣兰家去,便捉急的等她那儿子回来。
这日,过了早间生意最是忙得那茬,巧儿正在铺子里闲着,她听得说她娘来了城里咧,正在家里头与小福耍,喊她得空了就从铺子回去。
巧儿得闲却也不回,她还不晓得她这老娘的性子,唤她家去,保管是要谈谁谁谁又与她说了个好男子,要教她前去相看。
她恼干这事儿,早先还依言听劝去过两回,这番是能躲便躲了,好在是她娘住在乡下,她在城里头,两厢没日日见着,还能得些清净。
正似以前朝夕都瞧着,不知得吵嘴多少回。
“巧姐儿,前街青羽坊的颜美斋新上了好些脂粉咧,听说是从外乡才拿回来的好货,俺去抢了两盒,你可瞧瞧?”
巧儿闻言,见街上刘家铺子的四姑娘过来寻她,两人年纪相仿,倒是说谈得来,闲暇时一道儿再耍。
听得有新货,巧儿连忙拉她来:“我瞧瞧看,甚么好货。”
刘四姐儿小心取了盒子与她看,巧儿觉粉质细腻,香甜而不轻浮,也觉好。
她立道:“整好是我的脂粉快用干净了,前去买上两盒,与我姐姐也送两盒去。”
“你快去,抢手得很咧。”
巧儿喊谢小柳仔细着铺子,解下了腰间的围襟,理了理发髻,这才提了个篮儿往青羽坊去。
那颜美斋当真是人挤人的热闹,巧儿钻进去,捡买了好几样,弄得背心生汗才从铺子里挤了出去。
她心头总算是欢愉了些,想是先去了她二姐姐家里头,再家去,与她娘一盒子香膏,也有的堵了她的嘴。
“哎呀!”
正是盘计着,一大铁块儿似的人将她一撞,人没摔,手里头的篮子却是一整个儿倒着扣在了地上。
巧儿只觉脑门儿跟鼻头都生痛,一时竟不知先护着人还是护着篮子了。
“哎呀,姑娘,你没事罢,当真不好意思!我这正要搬货进去,没留意撞了姑娘。”
巧儿抬眼,只见个身形高大的年轻男子,浓眉大眼的,倒是生得多周正,体格子健朗,瞧是个练家子。
似与他大哥哥以前的模样有些像,不是说生得像,身上那股子气韵像,打死熊瞎子那会儿最为相似。
巧儿也不惧,只见他嘴上光是告歉,人却要过来又不过来的,没说帮着把教他给撞翻了的篮子捡起来。
这与那逢年过节时一头说着别给红包,一头又展着口袋给人往里头塞红包的亲戚有甚么差别。
她不由道:“你告歉我这撒出来的胭脂水粉便自个儿就钻回篮子里了?”
男子闻言,这才赶忙过去帮着拾捡:“你别误会,我是想帮你捡起来,只怕吓着你们这般小姑娘。”
巧儿直直望向他:“又不是那般豺狼虎豹,有甚么好吓人的,倒是走路不看路才吓人咧。
要不是我在乡间长大,自小劳动,体格子好,早教你撞得一屁墩儿摔在了青石板上。”
男子觉这姑娘说话好生伶俐,忍不得瞧她一眼,只见白肤杏眸,面容灵动,他耳根子刷得便红了。
“是我不对,这胭脂水粉只怕经这一摔,内里散碎了去。我赔姑娘罢。”
巧儿道:“又没见洒出来,倒也用不着。若这也教赔,岂不是存心坑人,我既知你不是有心,又道了歉,事情也便罢了。”
“姑娘仁心良善。”
男子默了默,忍不住问道:“不知姑娘芳名。”
巧儿将篮子挽在胳膊上,道:“我既不问你姓,你也不必问我名。且各忙罢。”
说了这话,巧儿便做了个礼去了。
男子却站在原处,久久有些回不过神来。
“姚总镖头,你看甚呢?可劳你将剩下的货一并弄了来罢,这回货当真好,瞧俺这生意。”
姚远闻声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吩咐了手底下的人去搬货。
只他心头却还想着,天底下竟是还有这样灵气的姐姐,不仅不怕他,口齿还好,性子也伶俐。
他不知觉的笑了起来,宛若似个痴汉。
巧儿且还不晓得自个儿已经教人给惦记上了,没把这小插曲放在心头,去了一趟骆家,再回去时,后知后觉的发现她额头跟鼻子竟都红了一块儿。
翌日,她铺了比往日厚些的粉上铺子上,谢小柳与她端来了一只匣子,说是清早就来了个年轻男子,放下了这东西说是赔她的,又还买了不少瓜菜走。
巧儿开了匣子一瞧,见里头都是些脂粉,只比昨儿她买的更贵更好。
她见此不由得眉头紧了紧,心想虎头虎脑的憨子是怎晓得她在这处的。
殊不知那撞了巧儿的姚远,正就是郑嚣兰家的大郎,他那镖行在青羽坊上,距颜美斋几步路的距离。
干镖行的,打听个人岂不是在行,三五几句就晓得了巧儿的落脚处。
这日里头家去吃饭,郑萧兰见着儿子总算回来,连就与他说相看好了一户好人家的姑娘,教他前去看看,媒人都寻好了。
姚远在婚姻大事上,往昔倒也都听他娘的,喊去相看也便去,相不相得成,另就再说了。
这回,他却摇摇头,道:“我有瞧上的了,娘推了媒人罢。”
郑嚣兰听他木讷的儿嘴里吐出这话,只觉是耳朵出了问题,不由连问:“你有瞧上的姑娘哥儿了?快快说来与娘听,是哪里人氏,外头押镖遇上的,还是咱县里本地的?”
姚远如是道:“县里的姑娘,她人好得很。”
郑嚣兰闻说是本地的更欢喜,她一贯不是个急性子,今朝也着急,拉住姚远问:“你勿要卖关子,快细细的说来是谁家姑娘。”
“这都八字还没一撇,贸贸然的说与你听了,没影儿的事。”
“我且听个高兴,不干涉你的,甚么时候觉差不多了,娘好请了媒人与你上门说亲去呀!”
姚远听此,这才道:“她姓范,说来也巧,离咱家的茶铺不远,就在巷子里最末头的那间菜行上。”
“我的老天爷!”
郑嚣兰闻得儿子这么说,心头突突鼓动。
姚远见他娘这般,心中正想说可有甚么不好,还没得张口,却见她娘直拍大腿道:“这简直是天赐的姻缘呐!我的儿,娘且要与你说的就是这户人家!”
姚远一怔,连凑到他娘跟前:“娘的意思是范家也有意?”
“那倒没有。”
两眼冒光的姚远登时又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郑嚣兰道:“这不是想着等你家来了在央媒人去说麽。”
姚远却摆手:“不妥,要当即就请了媒人去说,人要不肯这门亲,那后头就没得商量了。且缓缓先,我与范三姑娘示示好,她若有了意,再请媒人便能妥当些。”
郑嚣兰心中感慰,她这憨子儿,总也晓得为自己的事情盘算了。
只她忍不得嘱咐道:“你且别日日上门去缠着人家姑娘,把人给吓唬着了,教人以为你以势相逼。人反不欢喜,好事可变坏事。”
“我晓得轻重。”
过了这日,巧儿在铺子上,隔三差五的便能收着些小玩意儿,且都是县里不常见着的,似是外头来的货。
偶时也能见着那粗枝大叶的姚远,空着一双手来买些瓜菜走,是个甚么意思,巧儿再是憨傻,却也晓得。
上一篇:关于穿越后活了不到一秒的修真故事
下一篇:幽魂仙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