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岛里天下
“俺与爹吃酒,教小香添了一碗卤肉下酒吃,是铺子上拿回家来的,先前也常有与爹送去,不晓爹吃腻味了不曾。”
范爷拾起筷儿便夹肉吃:“肉哪里有腻味的道理,俺爱咧。”
范守林见此,道:“那三芳家来,俺教她捎带些回,也好孝敬给爹吃。”
午间父子俩吃酒吃肉,撑了顿饱。
范守林上晌去地里把上月里新栽种下的几根新椒子树下了肥,又料理了蒻头地,很是出了些力气。
吃罢了饭,觉了乏累就喊着范爹去屋里睡了会儿。
范守林且没睡多少功夫,不过一炷香的时辰就起了。
他拿了耙子还要去下地,见范爷还在偏屋睡着,没唤他。
这范爷说着不睡,却是一觉给睡至了下晌。
起身来,小香提了水去教他洗脸擦手,得了清醒后,出来院上,回来取茶汤的二喜与他弓腰。
连四哥牟大郎和刘老二也与他好一通体贴的问候。
回去家里头,范爷就开始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他觉自屋里哪哪儿都瞧着不顺眼,老、旧、不亮堂……也没恁般对自己点头哈腰的下人、长工,只有懒散专晓得油滑躲活儿的儿媳妇,精明厉害把着家里头的孙媳……
范爷窝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
这日里,范景吃了些菜,胃里犯恶心不大痛快,康和把杀猪的事交给了张石力去干,铺子也有陈三芳和巧儿看顾。
他教范景在家里歇息一日,自个儿说是看转一番家里的事务,如此也好陪着人。
范景闹了一晌反胃,康和出去在树上打了些酸李下来与他吃了,人好受了些,蹬了鞋子躺在软榻上,发觉脚竟然肿了。
康和见此,取了些温热水来与他泡了泡脚,转又与他轻轻的按了按。
范景蹙着眉头:“昨日也并没有走多少路。”
康和道:“有孕时这是常有的现象,你不肖忧心。”
“朱大夫说寻常犯恶心也不过一两个月的事,这都多久了,如何还这般。”
现在脚也肿,范景不由多想。
康和见他心中担心,慰道:“这事因人而异,并非全然都是这般,总有些会有一二出入。我昨日才又去请问了朱大夫,他说了你身子没有不对的地方,许便是这孩子会闹腾些。”
范景听得康和这般说,心中也不知觉宽松些,他寻了一只软枕,躺靠在榻上,由着康和与他按脚。
倒教他按揉的舒坦,身子也觉舒展许多,正是有些昏昏欲睡,外头小香进了屋来,见着康和正坐在软榻边与赤着脚的范景按揉,面上微微发红,欲要退出去。
康和倒没觉什麽,唤住她问:“有什麽事?”
小香低着脑袋不好意思去瞧两人,道:“大房那头张娘子过来了,她说范老太爷不好,教过去瞧瞧。”
康和言晓得了,一会儿便去。
“我前几日才见着爷精神多好,在外头跟人闲耍,如何忽得就不好了。”
范景坐起身来,他也预备过去看一眼:“许是换季里着了凉。”
康和把鞋与范景穿上,两人一并去了趟大房那头。
去时,见范爷躺在床上,哎哟哎哟的叫着,嘴里一个劲儿的嚷着不痛快。
“爷,你是哪里不好?”
“三郎和大景来了呀。”
范爷撑起眼皮子瞅了两人一眼,道:“俺头昏呐,浑身都没得劲儿。许是你奶在底下嫌孤单,要俺下去陪着她咧……”
康和听此,眉头一动:“爷说得胡话,爷是要长命百岁的。”
范景见范爷这病恹恹的模样,问鲁大嫂:“请没请朱大夫来看?”
“瞧了,说是瞧不出哪处不对,只开了些安神的药下来,说许是想奶了。”
康和竖着一只耳朵听着,罢了,问:“不是伤寒发热?也不是旁的不是?”
“朱大夫没说有这些不对的。”
这厢床上的范爷叫唤的又更大声了些:“许就是你们奶在唤俺咧,昨儿夜里头俺梦着他挨着俺睡,今儿一醒来便浑身冒冷汗。俺活不了咧,遭罪哟~”
几人对视了一眼。
康和瞧出了些不对的苗头来,和声问床上躺着的范爷:“爷这般不适,朱大夫也看不好,不妨教我送你上城里去请两个大夫再瞧瞧。”
范爷听康和说这话,却摆着手:“俺这就是教你奶给闹得,看再多的大夫也都一样。何必教你们操心折腾这一场。”
康和道:“可若教爷这般不舒坦怎行。”
范景冷不伶仃的冒出来一句:“那便请个大师来。”
范爷听得范景的话,鼓圆了一双眼,有些被气着的道:“便是家里有鬼,那也是你奶,如何请得甚么大师,莫不是还要将你奶给赶出家门去麽?!”
康和暗暗拉了拉范景,虽觉他说话有些好笑,但也怕将范爷给气着了,示意他别再说。
“俺瞧着你们俩,与你们说说话心里头也没那般闷了。”
范爷又弱泱泱道:“待你爹忙罢了,也教他来与俺们说说话罢。人老了,就是不痛快的地儿多,还劳你们关切。”
康和跟范景在这头陪了些时候方才家去,路上范景道:“我看他没什麽大病大痛的,纯粹便是想寻事。”
“往前爷也不见是个多事的人,想是不应当啊。”
康和道:“我见他今天有话是想说,却又不与我俩说明白,估摸想与儿子谈。”
午间,范爹听说老子身体不爽,火急火燎就跑过去看了,大半晌都没见着回。
晚些时候,连陈三芳跟巧儿都从县里回了来,听了范爷的事,也都过去看他。
康和跟范景没去,因着上午看了人并觉没大碍,也就在家里头弄晚食。
没些时候,三人一道家了来,老远就见着陈三芳青黑着一张脸。
“这事你想都不要想,当初分家时他俩跟着大哥,多的田地、好的屋子,都与了大房,最是能干的时候都在跟大房下力气,便宜都教他们享了,时下自个儿老了要人孝敬了,他倒是厚着面皮要来俺们这房享福了。”
刚进院子里,陈三芳便骂开了来:“早俺就晓得他偏心大哥,如今更是偏心的没边儿了。俺没受得他们两分好,气倒是没少吃,休想教俺伺候他。”
范爹教陈三芳骂得灰头土脸的,弱着声音道:“爹这不是在大哥那头住不了才说要换个住处的麽。
娘要吓唬他,他害怕咧,夜里睡不着,饭也吃不下,大哥那边处处都是奶的影子,他难免时时都要想着。以前也都没提过这些事,不是存心要麻烦你。”
“他没做亏心事,作何要怕娘!分明就是想过来住,寻了个借口装病作怪哄你这个傻儿子,你倒是还颠颠儿的就信了。”
陈三芳气极了:“他要不是装的,怎偏只拉着你的手说这事,早间三郎大景去瞧他不说,俺将才过去了他也不说了,就好拿捏着你个软耳朵的!”
康和跟范景听得动静,出来问:“怎的了?”
巧儿轻哼了一声:“爷想挪动来咱家里住,不好开口故意装病呢。爹好心眼儿大孝子想接了他过来。”
康和眉头动了动,早间便觉有事,果不其然。
只到底是隔了辈分的长辈,范爷俩儿子尚且还值壮年,轮不着他多嘴对长辈的安排。
他便问:“那大伯他们是什麽个意思?”
“能是甚么意思,他只怕巴不得你爷过来咧,倒好教他们松散了手脚。”
陈三芳气说道:“你爷说在家里住不下去了,大伯默不作声的,装不晓得该咋办,你爹便上赶着说让爷到这头来住。谁知道究竟是你爷想过来,还是教他们给哄着说要来的。”
康和也不好张口说范爹不是,范爹到底是范爷的亲儿,如何能看着老子爹不痛快的。
且范爹又还是那般孝顺的性子,年前范奶去了,他偷摸儿都哭了好几回。
“这事情先好生商量着看罢,说不得过两日爷的身子就好了。老人家就跟小孩儿一般,偶时不欢喜了,就拿些事来闹腾。”
夜里,范爹与陈三芳在屋里头还在为着这事情吵吵,康和同范景在屋中,偶也能听见点儿声音。
康和同范景揉着发肿的脚,道:
“咱家里屋子多,若要接范爷过来住,倒也不愁住不开。外在又赁的有人手,素日里也用不上咱亲自服侍多少,倒照常还是该如何就如何。”
“家中富裕了,儿子想孝敬老子,也是人之常情。爹那般,倒是比外头那些没有情义不管爹娘的要强许多。”
范景晓得康和说这些话来是为着宽慰他,他也便愿意同康和多说些:“爹想孝敬爷是常情,亲儿子合该如此;娘不痛快这事情也是常理,当初爷奶瞧不上她,没少与她排头吃,如今又要过来一屋檐下住,她怎么能高兴。”
说罢,他又看向康和:“再者,家里有现在的日子,也不是爹的功劳。”
康和晓得范景想说家里的富裕日子是他盘计才来的,道:“是这个道理,只家里有今朝,也是一家子齐心得来的,谁人都出了许多的力,也与了许多的支持。
虽我不在乎爷过不过来住,但倘若是他真来了,好生过日子不闹腾,也都和睦着能过,可若他老寻事来作怪,那也是不成的。”
范景道:“你且别管,让他们自商量去。家里事难缠,往后要有不好,说不得怪你头上。”
先前二老闹脾气不肯上山,在家里住着受了流寇惊吓,范爷时不时都还在念叨,倘若先前上山去了,范奶说不得就不会落下心悸病来,还得多活几年。
这厢他大伯便要出来说自己的不是,哭说自个儿没有把老娘照看好。
范爷拉着儿子的手,慈言不怪他。
不怪亲儿那是要怪谁?
虽没明言是康和顺了他俩的意思就在山下不对,可范景听着这般话心里就是不痛快。
他要真过了来家里住,也甭想他有一张好脸色。
康和也晓得些先前的事,虽没放在心上,但听得范景这样维护自己,心头还是不由得一暖,他道:“好。我都听你的。”
第104章
这事情闹了有几天,范爹执拗不过陈三芳,那头也到底也不好径直把范爷就给送过来。
康和跟范景也没掺和,两人就忙着生意。
本这般僵持着,一日里,他俩打铺子里头回来,原本是欢欢喜喜的,因贺小秋与张石力的好事将近。
午间四人在一道上吃饭,说请的办席灶人如何,又说差不多日子可以把鸡鸭送过去了云云。
吃了晌午饭,贺小秋还拉了范景去瞧他做的喜服,范景这日里瞧着心情都不差。
至了家,却见巧儿面色不多好,上前来同两人说爹病了。
“快午间昏倒在了地里头,佃农给送家里来的,急匆匆请了朱大夫来瞧,说是多劳多虑,肝气不通郁结成了病。时节变换上,最是容易染病的。”
范景听了巧儿的话,快步便进了屋子去,康和也后一脚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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