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岛里天下
天不见亮,在选定好的时辰里便抬着棺材上了山,一屋子老小都冒着雨雪送老人家最后一程。
风水大师瞧看的坟地位置离范家算不得远,背靠青山,前眺远路,倒是个好的栖息地。
一抔抔黄土没过棺材,青山之处,又起了一处小小的土包。
陈三芳揩了揩眼,心头不大是个滋味。
她紧拉着巧儿的手,言:“你奶生前没少挑俺的刺,俺心头怨她恼她,委屈时心中想甚么时候才能熬出头来。
后头这四五年间她这人倒是慈爱了许多,也教俺们的日子好过了,可惜却没得长命。人这一辈子啊,事事说不准。”
巧儿宽慰了陈三芳几句,家中的亲戚、朋友、乡邻,一应都在说着话儿,场面倒是热闹。
雨夹着雪粒子落下来,地上的泥路人一多就教踩个稀烂。
康和见范景站在高处静静的瞅着夯实坟包,他瞧人淡淡的眸子中有些伤怀,整个人面色也不大好,走过前去,安抚的握住他的手,却发觉他一双手怪是冰冷。
他眉心一紧:“这头弄得也差不多了,先回去罢。天方才见亮,这当儿上正是冷。你不好受冷,要遭了风寒,自己身子和孩子都得受罪。”
范景倒没犟,随着康和先回去。
灵堂设在大房那头,人送上山入土为安后,前来相送帮忙的亲友都要用一顿早食。
康和跟范景是小辈,应酬招待的事情轮不着他俩来干,躲个闲,康和带着范景在大房那头吃用了些饭菜,就回去了宅屋。
“瞧你焉焉儿的,往时见你跟奶并不多亲厚,这厢却可见得多重亲情。”
回去家里头,范景便一头钻进了房屋,他蹬了鞋袜躺去了软榻上。
康和去教小香弄了个炭盆儿,他给端进了屋子,就见着人已经散靠在榻子间了。
范景闻声,却道:“我只是想起我娘下葬时的情形了。”
康和眉心一动,他伸手轻轻拍了拍范景的后背:“你要想她,初一的时候咱们多备上些果子糕饼,取上两串鞭炮去看看她。”
范景嗯了一声,今年忙着,他且都没如何过去她娘坟前看,只怕是草又长深了。
许是有了孩子爱多思多想,他有些不大舒坦,康和见他这般,出去端了一碟子米糕来,又剥了只柑橘与他吃。
早间席菜他觉腻味,都没吃上两口。
陈三芳范爹他们回来时,已快午间了。
“你俩怎这样早就家来了,将才俺还在那头寻了半晌。”
陈三芳家来见着康和跟范景在屋里,便过来问了一声:“咋得了?”
康和道:“我见外头冷,大景受不得凉,就先喊他回来了。”
“大景怎了,身子病着了?”
陈三芳见范景的面色也不似往前好,不由得关切了一声。
康和道:“倒不是受了病,是有喜了。这孩子会闹腾,教人不得不多分些心。”
“呀!”
陈三芳惊叫了一声,连问道:“甚么时候的事?如何都没听你俩说!”
康和道:“也就前几日的事情,那日去请朱大夫瞧了,说是已经有了月余。本是想和家里说,不想恰是赶着范奶不好,那当头上,也便没声张。”
陈三芳心头欢喜得不成,当真是意外之喜,她嗔怪道:“事情也不冲突,这样的大喜事,合该教俺们自家里人早些晓得的。”
康和先前本也问范景,要不要同家里说了,只那日范奶走时,范景守在床边上也都没张口提孩子的事情,他也便依照范景的意思,没有多嘴。
此番范奶的事情也忙得差不多了,今年过年当是不能似往年一般热闹,为免清静,说上件欢喜事也好教一屋子的人心里头欢喜些。
陈三芳问了范景好些话,人欢天喜地的,她早想家里头再添丁了,快着步子就去将这事情说给了范爹听,两口子倒都高兴一场。
如此过了年,正月里头,今年也都没如何走亲访友,得些闲头,又没上城里开铺子。
康和便请了两三个人,把打井村那头的塘子给收拾出来,开了年天气暖和些就得要下苗子了。
他心头且还有些犯愁,牟大郎会伺候牲禽,且不大精通水产。
先前他言识得个朋友会倒腾水产,康和便教他与这朋友通信,若肯来帮他做事,报酬也都好谈。
本是一直在等消息,前些日子里牟大郎过来说他那朋友去了外乡谋下了差事,不好是才给人干上活儿就张口说要走,便回绝了牟大郎这头。
一时间倒是教康和没了指望。
范景与他说,若实在没法子,届时去芳县拉苗子时,在那头赁个好手过来便是了。
瞧着那刘老二有些门路在身上,若是前去寻他帮忙,应当不是难题。
如此想着,康和心里倒踏实些下来。
便且说芳县这头的刘家。
今年过年家里头有些清净,吃得也不如往年里头丰盛。
原是刘老二引着康和范景前去村子上买了别家的苗子,这事情不知怎教元主家给听了去。
人便喊了刘老二去问,刘老二也没辩,直言认了这事情。
虽说刘老二是元主家赁下的人,得帮着他做事,可人要想赚一二外头的钱,不耽搁自家事上,那也情理之中。
可元主家却生了大气,觉刘老二这般是吃里扒外了,刘老二本就心里对主家有些气,两人就着此时便争辩了几句,谁知那元主家气性多大,隔日竟就将刘老二给辞了去。
不单如此,又还借故压了人大半个月的工钱不肯给。
刘老二去要了几回钱也要不回,想是去别家寻活儿做,这元主家何其小心眼儿,竟是勾连了些大户,都不教赁刘老二做事。
他气得在家里躺了几日。
刘老爹忧心着儿子,既怕他因这事情丢了心性,家里头又实在是不能没有儿子干活儿做家用补贴,便到床跟前同他道:
“我的儿,你这般也不是个法子呐。”
刘老二歪在床上,道:“他要弄俺,俺还能弄过他去不成,可惜了俺没权没势,只能挨他的欺。”
刘老爹心头也是一阵苦,他默了默,道:“若不然你到外头去寻事来做罢?不妨试试求去康三兄弟那处,教他与你个差事干?
俺先前瞧他两口子出手多大方,给俺们的东西都稀罕,说不得家里头有些产业,总是能用得上人来使的。”
刘老二听得他爹的话,思忖了半晌。
他心中想,先前康和来县里请他在长亭客栈吃用了一餐,虽人说是不知这头的价,误才落住在了长亭客栈,人虽嫌贵,却照样租用得起,可见得手头上确实有子儿。
说不得人就是客气不张扬才如此说的。
且要紧是那日吃酒时,康和也言想赁他前去做事,这说得虽为酒话,可如今他没旁的去处了,倒也能借酒话同人开个口。
刘老二从炕头上爬起来,同他老爹道:“爹去与俺寻了纸笔来,俺收拾些节礼,连着信儿送去康三兄弟那处与人拜年。”
刘老爹见儿子有了精神,连答应说好。
过了些日子,初七八上,康和与范景去了城中给铺子开张。
会着了张石力跟贺小秋,同两人说了范景有了身子的事。
如此这般,好教张石力心头有所准备,慢慢把范景杀猪的活儿接过去一段日子。
一日里不多忙,倒是都多欢喜。
下晌,康和跟范景家去,连四哥言,今朝收得了些年礼,是打芳县那头送来的,外还有信件。
听得是芳县来的物,康和心头估摸是刘家送来的,因在那头也就识得这么一户人家。
他取了信与范景回屋去,拆了信来看。
范景识得字不多,他没凑着去瞧,坐去了一旁的软榻上,吃了点儿茶汤。
方才问:“是甚么事?”
“与咱拜年咧。”
康和读至后头,不免又笑起:“这刘二兄弟说记着先前我邀他过来帮着做事的事情,问如今还作不作数。”
范景闻言眉心微动:“他这意思是要来?”
康和道:“瞧是这般,否则恁远如何还特地送节礼拜年?”
范景听这般,言:“如此倒是又省下一桩事了。”
他都没问康和要不要赁了他来,先前这人的本事两人也都见识过了,人伶俐又厚道,如何有不肯用的道理,且还是人自求了来。
康和心中欢喜,道:“那我便回了他的信去,也不教人在家中久等着心头焦急。”
康和在信里写得认真,与刘老二言可先与他一贯钱的月钱,若是甲鱼养得好,往后能把工钱涨至他心头想要的数。
他也不傻,没得人要多少月钱就与多少月钱去,虽手艺人不好赁,赁价也高,可凡事还是得看本事,若是个像牟大郎那般的,他自不会亏待了,反是要想方设法的把人给留着与自个儿做事。
两头通了信,刘老二认康和的话,两厢便说定了赁钱等事,家里头就算把刘老二给赁下了。
那刘老二过了正月就背着包袱来了滦县,寻着地址找见了范家,豁然瞧见乡下偌大一处宅子,不免吃了一惊。
虽隐隐觉得康和跟范景有些资产自身上,却没想着宅屋建得恁般敞大,人毕恭毕敬的进了屋,见了康和范景,又教引着见了范爹、陈氏和巧儿三个主子。
罢了,连四哥带着他在宅子上熟悉一二,顺道与家里做事的一欢二喜,小香、牟大郎打了照面。
“俺得老娘,怎养了这样多的牲口家禽,何等的场面,全是赶得上一处庄子了咧!”
刘老二看得眼花缭乱,忍不住同连四哥道:“哥哥这等好福运,早早儿得来了这般好地处。”
连四哥闻言笑道:“俺们这主家产业是不少,又还上进肯干,人且还不张扬。只要踏实勤恳的做活儿,一屋子的主子都好说话,和气得很,又还厚道大方。”
“年底上不仅与俺们几个在家里头做事的赏了年钱,又还赏了几斤猪肉,一人得只鸭子。平素里,家头要是有甚么要紧事情,若是正当事,他也许假教俺回去,来回两三日间,轻易也不得扣人的月钱。”
连四哥说起范家的好来,有些滔滔不绝,不是他夸耀来哄骗新人,只实话便能说出这样多。
且他觉刘老二说话客气,又还敬重人,便是肯同他多说几句,外也高看他。
人刘老二虽也是赁来的长工,可与他却不同。
刘老二是手艺人,似牟大郎一般,只一个看顾牲口的,一个是看顾水产的。
他则是专与家里头下力气干杂事的人,同是做活儿,工钱可比不上这二位的,虽不晓得人确切能拿多少工钱,可手艺人在外头市价高过杂工,这事谁都晓得的。
家里头比他工钱再少些的也就属小香了。
只那丫头嘴脸会言,跟着巧儿小姐,有时候还能讨得几个铜子钱。
连四哥又同刘老二道:“俺们家里头除却那几个主子,要属得意的便是一欢二喜了。
你甭瞅着那俩人年纪不大,又还闷头闷脑的,他那俩亲兄弟一早就跟了范家,是这家里头的人,不是赁工。
咱范夫郎教了他俩箭术,他们可是练家子,先前还打过流寇,都是看门护院的好手,轻易可甭惹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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