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白阿犬
他稍加思考就猜出陆羽受的伤和他说的“家事”有关,只是陆羽似乎并不想提起。
谭清河看起来并不知道陆羽受了伤,对陆羽家里的情况好像也了解甚少,除了谭清河自己不问的因素,就是陆羽有意隐瞒了一些家庭情况。
不然……想起前些天去陆羽宿舍,陆羽的室友们对他的那股关心劲儿,他们不可能对陆羽受伤的事视而不见,更不可能就这么放任他带着伤出门。
恍惚间莫子愈回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个酷热午后,那杯冰冰凉凉的草莓奶昔和陆羽的笑脸彻底拂去了莫子愈心里的烦躁与燥热,像是心尖落下了一块薄荷糖,凉丝丝的,散发着清新的甜。
唐思予见莫子愈一直心不在焉的,冷哼一声:“服了你个恋爱脑,没事就好好工作,我一个宣传部的整天要帮你处理这么多东西。”
莫子愈心里难得升起了一点愧疚,听话地打开早已黑屏的电脑,把对陆羽的担心和后续的打算放在脑后。
——
“唉,早知道再在家里呆几天了。”陆羽这天下了课,慢悠悠地往医务室走。
身上的伤经过这几天的休养已经好了许多,那天他洗澡的时候有意照着镜子查看过,除了个别的淤青还没有消下去,其他的都好得差不多了。
这些天他为了不让沈南和李铮看出破绽,用尽了各种借口东躲西藏,凭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没法和他们一起打篮球。
好在沈南和李铮都善解人意,只当他是因为忙完家里的事,还要陪谭清河泡教室很累,体贴地让他好好休息。
眼下趁认识自己的人都不在,陆羽打算再去医务室拿点药,让剩下的几处瘀痕好得更快些。
陆羽敲了敲医务室的门,没人应,便直接推门进去。
打球不可避免地会大大小小受点伤,陆羽因此也算是医务室的常客,和医务室的工作人员也很熟悉。
前几天来取药的时候他记下了药品存放的位置,凭着记忆打开对应的医药柜,拿了一盒药膏。
登记好后,陆羽扣上笔帽,身后就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门便被打开了。
“莫学长。”
“陆羽。”
扭头的陆羽正好和莫子愈的视线对上,他条件反射地把手上的药膏塞进口袋,做完后才后知后觉这种光明正大的欲盖弥彰会显得更奇怪。
莫子愈的视线在陆羽的口袋那停留了一瞬,在陆羽又一次回避式的侧身后再也忍不住,开口道:“你受伤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
如果陆羽此时没有那么紧张。还能听出莫子愈那几乎要漫溢出来的担忧和心疼。
陆羽被莫子愈炽热的目光烫得弹开视线,嘴上还在倔强地掩饰:“没有,我就是来帮……”
“我看到了。”莫子愈打断了陆羽的话,抬脚一步一步朝陆羽靠近,“那天你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你的腰上青了一块。”
陆羽只感受到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随着他的靠近不断涌向自己,在充斥着空调冷气的医务室中,这是唯一的热源,鲜明滚烫。
莫子愈明明和他一般高,现在站在他面前,竟莫名有一种比他更高大的气势,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说不出话,也躲不掉。
他的身后明明一片宽广,可却像被逼近了逼仄的墙角,无处遁逃。
就像是……那个弥漫着浓重烟酒气的午后。
第156章 校园10 夏日
陆羽不喜欢夏天, 闷热、干燥和汗水的黏腻,都让他心烦意乱。
但比起这些他最讨厌的还是自己夏天的身体。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每每到了夏天, 他就觉得自己全身酸痛, 尤其是肚子和后背, 仿佛多年前的伤口还没有彻底愈合。
直到现在陆羽还不敢久久直视自己后背上近两指长的疤痕, 通过镜子看到那道被缝合的伤口, 他总觉得下一秒那里就会被撕扯崩裂开来, 露出里面的鲜血淋漓, 和封锁在里面的烟酒气。
陆羽从小时候就比同龄小孩更喜欢上学, 不过原因他不敢和任何人说。
曾经他把原因告诉了自认为最好的朋友,但那位好朋友却在一次碰到他的父亲时, 直接冲他的父亲大喊:“陆叔叔,陆羽说他喜欢上学是因为你总是打他!”
小孩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全程嬉皮笑脸的, 既没有看到陆羽父亲在听到后瞬间阴沉到像是要杀人的脸色, 也没有注意到陆羽瞬间煞白的面庞。
那天之后,陆羽又一个星期没有去上学,再去上学时他便不和那个小孩说话了。
陆父留在他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好全, 上课的时候都在隐隐作痛。
担心自己的反常表现会引起同学和老师的注意, 陆羽只能强颜欢笑,像往常那样对别人展露笑脸,不敢说家里的事分毫, 这样才能避免父亲知情的可能,才能让自己和母亲少挨点打。
陆羽从小就是一个乐观开朗的人,尽管家里的生活拮据,父母关系不和睦, 甚至在母亲重病后演变到了父亲家暴的恶劣局面,他仍然每天在学校里乐呵呵的。
他不喜欢总是打骂他和妈妈的爸爸,所以他才不会把爸爸骂他的那些话放在心上,而是认真听从妈妈的教诲,那就是要乐观的面对生活,永远不要放弃生活的希望。
“妈妈,等我将来有能力赚钱了,我一定要赚好多好多。”陆羽忍着身体上的疼痛向陆母小声说道,声音还带着几分喑哑和哭腔。
他的身上沾了不少酒液,是刚才陆父扔向他的酒瓶里的。
陆羽讨厌极了这股味道,刺鼻又恶心,让陆羽头晕眼花甚至反胃干呕。
陆父打骂完陆羽和陆母,便带着一身酒气左摇右晃地回到了房间,摊在床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也只有在这种时候陆羽和妈妈才能有暂时的喘息时间。
陆母听了陆羽的话,眼眶瞬间泛红,忍了又忍,直到陆羽被水打湿的双手轻柔地抚上她的脸颊。
“妈妈,在我这里,你想哭就哭!”说着,陆羽还费力地撑起瘦小的身体,脚底打滑也倔强地站在小小的浴盆里,努力昂首挺胸,想让自己看起来值得依靠。
陆母再也忍不住,一把将陆羽搂进怀里,陆羽身上的水渍打湿了陆母的衣服,单薄的衬衫贴在皮肤上,印出了内里狰狞可怖的道道红痕。
感受到妈妈身体的颤抖和极力克制也时不时溢出的抽噎,陆羽吸了吸鼻子,纤细的手臂轻轻上下摩挲着陆母的后背:“等我有钱了就不怕爸爸报复了,这样你们就能离婚了!”
“到时候我要买一个很大很大的房子,买一张很大很软的床给你睡觉……哦!我还要找最好的医院给你治病!”
陆羽的话语里满是稚嫩与不谙世事,语气却十分坚定。
从他记事起,父母的关系就很不好,印象中他们不是在吵架就是在冷战。
在陆父失业后,这种情况便进一步加剧。陆父本就是个暴脾气,失业之后更是一蹶不振,每天除了抽烟喝酒、在外赌博,就是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还有拿年幼的陆羽和陆母撒气。
生活的重担全都压在了陆母身上,起初陆母还能勉强负担起一家的生活资费,但随着陆父的开销越来越大,陆母的薪资渐渐难以填补这个还在不断扩张的缺口。
陆母因为陆父的终日颓靡说过他多次,但换来的只有陆父破口大骂和视而不见。
终于有一天,陆母因为终日劳碌身心俱疲,得了一场大病,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痊愈,只能辞去原先高强度的工作,转而做一些轻压力的事赚钱。
陆父非但没有因此感到愧疚,更没有尝试去找一份工作帮陆母分担,反而对陆母颇有怨言,连同陆羽一起,把他们视作废物和累赘。
从那时起,属于陆羽和陆母的噩梦才算正式开始,每天陆羽回家后,迎接他的只有无尽的打骂,和笼罩不散的恐惧、悲伤与愤怒。
陆羽和陆母也曾想过反抗,但即便陆父会受到惩罚,被释放后他只会变本加厉地报复在他们母子身上。
“妈妈。”在被陆母温柔地擦拭头发的陆羽突然出声。
陆母温和地回应:“嗯?小羽怎么了?”
陆羽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了重大决定一般郑重其事道:“妈妈,你和爸爸离婚吧!”
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谁也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陆羽想到刚刚陆父凶神恶煞的面庞,突然就不想坚持下去了。
“离婚了我们就去租一个小房子住,让爸爸再也找不到!”
陆母瞳孔闪烁,她欲言又止,目光触及陆羽那双清澈的瞳眸时,突然愣住了。
她的手下是陆羽瘦弱的身体,完全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强壮活力,眸中的决绝和深层的惧怕更是深深地刺痛着陆母的心。
“……好。”陆母眼中一闪而过昔日陆父挥向她的拳头和狰狞的面孔,闭了闭眼,旋即睁开,“妈妈过几天就和爸爸谈谈。”
为了陆羽,也是为了她自己,不论代价如何,她愿意再尝试一次。
尚且年幼的陆羽并没有察觉陆母微妙的异样,开心地笑了笑。
那时心思单纯的他以为,母亲只要和父亲离婚什么就都迎刃而解了,殊不知在陆父这里,离婚便是对他最大的挑衅。
——
“小羽,你去便利店帮妈妈把这些钱兑开。”一天中午,陆母趁陆父仰躺在窄小的沙发上睡得鼾声如雷,悄悄牵着陆羽来到卧室。
陆母轻手轻脚地拉开衣柜门,陆父的衣服被他随意扔得到处都是,陆母和陆羽的衣服被陆父的衣服挤在一个狭小的角落。
有几件陆父的衣服随着陆母拉开衣柜门的动作滑落到地上,尽管这些衣服都被陆母洗过,陆羽还是觉得它们有一股隐隐的烟酒臭。
陆羽皱了皱鼻子,悄悄抬脚把衣服踢到了一边。
陆母把挂着的衣服拨到一边,半个身体都探了进去,陆羽隐约猜到了她在找什么,乖巧地站在原地耐心等着,竖着耳朵不时扭头看看门口,关注着陆父的动向。
过了片刻,陆母小心翼翼地扶着衣柜里的搭板出来,手里多了一个四方的、闪着烁烁银光的小铁盒。
陆母示意陆羽往她身边凑得更近,打开铁盒,露出了一角明晃晃的钞票。
陆母长着茧子,因为长期劳作而被磨得有些粗壮的手指灵巧地在钞票上点着,数出了一小沓塞进了陆羽的手里。
“小羽,你现在去一趟便利店,帮妈妈把这些钱兑开,”陆母注视着陆羽的双眼,正色道。
陆羽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一沓纸钞,明明只有薄薄的几张,却让陆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分量。
他手里的,和母亲手里的,是他们摆脱陆父后未来一段时间里唯一的储备资金。
即将摆脱陆父的喜悦几乎占据了陆羽的整个大脑,以至于他并没有注意到陆母眼中潜藏的不安与忐忑,和那抱着必死的决绝。
陆羽把手里的纸钞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口袋,重重地点了点头。
陆母笑着轻抚陆羽的脸颊,把他送到门口时踟蹰了片刻,叫住了他:“小羽……”
陆羽停下脚步回头看,晌午高悬在空中的太阳肆无忌惮地散发着刺眼炽热的光芒,让陆羽看不清母亲的表情。
“你顺便帮我买一瓶酱油吧,记得、记得把兑好的钱在口袋里放好。”
陆羽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今早他还刚帮陆母一起准备了早餐,他记得酱油还有大半瓶呀……
收起内心的疑惑,陆羽乖乖地点了点头,一蹦一跳地朝离家不远的便利店走,嘴巴里还哼着学校里老师教给他们的轻快小曲儿。
……
仔仔细细地把陆母安排的每一件事做好后,陆羽便迫不及待踏上了回家的路。
一路上想着自己就要和母亲永远地离开那个可怕的噩梦,陆羽的心情就愈发明媚宽旷,就连头顶暴晒的烈日和聒噪不休的蝉鸣都变得顺眼悦耳起来。
愉快的旋律在陆羽踏进家门的一刻戛然而止。
陆羽出门时自己带了钥匙,走到门口打开门,还没等把钥匙翻找出来,就听到门里传来了陆父的怒吼和玻璃摔在地上破碎的巨响。
那些个交织着浓重酒气和血腥气的漫漫黑夜如同怒涛巨浪般朝陆羽汹涌而来,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心脏条件反射地剧烈跳动,下嘴唇开始狼狈地抖着。
——他怎么醒了?难道他发现了妈妈藏钱的事?还是……他不许妈妈离婚?
各种不详的悲观猜想在陆羽的脑海中纷至沓来,可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
上一篇:古穿今后,我有一个假千金女儿
下一篇:关于穿越后活了不到一秒的修真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