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稗官笔记
“你敢!!”
嘶哑的低吼满是惊怒,尾音未落,另一道绵软的声音便突兀响起。
“鸭鸭,先生不是坏人,他很好的。”
商扶砚和李缘不约而同地下意识侧目,隔着被单独开辟出来的芥子空间,一眼便瞧见了踏进院内的少年。
他抱着一只小黄鸭,身形修长匀称,皮肤瓷白如玉,眸光干净透亮,笑得又软又乖。
“真的,他不是你说的骗子,他人真的很好。”
季桐闻言,急得跳脚,绒毛飞得到处都是,横眉怒目。
“好什么好?他都把你拐上床了!”
到坠月居的这一路,季桐把这几年的事情七七八八的了解了一下,很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的端倪。
它站在江颂手心里,翅膀叉腰,暗自扫了一圈周围,发现李缘没在,便压低声音面对面地问江颂:“那你告诉我,你口中的薛栖和沈游最后怎样了呢?”
江颂很老实,一五一十的说,薛栖回家娶妻生子,沈游外出历练,起先他因为许牧的话对此很怀疑,但后面李缘亲自带着他去参加了薛栖的婚宴,席间也瞧见了赶来祝贺的沈游。
于是江颂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但季桐是见过那人的,自然知晓祂那病态的独占欲。
所以它自动摒除了江颂暗戳戳夸祂的话,直接问道:“那许牧呢?你回来是不是再没见到过许牧。”
“那是因为他境界松动,不得不闭关修习。”
“谁告诉你的?”
季桐盯着江颂的眼睛,没给他回答的机会,直接说道:“又是李缘对不对?”
“颂颂,你告诉我,你在这儿六年的时间,有过长期交好的朋友吗?”
“我……”
江颂下意识出声,但话到嘴边又碎得一干二净,眸光有些慌乱,在季桐严肃的注视中声音越发的小。
“因为,因为大家都很忙。”
“真的是这个原因吗?”季桐目光灼灼,它起先想要强行把江颂带走,甚至准备让温庭钰动手。
但这小妖怪又是撒娇又是祈求,话里话外将李缘夸上了天,在季桐听来,不亚于自家宝贝带回了一个“飞车黄毛”,还义正言辞地说他才不是什么穷小子。
这样的联想让季桐眼前一黑,心慌气急之下想了一个“恶毒”的法子。
反正它不会死,所以不如以身入局,逼着李缘“杀”了自己,叫江颂彻底和这人反目成仇……
它知道这是一个烂到极致的办法,可这是苏念用命换来的机会,况且江颂根本没办法接受道尊。
这段孽缘就该快刀斩乱麻。
季桐心思转得飞快,担心自己的计划被打乱,便将温庭钰三言两语打发走,自己则佯装无奈地跟着江颂上了坠月居。
如今看着他面色茫然的模样,季桐又有些心软,从茶桌上跳到江颂肩膀处,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了蹭他的脸。
“颂颂,你应该心里清楚,李缘他不正常,甚至很危险,他贪婪,妒忌心强烈,为了得到你的爱意不择手段,你们——”
“砰!”
季桐话都还没说完,一声巨响便猛地打断了它的声音。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向外面时,纷纷被吓得面色骤变。
只见繁茂古老的蓝花楹树被从中间劈开,像是以此为界限,外部触目所及皆被夷为平地,碎裂的大地像是被捶以重击,崩开的裂隙似乎直直绵延至天际。
积压的乌云沉闷得像是下一秒就能倾轧下来,风沙四起,鸟鹤惊飞,尖锐的戾叫不详到了极点。
江颂惊得瞳孔细缩,下意识把季桐捂到怀中。
他在踉跄着后退时并不知道,在刚刚那一瞬间,李缘就砸在他脚边,只是隔着芥子空间,看似近在咫尺的距离比天堑还要难以触及。
半边身体已经维持不住人形的李缘转着青色眼睛,目光贪婪地描摹过江颂眉眼,瞧见他惊颤着呼吸,微微拧眉,如同戒备起来的猫儿。
李缘指尖颤了下,似是想要去碰一碰江颂的眉心。
他不喜欢他皱眉。
往常这个时候,他总是会哄上许久,亲亲他的眼睛,鼻尖,嘴巴。
他总是会很乖,生气也慢吞吞的。
李缘嘴角忍不住轻轻上翘了些,目光还未敛回来,一道剑气便从天而降,正正洞穿他的胸腔。
伪造的心脏碎裂四溅,猩红的血点似乎溅在了江颂衣摆上。
李缘微微拧眉,伸手想要去把那点脏污擦干净。
可指尖才动了下,整只手臂就被绞碎成血雾,居高临下的商扶砚如同在看一件死物,眉目平静到了极点。
祂会碾碎这抹散魂,至于那个小妖怪……
商扶砚眸光微抬,视线扫过正慌忙寻找出路的江颂,唯一的映像是胆小,孱弱,不堪一击。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终究是这抹散魂先动了妄念,祂并不会牵罪于他人。
所以祂将斩断江颂身上的因果,将他送去往生,兴许是成为富家小公子,也兴许会成为一只墙头上晒太阳的狸奴……
心思略微飘远了几分,一时没收回目光的商扶砚并没有注意到李缘眸底翻涌的极端恶意。
他像是在考量一个合适的容器般,眉目轻压,敛息凝神,在商扶砚目光瞥过来时,他勾唇轻声说:“你会比我变得还脏……”
尾音落下那一瞬间,整个芥子空间顷刻间收缩,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大手从外捏住,空间扭曲变形,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便“砰”的一声缩成一个拳头大小。
被强行挤碎的两个躯体显露出原身,两团怪异的光点猝不及防地融在一起,撕裂又复原,重复数次后,坍塌收缩的空间彻底崩溃。
崩裂的力量足以毁天灭地,却又在最后一刻被挣脱出来的商扶砚吞噬,祂用自己的躯体承受了所有毁灭。
巨大的冲击力叫祂神魂都受到了极大的损毁,连着人形都凝不出来,天道有感,强行将祂带回了昆仑神殿。
江颂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心脏慌得砰砰直跳,紧紧抱着季桐,看见一群道童神色惊恐的从廊道处鱼贯而入。
他们见到江颂完好无损后,一个个恨不得哭天抢地的感恩,而后急匆匆的拉着江颂迅速远离了这里。
出了坠月居江颂才看见,浮在半空中的孤岛已经毁了大半,唯一剩下的,是他在的那一小块地方。
第124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14
眼皮莫名重重跳了一下, 江颂心脏忽然跳得有些快,愣愣地看着坠月居所在的浮岛迅速崩裂,坍塌。
为什么……
修者的居所, 尤其是这等悬空浮岛, 不都是因为其主人时刻灌注磅礴灵力, 以使其日夜流转、生生不息, 这才得以悬于九天之上的吗?
现在却崩塌了?
江颂像是有些不能理解眼前的场景,眼尾湿红,紧紧拧眉呆呆地往前走了一步,下一秒又被人一把扯了回去。
他呼吸惊颤, 白着脸转动眸光,瞧见白发苍苍的观主面色复杂沉重,后面紧跟着一众地位尊崇的掌教,皆是一片惊骇之色。
他们在恐惧震惊什么?
手脚发凉的江颂死死按住心底那个模糊的念头, 抱着季桐慌乱后退了几步, 气息急促混乱地朝着众人挤出一个笑。
“观主您别担心, 等我家先生回来,会重新筑岛的。”
这番话叫老观主更加于心不忍, 慈爱地看着江颂,几次欲言又止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这个小妖怪的脑袋。
“我知道, 我只是有些担心你会被吓到。”
“没有没有。”
江颂摇摇头,眼眶湿漉漉的,局促又不安的低头,很小声地问:“……您,知道他去哪了,对吧。”
“颂颂——”
“没关系, 您不知道也没事。”
江颂猛地抬头打断老观主的话,他很少会有这种不礼貌的时候。
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他说:“他会回来的。”
“他一定会回来的,对吗?”
“他没有事,他是祭月仙尊,早上给我新做了果脯,缝了香囊,晒了布偶老虎,他出门找我了。”
“他不在那儿……”
江颂声音逐渐染上哭腔,紧紧抱住怀中神色复杂的小黄鸭,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执拗地看着老观主,重复道:“他不在那儿,他没事的,他只是出门了。”
风声平息了许久,彻底坍塌湮灭的坠月居已经成了山谷里的一堆废墟。
黑压压的乌云没有退去,整个天地间静得像是在参拜某种肃穆的祭典。
没有人说话,悲悯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像是高山一样压向江颂。
许久,他才听到老观主的叹息。
“是的,仙尊他不在那儿,听闻是被道尊召回了昆仑神殿,他本就是道尊坐下弟子,如今只是回去探望探望他师尊罢了。”
江颂咬着唇边抽泣,肩膀都在一颤一颤的,可怜的不行,抖着声音字不成句地问:“真,真的,吗?”
“当然!”
一位神色严肃的女掌教端庄不已,压着眼皮颇为倨傲地睨着江颂,嗓音平静。
“你若是因为浮岛坍塌就在这里哭哭啼啼,那大可不必,祭月仙尊何许人物,哪是什么轻易寂灭的人。”
“就是就是。”其他人立马接腔道:“就仙尊那修为,若真的寂灭,必是天地恸哭,山川哀鸣之景,昆仑神殿的凤凰都要啼叫九九八一天!”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连着老观主也点头,安抚江颂道:“莫要多想。”
脑袋本就不聪明的小妖怪眼泪都还没擦干净,鼻尖也红彤彤的,犹疑的目光颤着扫了一圈。
都是些德高望重的长辈,甚至还有一些平时总骂他愚笨如朽木的老先生,此刻也都神色认真的点点头。
他们全都一改先前如临大敌的模样,确定不是什么大事后嘀哩咕噜地轻嗤两声,临走前还不忘交代江颂。
“居所给你重新开辟一个,明天的早课不要迟到,菜园子也别忘了打理,仙尊人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可不许偷懒。”
最为严厉的那个老先生吹胡子瞪眼的说完,转身那一刻,眸中的惊骇再也遮掩不住,与同门匆匆对视一眼便脚摇手抖的默契离开。
存在数万年的仙尊无故寂灭,什么存在才能杀了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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