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色圣石
陆临岐把额头放在床榻边缘喘.息,脸色苍白如纸。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一部分被强行抽离,锁进了那个布偶的身体里。
这座用血脉和责任构筑的牢笼,他亲手加固的牢笼,终于彻底落锁。
……
叶尘踏入寒渊剑宗的第一天,就被告知了宗门大比的日子。更重要的是,他打听到陆临歧会作为重要宾客出席。
这个消息也点燃了他的斗志。
寒渊剑宗的日子比想象中更苦,不止是肉.体上的,还有精神上——有同门弟子看他拿着陆临歧的荐书,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私下议论这是个强行塞进来的“软脚虾”。
叶尘没理会,他要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修炼上。
在比试到来之前,天不亮就起床,顶着能把人冻僵的寒风,在冰崖上挥剑。
五百次、两千次、五千次……手臂酸痛得抬不起来,但想起陆临歧会到场,他不想放弃。
叶尘憋着一股劲,要证明自己不是普通人。他偷偷去看更高阶的剑谱,即使知道这很危险,容易走火入魔。
晚上别人休息,他还在冰冷的石室里一遍遍回想剑招,直到练到头痛欲裂。
支撑他的只有一个念头:在宗门大比上,站在最高的试剑台上。他要让陆临歧亲眼看到,他叶尘不是可以轻易抛弃的人。他要变得足够强,强到陆临歧无法忽视。
比试当天——擂台肃穆,剑气纵横。
叶尘正与一名使重剑的高阶弟子激战,剑光交错,引来不少关注。他招式凌厉,进步神速,引发了围观人群的惊叹。
就在叶尘抓住对方破绽,剑势如虹,灵力催至巅峰,欲一击定胜负的刹那——
一股撕裂般的剧痛毫无预兆地在他四肢百骸炸开!经脉如同被滚烫的岩浆灌入,灵力瞬间失控暴走,剑气瞬间溃散!
叶尘痛哼一声,身形踉跄,跪倒在地。脸色煞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
对手的重剑抓住这致命破绽,带着沛然巨力和刺骨寒气,朝着他空门大开的脑门狠狠砸落!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看台上惊呼四起!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叶尘身前,快的所有人都反应不及。
“凝神。”
来人只是随意地抬起了手,叶尘发现自己的佩剑不知何时消失,出现在了陆临岐手中。
陆临岐只是翻转手腕,用那把简陋的弟子佩剑,就轻松防住了那柄势若奔雷、裹挟着凛冽剑罡的重剑剑锋。
这一系列动作都在那句“凝神”出口时完成。
“铛——!”
金铁交鸣响彻全场!狂暴的剑气和力量冲击在他面前,如同泥牛入海,瞬间消弭于无形。整个演武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所有喧嚣戛然而止。
台下的无数目光,带着震撼、狂热与不敢置信,全部落那个突然降临的身影上。
墨色长袍衬得他身姿挺拔如孤峰绝仞,面容在正午的光线下更显清贵绝伦,周身萦绕着令人窒息的强大气场。陆临岐只是站在那里,便夺走了所有的视线。
“他是谁?”
“看他身上的纹样,好像是陆家?”
“陆……陆家主?!”
“天啊!是陆临歧!”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出手了?!”
短暂的愣怔后,是狂热的低语和交流,无数弟子激动得面红耳赤,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狂热崇拜。
陆临歧,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修仙界的传奇,是云端之上的存在。他极少露面,平时参加这种弟子选拔也不愿露面,今日竟然为了叶尘破例?!还亲手帮他挡招?
叶尘的对手早已被吓到,松开剑柄连连后退。
“陆...陆...”
“比试的时候,可以对同门用杀招吗?”
陆临歧垂下手,剑尖直指地面,他没有理会那个高阶弟子,缓缓转过身。
叶尘看清了他——和第一次见面的随意打扮不同,今天他穿着繁复到让人眼花缭乱的衣服。
最内是贴合的白衣,领口严丝合缝;外罩一件挺括的锦缎长袍,衣料厚重,流淌着银光;袍服之外,还披着一件同色系的深色外氅,领口处有玉饰,缠绕红绳连接,这层层叠叠的玄色,从内到外,一丝不苟,将他挺拔的身形包裹得如同出鞘的名剑,贵气逼人。
墨玉簪将长发高束于顶,纹丝不乱。衣襟、袖口、乃至外氅边缘,皆以极细的银线精密绣着陆家独有的竹叶暗纹。
陆临岐接剑的动作间,严谨叠穿的衣袍纹丝不乱,唯有袖口翻飞时,那内里同样精致的暗银竹纹惊鸿一现。
“还站得起来吗?”
叶尘抬头看他,陆临岐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那双眼睛只放在他身上……平和而包容。
巨大的、几乎淹没理智的狂喜瞬间冲散了体内的剧痛。
……他竟然如此关注自己?作为家主,明明不该插手晚辈的事,却不惜亲自上台相救。
陆临歧微微蹙眉,声音放低,只有叶尘能听见对方的声音,带着一丝亲昵的责备:
“你灵力暴动,伤及经脉。根基不稳,怎么这么冒进?”
他上前一步,并未嫌弃叶尘的狼狈,反而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按在了叶尘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一股温润平和的灵力,如同初春的溪流,涌入叶尘体内。
这股灵力强大却不霸道,所过之处,那肆虐的灼痛和暴走的灵力如同被春风抚慰,迅速平息下来。
温暖驱散了深入骨髓的疼痛,连带着身体的不适都大大缓解。
叶尘身体一颤,感受着肩头那带着体温的触碰,以及那强大灵力带来的抚慰和安全感,对陆临歧的依赖感和被珍视的错觉疯涨,无声地扎根在心里。
他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陆临歧,对方俊美的面容此刻在他眼中如同神祇。摔在地上的狼狈尴尬和比试失败的沮丧,在这份“殊荣”面前,都烟消云散。
“多谢……陆,前辈!”叶尘的声音带着重生的激动。
陆临歧收回手,动作有些凝滞,似乎在他肩上那粗糙的衣料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恢复淡漠。
他转向裁决的长老,语气不卑不亢:
“叶尘灵力岔乱,已无力再战。此局算他负,让他下去调息吧。”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墨色的身影如同融入空气,悄然消失在原地。
他来得突然,走得干脆,停留不过片刻,却留下满场沸腾。
“天啊!陆家主竟然……碰他了!”
“还亲自为他疏导灵力!我是不是眼花了?!”
“陆前辈刚才的神态……是在关心他吧?”
“说不定是骂他惹事呢?心想着自己是天才去挑大弟子,没想到是个草包,还得陆家主给他处理篓子。”
“他到底凭什么能让陆临歧如此另眼相看?我要是他以后不敢见人了……”
最初的震惊过后,是无数道复杂至极的目光聚焦在刚刚被同门搀扶起来的叶尘身上。
那目光里,有难以置信,有无心流露的羡慕,更多的还是深深的嫉妒。
叶尘还沉浸在巨大的、不真实的惊喜和被“关怀”的温暖中。他并未第一时间察觉到周围目光的变化,满心都是陆临歧按在他肩头的手,和那温和灵力抚.慰的感觉。
陆临岐...比他想象的还要在意他。这个认知足以压下所有身上的痛苦和比试失败的阴影。
然而,这份“殊荣”带来的流言,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叶尘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空穴来风。
如果走在路上:
“看,就是那个叶尘,靠陆家主出手才没被一剑砸死,不然早就废了!”
“听说陆家主亲自为他疏导灵力呢……啧啧,这待遇,为什么不留在陆家修炼,还跑到这来显摆啊?”
或者和人同处一室:
“哼,根基虚浮?灵力暴动?我看是陆家主给他找的借口吧?不然怎么解释自己打肿脸充胖子的举动。”
“好蠢一个人。”
“就是,陆前辈是何等人物,会为一个根基不稳的废物破例?恐怕是念在故交的人情,带着这个拖油瓶免得被指责。”
他在冰崖练剑,原本对他实力有所认可的同门,眼神也变得疏离复杂:
“没想到他只是看起来刻苦踏实,花花肠子也不少,靠陆家家主走捷径吗,还以为是个单纯。”
“唉...练得再拼命有什么用?关键时刻,还不是靠陆临歧一句话?”
“有那层关系在,我们拼死拼活,也比不上人家在陆家主面前露个脸,他进步那么快,恐怕是陆家支持……”
流言的核心只有一点:叶尘之所以能在小比中“安然无恙”,甚至得到陆家主亲自出手的“殊荣”,绝非因为自身努力,纯粹是因为他走了天大的狗屎运,靠着出身得了陆临歧的青睐。
这份“青睐”,成了悬在叶尘头顶最刺眼也最招恨的招牌。他所有的汗水、辛苦、拼命得来的进步,在众人眼中都是不值一提——自然抵不过陆临歧那片刻的“回护”。
叶尘当初的受宠若惊的喜悦渐渐淡了,他沉默地听着那些或酸涩或恶毒的议论,感受着无处不在的排斥与孤立。
要恨陆临歧吗?如果不是他出手,自己可能肉.体上受些苦难,或许不会被同门排斥成这样。
不,叶尘对他一丝一毫的怨言也没有。
且不说从拿来推荐信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一直被莫名针对,这些人本来就不怎么待见他。
在他心中,陆临歧是云端的明月,是救他于危难的神祇。
那些因他而起的流言蜚语、那些刻骨的嫉妒与孤立……叶尘只觉得,这是自己不够强大、不够资格承受这份“特殊”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是陆临岐的光芒太盛,而自己过于卑微,才引来了这些无妄之灾。
他甚至隐隐觉得,这些嫉妒的目光,反而印证了陆临歧对自己的“不同”,他越发感到自己的身份是多少人羡慕、求之不得。
若非如此,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又怎会因他这样一个无名小卒而侧目?
陆前辈按在他肩头时那份短暂的温暖,是真实的。那份及时的解救,是真实的。这些善意对他来说已经足够。
他一遍遍挥动手中的剑,要自己动作更加沉稳,眼神更加专注,而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执拗。
他要变得更强。
强到足以匹配陆临歧对自己的那份“特殊”。
强到足以坦然站在那人面前,承接所有的目光——无论是仰慕,还是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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