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聚
再一想对方如此深情,耿耀在院中深呼吸两次,脸色怪异,暗道了句:争取早日把自己掰弯吧!
脚步缓慢的走向自己房间,他从小腿处抽出匕首,刀尖插入门缝,一点点挪开门闩。
门闩摇摇欲坠,耿耀快速推门而入,随后伸手接住,未曾扰了床上人的清梦。
彦遥盖着大红喜被,胳膊弯曲在被面上,因衣服宽大褶皱,露出白皙小臂。
因睡前所思所想皆是孩子,故而做了个美梦。
梦中他生下两个孩子,肉乎乎的小脸可爱极了,聪明伶俐,惹人疼爱。
一个孩子拉着他的左袖子,撒娇道:“小爹,我最最喜欢你了。”
一个孩子拉着他的右袖子,举起葡萄,道:“小爹,吃葡萄,好吃。”
彦遥软了心肠,不知睡着的他已笑出了声。
孩子问:“小爹,我爹爹是个怎么样的人?”
彦遥脸不红心不跳,哄着两个孩子:“你爹爹呀,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当年他一人孤身入贼窝,救了十几个孩子出来,最是了不起。”
两个孩子拍手称快:“爹爹好厉害。”
彦遥露出幸福笑意,猛然间,头顶传来一声询问:“你笑什么呢?”
彦遥抬头看,黑木色的房梁上长了一张脸,再一细看,那脸似耿耀。
他负手伸头瞧着,犀利的眸子里全是好奇,彦遥做了亏心事,一时竟分不清梦与现境。
慌不择路的抱着膝盖往后缩,连忙道:“杀猪郎,杀猪郎你就去吧,我就是借你名头用用,就算我与俊俏书生了孩子,就算你不是他们生父,但他们总归是喊你爹的,我就是,我就是让你不至于后继无人。”
耿耀原是见吓到了人,怕他跌倒伸手欲扶,此刻手还停在半空中。
这话他句句都能听懂,就是......
耿耀立在床前,满脑子都是说书人的鬼话。
情痴夫郎,痴情到新婚第一天就让他喜当爹了。
这些日子未曾睡过安稳觉,耿耀现下看到彦遥就脑仁疼,他扫了眼喜床,转身去打开了放衣物的柜子。
翻了个半旧的被单铺在地上,又抱了床新被出来,脱下鞋倒头就睡。
彦遥刚是睡得迷迷糊糊,一时没分清,此时他抱膝缩在床头,怯生生的瞧着那道身影。
回想刚才那番话,彦遥觉得耿耀没发火,实在是他脾气好。
死而复生只在戏文里瞧见过,彦遥先是在胳膊上咬了下,贝齿微微用力,是疼的。
他又轻着脚步下了床,走过去蹲在地上,伸手探了探耿耀的鼻息。
“活的。”耿耀没好气道,眼都未睁。
彦遥下巴点在膝盖,衣袖落在地面,他望着恼怒装睡的人,缓缓笑开。
他想,他是喜欢他活着的。
过了半晌,他推了推耿耀:“耿哥哥,你怎么又活了过来?”
耿耀:“很失望?”
“怎么会呢!遥儿对耿哥哥一片真心。”
“真心到想和别的男人给我生孩子?”
“那,遥儿也是为了耿哥哥着想,害怕耿哥哥绝了后。”
耿耀:......
“那我谢谢你。”
彦遥眨眨眼,俏皮狡黠:“不客气,这是遥儿应该做的。”
忍无可忍,耿耀睁开眼,漆黑的眸子有些凶。
“耿哥哥,你居然凶我?”
耿耀认命了,无奈道:“困,有事明天再说。”
“哦。”彦遥:“可是耿哥哥回来我高兴,有些睡不着了。”
耿耀装聋装瞎不说话,心中情绪其实挺复杂,这戏精让他恼的牙痒痒,但是不用把自己掰弯,又轻松了几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耿耀很憋闷,原以为人家对你情深似海正感动着呢,谁知一转身看见人家正给你戴绿帽子。
戴绿帽子的人还是他明媒正娶的夫郎,今天已经不经过他同意拜过天地了。
彦遥眉眼狡黠灵动:“若不然我和你说说下山后的事吧?”随后秀眉微蹙,懊恼道:“瞧我,太不识趣,耿哥哥正困着呢!还是不说了。”
他作势要起,猛不防,手腕被人拽住,只是他蹲了这一会脚上有些发麻,腿上一软便朝下栽去。
耿耀没想到他如此娇弱,忙伸开双臂接住人。
软玉入怀,轻纱拂面,耿耀一时有些发傻。
因是夜晚入睡,彦遥褪了肚兜,此刻他落在耿耀身上,孩子口粮处便有着存在感。
耿耀脑中闪出青龙山那晚,月光下,彦遥躺在他怀里,他俯身而下。
当时只顾救人,现下回想……竟不敢回想。
“你,被蛇咬的好了吗?” 耿耀让自己忽视那抹幽香。
这戏精身上香喷喷的。
耿耀的气息把彦遥包裹在内,他恐慌到脸上泛红,胸口如揣小鹿,道:“那蛇毒性不大,现如今已好的差不多,在抹祛疤痕的药膏。”
“那就好。”
“你呢?可是受了伤,我见那人有血。”
“没事,也好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
耿耀把揽在他腰上的手臂收回,彦遥忙撑着他的胸膛坐起身。
耿耀就在地上铺了个床单,彦遥嫌硬,拉过耿耀身上的被子垫在屁股下。
耿耀:……也行吧!
他坐起身,就见彦遥打量着他的身体,问:“这就是男子和哥儿的区别吗?”
补充到:“硬的和铁一样。”
说不清为什么,让彦遥有些害怕,又有些安心。
耿耀觉得自己给现代人丢人了,彦遥问的大方,他反而有些尴尬了。
“也不是,我比较硬一点。”
然后,耿耀就看到了彦遥眼里的嫌弃……
这眼神,快把八块腹肌,体力绝佳的耿耀弄自卑了。
彦遥: “你不是困吗?若不然明天再说?”
耿耀:“彦少爷,我错了,还望大人不计小人过。”
彦遥被他逗笑,开口道:“那日下了山,县令和我爹都在山下,县令原是想请守备军过来,一起上山探查情况,谁料王千总家孙子丢了,王千总脾气暴躁直接把人赶了出去。”
“当时去的是两个捕快,其中一个是你大哥,你大哥忧心你,当下就和王千总起了冲突,王千总把你哥打了一顿,又关了起来。”
耿耀眉眼起了戾气,彦遥忙道:“打的不重,听那个捕头说,是踹了两脚,然后就让人把他捆了起来关到柴房。”
耿武是家中老大,当年耿家从宁安县到武平县,身上银钱少之又少,耿耀在襁褓之中被抱着,耿武是扯着耿母的衣角走过去的。
这边前脚到了武平县,那边耿文又要生了,耿父耿母整日为生计忙活,又顾着吃奶不会走的老二老三,哪里还顾得上耿武。
耿武懂的父母不易,自小就懂事沉稳,现在却因为他被人打骂。
压下心中翻涌:“你继续说。”
彦遥:“阿贵虽赶车好些年,但不如你敢下手挥鞭,又是下山路,走到山下的时候天已大亮。”
“阿贵当场晕了过去,我爹看到一车孩子问情况,我不知道你在桃林做了何事,想着黑衣人既能劫我,又能控了山匪,必不是良善之辈。”
“你在山寨里所做颇多,黑衣人要是不死,或后面有人,这事传出去怕会引的人怀疑。”
“故而我简略说词,只说孩子是哑婶藏的,我们躲着,黑衣人和山匪不知道为什么打了起来,我们趁乱逃出来的。”
“未说谎,却隐去了大半,再加上有山匪证词,倒也无人怀疑。”
“你到时见人莫要说露了嘴,另我让人留意城门半月,未见有可疑陌生人至,想来是此事就此过去了。”
彦遥又问:“那日我们遇哑婶,她无法言语,有一锦衣小孩你可还记得?”
耿耀回想:“记得,很伶俐的小孩,胆子挺大。”
“他就是王千总的孙子。”解释道:“那日山上情景,除了阿贵就是哑婶,阿贵是家中人,对我又素来忠心,无需操心。”
“从山上下来,哑婶和孩子被带入了县衙内,我曾给哑婶去信一封,话语委婉的表达了下意思,并邀她来彦家过活,哑婶回信一封。”
“一手娟秀小字,遣字用词的文采不输我,她是个聪明的,懂了我的意思,也给了让我放心的答复。”
“只是后来王千总接孙子时,那孩子抱着哑婶不松手,哑婶就随王千总回了府,日后如何还不得知。”
“此事无他,就是与你说一说。”
他们与哑婶不熟,也不知是谁给她挪的木柴,但当时那一幕,让彦遥相信她聪慧又良善。
月光下,她前后捆着四个孩子,光着脚,手举襁褓婴儿前来,光芒犹如日月。
此时已入秋,夜里有些凉了,耿耀扯动被角,给彦遥盖住双脚。
喉咙有些发痒,声音微哑道:“为什么要帮我。”
“许是因为你冒险救我,我心中感动。”彦遥道。
耿耀:“我当日抛下你走了,抱歉。”
彦遥道:“无碍,你逃是人之本性,回来救我是良善。”
世间人多薄情,哪怕那时彦遥是真心想嫁耿耀的,他走时,彦遥也没生出什么恨意。
他一双含情目,此刻看着耿耀,里面只有淡薄。
“我无意听到你和丫鬟聊天,说让她找表哥扮劫匪,那日青龙山劫匪到,我一时疏忽以为是假扮的,所以才走的。”